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麻醉中恢復意識,林輝文手指動了動,繼而吃力地睜開眼皮。
映入眼簾的世界很模糊,只是他還是傾盡全力想看清身邊幾個人的容貌,分辨了好久,他才清了清嗓子開口,聲音嘶啞地幾乎不能辨認︰「阿越……沒來嗎?」
夏冷玉心疼地看著臉色蠟黃,再無叱 商場的驕傲模樣的丈夫,口氣依舊清冷,帶了點嗔怪︰「你還想著阿越來看你?你讓我趁你做手術才告訴她幫她定了那麼大事,不就是早就意料到她不會來看你麼。」說罷,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撫模上林輝文爬滿皺紋的額頭,柔聲道,「放寬心,我相信阿越有分寸,畢竟耳濡目染,不會置家族和企業于萬劫不復之地。只是……」夏冷玉突然頓了頓沒再說下去,面色有些古怪起來。
林輝文吃力地搖搖頭,眉頭緊鎖︰「這件事,阿越有理由生我的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又欣慰地側頭望向身邊剛從公司趕回來依舊西裝挺括的林軒,望著他略顯疲態卻還是強撐著微笑的臉,輕聲說,「不過到時候見到你們兩個終于長大,一個娶一個嫁,爸爸也沒什麼遺憾了……」
林軒握住林輝文的另一只手,隨手頂了頂眼鏡,語氣輕柔地安慰道︰「是啊,爸,你就別擔心了。現在我跟阿越兩個人的婚事都有著落了,你應該開心才是。」
林輝文听著被自己故意冷淡了多年的兒子親口說出的舒心話,戰戰兢兢的破損心髒竟突然安穩下來,闔上眼瞼,嘴角帶了一點笑意。
正當兩人難得地有這個父慈子孝其融融的場景時,夏冷玉卻有些心不在焉,她說完那段話後,就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回憶與思緒所控制,竟有些害怕與恐懼。
她想到了秦琬,每次見面那姑娘就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雙眼楮晶晶亮,兩人對視時那種隱藏不住的愛意,又想到林越與秦琬緊緊相扣的手指,她心里的擔憂頓時又放大了幾十倍。
夏冷玉還清晰地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心肝寶貝女兒與人親吻相擁時那種震撼到半天挪不動腳的感覺,是的,這個人是個女生,披肩長眉清目秀的女生。那種感覺就像天崩地裂,她記憶猶新。她不相信地跟了林越好些天,現隔了幾天,自己女兒又換了個新對象,又是個漂亮姑娘。
這件事,她不敢告訴林輝文。夏冷玉這輩子見過的齷齪事多了去了,畢竟自己也是個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什麼不能接受?只是這是她的親生女兒。那些天,夏冷玉好幾次沖動地想去找林越談話,氣頭上差點直接一個耳光扇醒她。只是她冷靜下來之後想了想,青春期的孩子嘛,要是逼得太緊必然適得其反,還不如就放任自由。她相信自己女兒是懂事的,而且林越這麼頻繁地換對象,肯定是沒什麼真心喜歡的,那便沒什麼大礙,到時候玩膩了,回心轉意結婚生子就是了。
然而,到現在,夏冷玉才真正有些擔心起來。她誰都拿捏地住,只是這個女兒,她實在沒辦法。
而且為什麼自己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阿越,這次好像動了真情。
動了真情的阿越會做出什麼,她也不知道。
想到這里,夏冷玉臉色變了變,咽口口水看了看虛弱的林輝文還有身邊的林軒以及站在一邊的夏清之,長舒口氣告訴自己,今天回去就把林越騙回來,趕緊關起來才是正道。
傍晚,秦琬從余姍家里離開。
余姍想讓她這幾天暫時住在自己家中,畢竟能多個人說說心事,不至于一個人悶悶地想不開。然而秦琬絲毫沒有猶豫,就徑直回了西郊的小別墅,兩人那個隱秘的世外桃源——這樣想著,她竟默默祈禱這一次也能在這里安穩地度過難關,仿佛受到祈禱和保佑一般。
秦琬想著想著,就被自己逗了,這是得多無聊才想些這種有的沒的想法。
夕陽如血,剩了小半個,沉沉惴惴掛在遙遠的地平線縮手縮腳。梧桐樹葉掉了個干淨,只剩了光禿禿的銅綠色枝椏寂寞而冷清地舒展著。小別墅依舊那麼安靜地仿佛絕世,夕陽慘淡的余光映得帶上俗世的顏色。
