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 第92章 紅窗迥(三)

作者 ︰ 奶油餡

三日後,姜娘臉上的靨痕果然褪去了大半,只剩下隱隱一些印子,不大明顯,遠遠看去容貌已恢復如初。

這一回,又是陳瓊陪著她一道來的一捻紅。饒是桑榆之前提起過,一捻紅來往的夫人娘子較多,希望姜娘避諱,這二人依舊故我。這一回,姜娘甚至連冪籬都沒戴,直接拋頭露面一路走到門前。

听罷五味的傳話,桑榆看了眼院中的小娘子們,無奈地行了個禮,便請她們暫時避一避,省得麻煩。

門外來來往往的百姓大多人是頭一回見著姜娘。

這位昔日名動大都,甚至還曾引來過外地達官貴人的絕色佳人,如今施施然站在一捻紅外,神情悠閑,不時與身旁的陳家郎君交頭接耳,親昵的說話。

其實姜娘的年紀已經不輕了。

桑榆走到門口看著她。蛾眉婉轉,卻遮不住滿面風塵,周圍縴細隱在眼角,唇邊也帶了歲月的紋路。桑榆不由得嘆了聲歲月不留人。

「姜娘的臉如今已經恢復如初,再來,是有別的事?」

見桑榆一臉「我們就在門外說吧」的神情,姜娘倒也不計較,朝她斂衣行禮︰「奴家能有今日,得虧談娘子出手相助。奴家特地在酒樓設宴以表謝意,不知談娘子賞臉?」

桑榆想說不便,陳瓊在一旁搭了腔,開口道︰「談娘子一貫待人隨和,姜娘你既然親自登門來請,她一定會賞臉的。你說是麼,談娘子。」

我能說不是嗎!

桑榆心底十分唾棄這個貪戀美色,沒節操的男人,面上露出為難︰「我眼下還有事沒做完,許是不便去吃這杯酒,若是以,不妨下回再說。再者,醫者父母心,我所做的不過是分內事罷了,如何還敢厚著臉皮討要酒水。」

話雖如此,姜娘和陳瓊二人,卻是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語,非說得桑榆無奈何點頭為止,方才笑盈盈地作罷。

桑榆無奈,只得匆匆回屋,為那幾位小娘子號脈配藥拿香,方才得閑梳洗一番,嘆著氣出了門。

姜娘在陳記酒樓設宴款待桑榆,說實話,是挺令她意外的。真到了陳記,卻見陳家人依舊自顧自的做生意,絲毫不在意陳瓊成日與一位年歲比自己大了不少的風塵女子作陪。

想想也只能理解為,陳家人如今對這個兒子已經沒了想法。

姜娘含笑遞上一只酒盞,琥珀色的酒在盞中微微晃蕩,酒香浮動,聞著確實不差。

姜娘要了陳記酒樓的一間上房,一並點了十幾道菜,湯湯水水不少,還有些平日里不常能見到的稀奇菜式。房內,更是點了蘇合香。

桑榆看她煙視媚行,不由地抿了抿唇角,也端起酒盞︰「姜娘破費。」

明明三十有余的年紀,粗粗看去,姜娘的容貌身段仍是二八少女的模樣。

她伸出如雪皓腕,給桑榆添滿︰「談娘子說笑了,奴家如今年歲大了,若不是談娘子還肯幫忙,哪里還能恢復到如今的容貌,只怕到老也會滿臉靨痕。」

桑榆淡笑不語。

陳瓊在一旁陪著吃了杯酒,又被陳家人叫了出去,而後房內便只剩她二人。

「談娘子不僅容貌出眾,這調配胭脂香粉的手藝也是極佳。如果奴家沒有看錯,談娘子身上所穿的這件飛鳥描花長裙,用的該是宮中御用的刺繡手藝。想來,談娘子與宮里的貴人們,關系也是極好的。」

姜娘的聲音十分曼妙,若是男子,必然早已酥倒在這吐字芬芳的聲線之中。

桑榆抬眼。

她身上的這件蓮青飛鳥描花裙上的刺繡,的確出自宮中,本就是許貴妃賞賜的錦緞,又由她拿回找了奉元城中最好的裁縫所制。沒個眼見力,是看不出這條裙子上的端倪的。

「姜娘好眼光。」桑榆平靜得望著她笑道,「姜娘如今容貌恢復如常,是仍打算……」

姜娘漫不經心地掩口笑道︰「自然。奴家打從十二歲梳攏起,會的只有這一行,如果離了那兒,奴家就不是姜娘了。」

桑榆淡淡地看著她︰「姜娘果然是自謙了。」她放下酒盞,拍案而起,「你這往酒水里放迷藥的功夫,是厲害得很!」

姜娘「哎呀」一聲,失手摔了酒盞,執起衣袖半遮住臉,委屈道︰「談娘子怎能如此冤枉奴家。」

桑榆不願听她多言,轉身就要出去。那酒里的迷藥放得是不多,不然,以她的舌頭怎會常不出其中的不妥。若不是頭腦開始昏,怎麼也不會想到,今日竟是一場鴻門宴。

「談娘子還是莫要掙扎的好。」姜娘放下衣袖,靠在桌邊笑。她吃完酒,兩頰就現出兩處酡紅來,面上的嫵媚,是在風塵之地模爬滾打多年的面具。

她唏噓道︰「談娘子好容顏,我瞧著都心動,想必這大都之中,明里暗里喜歡你的人不少。」

桑榆往前走兩步,一個踉蹌差點沒能站穩,遂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稍稍清醒了一些︰「不勞姜娘費心!」

