曒城接過即墨雲手中的藥,仔細的聞了聞。氣味與顏色,確實與玉痕中的沒草毒極為相似。但這之中還夾雜著一絲香味。他說不準是什麼。但憑著他多年的擅醫擅毒,他倒是能確定這就是沒草毒的解藥。只是這其中散發香味的一味藥是什麼,他卻不敢亂加揣測。這便意味著,他配不出解藥。
「即墨雲,這藥,你是從哪兒得到的?」
「哥哥給的。」即墨雲略略有些遲疑,「是哥哥派人送過來的。這是我們即墨特有的藥材,哥哥說,他以後會每三日送一次藥,一月之後,王爺說不定就能行走了。」
曒城給了即墨雲一個大大的擁抱︰「即墨雲。多謝。」剛說完,曒城就像風一般的越了出去。趕忙去了竹顏軒。近日,千澤玉痕大多都在那兒。
冷不丁的被曒城一抱,即墨雲立刻愣在了當場。曒城這是,抱了她?原來,他的懷抱,是這樣的灼熱。即墨雲痴痴地笑了出來。心情不由得大好。
……
皇宮中。琬溪閣。
單馨兒收拾收拾了行裝,正欲離開,恰在此時千澤靖進了來。千澤靖隨手就奪下單馨兒的行裝︰「你要去哪里?」
「我兒子殘廢了。做父親的連一次探望也沒有,怎麼?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要拘著我?」單馨兒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邊慢慢的飲了起來。她知道她不能來硬的。她打不過他,也不打算和他打。
單馨兒難得一次沒有與他動手,他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局促的收回自己原本想要拉住她的那只手,「你要去多久?」
千澤靖有著一絲無力之感,他好像並沒有什麼理由再不讓她走。事關千澤玉痕,他也知道她不會再听他的威脅。只是,若放她出了去。那她?
單馨兒把玩著手中的杯子,順勢喝了一口茶,掩下嘴角的一絲笑意。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心思她還是多少能揣度一點的。她知道今日這場對峙,她不會輸。「皇上放心,待玉痕傷勢漸好,臣妾自會乖乖回宮。」他怕她跑了?還有著玉痕,她怎麼可能會走?她又怎能丟下自己的兒子。
單馨兒扯下千澤靖手中的包袱,看也不看千澤靖一眼,施了輕功就出了去。
千澤靖望著單馨兒的背影,有些失神,想起了一些很久都不曾想起過的事情。
那一年,他還不是皇帝,還只是一個邊疆諸侯。國家混亂,各地諸侯紛紛揭竿而起。他擁有著最強大的軍隊,自然不會落于人後。只幾場小仗,他的隊伍便愈加壯大,名聲在外,權利在外,自然就會引來許多的仇敵。
在一個小鎮上,他與自己的親信就遇到了大批人馬的埋伏襲擊。縱然他武功再高,也是寡不敵眾。
他終于被人擊下戰馬。重傷在地。卻在此刻,看見一女子,像是從天邊越來一樣,輕巧的落在他的面前,替他擋下了來人的襲擊。
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那是年少的單馨兒隨著師傅下山游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加不知道,只是那一眼,就注定了他與她的一世糾纏。
……
千澤玉痕端詳著手中的藥,皺了皺眉,淡淡相詢︰「曒城,你方才說,這藥是從哪里來的?」
「即墨葳派人送來的。我已查看過,解藥沒有問題。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讓你和從前一般利于行走。」
「嗯。」千澤玉痕應了聲,慢慢的飲下藥,而後慢悠悠的來了一句︰「曒城,你可知道,即墨葳已經失蹤許久。」
「失蹤?」曒城驚訝。那這藥。
「曒城,好好查查解藥的來源。」隨後瞥了一眼四周,「齊峰。」
「屬下在。」
「去將東廂房收拾出來。換上我母妃喜愛的物什。」算算時辰,母妃也大約快過來了。福禍相依。能讓他與母妃住在一起,倒也是他殘廢帶來的好處了。
「東廂房?」齊峰好奇,「馨妃與王爺您小時不是住在竹顏軒麼?怎麼要收拾東廂房?這竹顏軒不是更合適麼?」
千澤玉痕微微的有了怒氣︰「齊峰,你的膽子越發大了。」
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齊峰告了罪,忙退了出去,派人收拾屋子。他還真是糊涂,他怎麼忘了,竹顏軒原來住過那位姑娘。自她走後,王爺越來越陰晴不定的脾氣,便更加沒人敢在王爺面前提起。他今天倒真是糊涂了。
因著蘭洢姑娘的離開,汐兒與他也是僵了不少時日。這幾日也是剛勸回來,還答應著去尋她。如今看著王爺這般忌諱,若是叫王爺知道,只怕他的日子就不會順暢了。還是隱蔽些比較妥當。
夜色降臨,街道上泛著微微寒意。屋內卻是鶯歌燕舞,暖入初夏。
勾欄場所,求得無非就是財。來的人也必然是富家子弟。即便媚嫣是太子的手下,也必然是不會斷了自己的財路的。
蘭洢墨瀠彈得一手好古箏,並且終日以面紗遮面,以帷幕阻著舞台。教人只听得見曲調,見不著真人。她也算是有些經濟頭腦,替媚嫣賺了不少錢。也讓媚嫣能夠少些為難她。
從來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若隱若現之間最叫人心癢難耐。是以,在蘭洢墨瀠在勾欄的第五晚,奏完她的曲子時,坐在下方的人就有人鬧事了。
「快讓這小娘子出來,陪大爺們喝杯酒。這麼快就走了,是不是不給大爺面子啊?」
一個人起了頭,便導致所有的人鬧了起來。所有人都在叫嚷著讓她出去陪酒。她知道她不能出去。也許是日子過得太過安穩,讓她差點忘了這里便是勾欄。對女子來說,更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媚嫣被太子交代過,她是賣藝不賣身,此番對著鬧事之人好言解釋,卻沒有半點作用。她終于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危險的氣息。