秦琬掏出鑰匙,輕輕轉動鎖。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回來這麼晚,沒少跟余姍說我壞話吧?」電視機在放著鬧騰歡的廣告,而林越則舒服地翹著二郎腿,背對著秦琬靠坐在沙上,抱著爆米花吃得開心,她頭都沒回地笑著揶揄,「還以為你會住在那,沒報備會回來,今天沒飯吃。」
不知怎的,秦琬見到這個平常的畫面竟莫名地有些想哭。
如果每天,每一天,推門進來都能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在等著自己,或膩歪或故作嘲諷地對自己說幾句,一個包容的眼神,大概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秦琬扔掉包,甚至連鞋子都沒月兌便三步兩步跑過去,圈住林越的脖子,把頭埋在她肩膀上,深深聞著她尾脖間熟悉的香味——她們才好了不到三個月,只是這一刻,她竟覺得已經在一起相識相知相愛近三年,這種熟悉到仿佛就是自己身體不分割的一部分的那種心安與歸屬感。
林越微側頭,故作嫌棄地看了看秦琬︰「干嘛,半天沒見就這麼想我?」
「你好吵……」秦琬緊了緊胳膊,勒得林越直咳嗽。
「我還以為你被你媽逮住,關在家里再也回不來了。」秦琬抱夠了,下巴磕在林越肩上,說著說著竟有些酸意,「所以現在怎麼樣?你決定回去乖乖結婚還是跟我私奔……」
沒說完,林越轉過身子,捧著秦琬的臉頰,拍了拍︰「先別說這個,餓不餓?」
秦琬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眼珠子,里面清晰地映著自己的模樣。秦琬忍不住笑了,湊上去親了親她紅潤如櫻花瓣的唇。
事實證明,林越也是個口是心非的,這不,一眨眼時間她就賢惠地從廚房端出了菜,一手一個盤,嘴里還叼著雙筷子。見到秦琬乖巧地坐在餐桌邊笑得意味深長,林越瞪了她一眼,模糊不清地胡謅道︰「這是我叫的外賣……」
「是是是。你要是破產了,倒是以考慮做外賣。」秦琬笑呵呵地沖林越招招手,那感覺就像招財貓,「林越小妞過來,讓姐姐好好疼疼你……臥槽,你不知道筷子能戳死人的啊?林越你瘋了?!」
親熱過後,兩人依偎著彼此,懷揣著各自沉沉的心事。
秦琬像樹袋熊一般掛在林越身上,仿佛一放開林越就會變成一縷煙輕飄飄地離開。她往林越身上蹭了蹭,還是沒忍住,輕聲問︰「林越,你……會跟喬辭結婚嗎?只有十幾天了,你打算怎麼做?」
「你猜。」林越輕笑著回答,指尖纏繞著秦琬打結的卷,慢慢把它理順。
「我不知道。」秦琬想了想,老實地說,「不就兩個選擇麼,嫁或者不嫁。你要不還是听你爸媽的吧,」秦琬抬頭望著林越有些朦朧的眼梢,越陷越深,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形婚」沒什麼,只是這會子面對著她提起來,竟那樣舍不得。秦琬怕自己一作,忍不住就哭出來,哭出來就不好了,于是她趕緊避開林越的眼楮,低頭縮好,才繼續說,「畢竟他們是你爸媽,而且還事關公司,不是小事。你要想好,別為了我或是別的……別一時沖動。」
這一刻秦琬特別沒自信,她既希望林越能滿不在乎地說「只是形婚罷了,你也別太往心里去。結了婚還是能在一起」,又迫切地想要听到林越能給她一個毅然決然的擁抱「傻瓜,我愛你,怎麼能跟別人結婚?就算是形婚,也不行。」
只是她還是分不清自己在林越眼中的位置——所以說,戀愛中的姑娘都是盲目的嘛。秦琬知道自己這種時候就不應該再矯情,應該好好勸林越皈依正道,也老大不小了,別做什麼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這種傻事了。只是她說不出口,畢竟不忍心,不舍得。
然而,林越的回答則讓她萬萬沒想到。
林越毫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說︰「跟我一起去荷蘭。順便把cecil,就是喬辭那傻逼的小情人弄回來,他們倆的事他們自己處理,這麼不明不白的,我才不趟這渾水。」說著林越握緊秦琬有些涼的手,十指緊扣,語氣雖輕帶點笑意,然而卻異常堅定地說,「我們兩個麼,就不回來了。在荷蘭我有許多同學,你什麼都不用管,跟緊我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是要虐還是要甜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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