姜娘欣然一笑,旋即從桌旁站了起來,蓮步香風,幾步就走到了桑榆身前,手指劃過桑榆的臉頰,笑笑︰「這般好容貌,奴家真是嫉妒得很。」

桑榆自問與她無仇,眼下迷藥的藥勁上了頭,只想著盡快擺月兌她,尋個安全的地方好生睡上一覺。姜娘偏生難纏的很,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回拖。

「談娘子何必急著走。」姜娘似乎頗有些無奈,握著桑榆手腕的手異常地有力,「談娘子若是就這麼走了,豈不是枉費了奴家的一番好意。」

桑榆很想問她的好意究竟是什麼,藥勁沖上頭來,直壓著她的眼皮沉沉要往下墜。

正此時,陳瓊推了門進來,撞見此間情景,有些懵。

「姜娘,你們這是?」

「陳郎。」姜娘抿唇媚笑,「奴家曉得陳郎喜歡談娘子,這不,奴家打算幫陳郎一把。這世間的女子,即便是再怎麼好強好勝的人,只要破了身子,總歸是會服軟的。」

桑榆無力地靠著桌子,看著陳瓊的眼楮灰蒙蒙,沒什麼神采,完全不知陳瓊在听到姜娘說話的那一瞬,瞳仁瞬間放大了……

破了身子……

陳瓊吞了吞口水,看著桑榆那副頹然無力地模樣,多少有些心動。畢竟是他纏著親近了好久的小娘子,盡管名聲如今已不是太好,奈不住她那一手的好本事,城中暗暗肖想她的人仍舊不少。

「陳郎,」姜娘忽然掩面哀號,「莫不是奴家自作多情,陳郎覺得奴家做錯了,要不然,為何一言不,必然是生奴家的氣了吧!」

「姜娘!」陳瓊撲上前,抱著她的腦袋,低聲撫慰,「我只是覺得……我要是真就這樣要了談娘子,按著談娘子的脾氣,事後……事後實在是能會自盡。」好好的一個人,若是就這樣沒了,才是真的惜。

陳瓊猶豫不決,姜娘眼底劃過冷笑,抹抹眼淚道︰「陳郎心善,卻不知,這女子,有時喜歡的就是郎君的霸道。你若是強要了她,說不定就死心塌地跟了你。」

姜娘繼續哄他︰「有道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陳郎,若是談娘子醒來哭號不止,那全然是奴家的錯,即便是鬧上公堂,陳郎只需將奴家供出來便免責……」

她話既然說到這里,陳瓊慣常憐香惜玉,哪里還會由她委屈,忙抱在懷中好生安撫。

陳瓊此人,雖從未想過為姜娘贖身,甚至帶回陳家,該吃的豆腐,該做的事,卻是從未落下過一樣。此刻軟香玉在懷,自然已經被磨蹭地熱,遂連心頭最後的猶豫也拋在腦後,松開手,就要去拽桑榆。

手就要抓住桑榆的手臂,卻覺得手背突然一疼,然後就看見桑榆驀地睜開眼,雙目灼灼地望著他倆。

陳瓊驚愕地後退了兩步︰「姜娘……這……這是……」

姜娘也有些大吃一驚。她明明在酒水中下了迷藥,也趁機在飯菜里放了一些,按理說即便方才桑榆還有力氣掙扎,到這時候也應當被迷得昏了過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

桑榆直起身,抬起手。直到此時,姜娘與陳瓊才覺,她的手里,不知何時握著一支珠釵,珠釵最尖銳的那一頭,還掛著血跡,再看她的大腿處,洇出一片血漬。

桑榆冷著臉,神情比起方才清醒了不少,額頭泛著冷汗,緊抿嘴唇,怒道︰「什麼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姜娘,你今日所為怕是一早就有了預謀,只怕並非是如你所言,為了陳郎君吧!」

陳瓊雖渾,並不是傻的。先前被姜娘哄得昏頭轉向,到這會兒,听桑榆如此道,自己咀嚼了一番,頓時覺似乎真有不妥。

「姜娘!你莫不是故意利用我的!」

桑榆不語,眼皮又開始沉,忙咬牙撐住︰「城中最近的采/花賊一事,姜娘,只怕也與你有關吧!」

姜娘眼中一震,往向後連退幾步。見回過神來的陳瓊幾步上前,伸手就要抓她,她忙轉身,想要開門逃跑。

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頭踹開。

避之不及的姜娘,直接被轟然打開的門砸到額頭,摔倒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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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沒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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