是一種比上次遭人刺殺,更危險的氣息。那時身邊有千澤玉痕,她並不害怕。如今卻是孤立無援。
她想悄悄的躲在人後溜走,卻被人擋住了去路。她從來都沒有過像現在這般,如此的痛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一直咸豬手搭上她的肩,她嫌惡的甩開︰「放手。」
「呦,還挺有脾氣。我喜歡。」惡心的笑聲不停地沖擊著她的耳膜。她想躲,四周卻早就圍滿了人。臉上的面紗也早就被人揭開。
蘭洢墨瀠在人群中胡亂的躲著,手上的古箏也在人群中亂打著,卻也不過是讓侵犯之人更加的興奮。
「啊。」突然身邊的人傳來一聲慘叫。
蘭洢墨瀠緊緊地閉著眼楮,只感覺有股溫熱氣息踫上她的臉頰。她微微睜眼,只看見周圍的人紛紛倒地,手上都插了一只竹筷,鮮血濺的到處都是。
蘭洢墨瀠趕緊跑開,正想謝謝救她之人,卻在抬頭時,看見了太子,千澤浩。
屋內。
蘭洢墨瀠早以平復了慌亂的心情︰「太子大駕光臨,來看我的笑話,又為何要出手相救呢?」
她可不相信他是什麼正人君子。從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就將她從這座勾欄里救出去。她一直很感激,卻不知道,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時候,他就是不懷好意。
今日又救她?又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
千澤浩被問得有些微怔。為什麼?好像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當那些人的手覆上她的衣物時,他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剁了他們。
「不為什麼。你對我還有不小的利用價值。今日之事,倒也是給了你一個提醒。你可還是繼續要堅持留在這里?若你……」
蘭洢墨瀠打斷了千澤浩的話︰「不用給我選擇,我的決定是不會變的。我絕對不會同你在一起的。」
千澤浩听著這樣果決的回答,有些慍怒︰「你待在本宮身邊,還抵不上你在勾欄的日子麼?」
「是。勾欄雖亂,但若是沒有那些無賴在此。勾欄確實比太子您要安全許多。太子若無事,請慢走。恕蘭洢不再相送。」
「你。」千澤浩被下了逐客令,一時間啞口無言。自他當上了太子,便再沒有人敢這樣與他說過話。這許多年,他早養成了殺伐決斷的性子。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決定。如今,這蘭洢墨瀠倒殺不得。他卻是對著她毫無辦法。
蘭洢墨瀠起身開了門,對著太子做了一個恭敬無比的姿勢︰「太子,請!」
千澤浩拂袖而去。
蘭洢墨瀠終于松了口氣。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于是松懈了下來。其實她也害怕,只不過是她篤定,太子不會殺她。至少,現在是不會。
千澤浩剛出紅顏閣的大門,便無意間想起了一件事。
初見她時。他在勾欄抱著試探的目的救了她。讓她以身相許時,她卻寧願再次回去勾欄。那時他便存了幾分好奇的心思。後來在皎月山莊遇見時,見她與千澤玉痕一起時的笑靨如花,他便不經意的留了心。
在皇宮中待得太久,他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純淨的笑容。干淨澄澈。就像她談得曲子一般。其實她不知道,去找她麻煩的人就是他派去的,他不過就是想讓她知道勾欄的險惡,乖乖的在他的身邊,卻不曾想,這樣她都不願意離開。
在去平淮刺殺之時,他早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就是,他會給千澤玉痕送解藥。
他原是打算就讓千澤玉痕一直殘著。卻在見到她時改了主意。他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將她囚在身邊,連解藥都變成將她留在身邊的籌碼。
也許,就是因為。她是千澤玉痕的人。沒錯,凡是千澤玉痕所擁有的東西,他都會一一搶過來。包括她。
至于解藥,就權當是,較量中的甜頭就好。這一局,他大獲全勝。總要給他的二弟留些後路,否則以後,還怎麼斗下去?
……
砰。
屋門被人急匆匆的撞開。蘭洢墨瀠抬頭,只看見滿頭大汗的即墨葳。
「即墨葳?你這是?」
蘭洢話還沒說完,即墨葳就一個箭步,將她緊緊的攬在懷里,輕聲低喃︰「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即墨葳。」蘭洢被攬的有些喘不過起來。微微的推了推眼前的人。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即墨葳緊緊的不撒手。
即墨王朝出了事,手下來稟報之時,他正處理著,就听到紅顏閣的內線傳來消息,說是她出了事。他隨即丟下了一切趕了回來。好在她沒出事。否則,否則。他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
在他回來的路上,他想到了一個千古不變的問題。
江山美人。孰輕孰重?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在他丟下一切趕回來時,他想,他知道自己的抉擇。
其實,歷代君王,那些選擇江山的君主,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有遇上那個比江山更重要的美人罷了。
他從小便總是夢著一個女子,和她一樣彈著古箏的女子。
近日,他又做了另一個夢。夢中,他是將軍之子。年少將軍,卻在不經意間,窺見了一名姑娘在沐浴。她說,她是冷宮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