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秦琬愣了片刻,等腦子轉過彎來,她現自己竟然已經掛了兩條彎彎扭扭的眼淚。她在林越難得溫柔的眼神中掙扎著胡亂抹掉眼淚,抽噎著笑起來,把滿手的淚水往林越身上抹︰「馬丹,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你要是騙我,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林越也笑起來,眼楮彎彎,亮得像星萃。
只是這回應該是兩人好好在甜甜蜜蜜中規劃在荷蘭的行程與蜜月——秦琬甚至想到是不是應該去歐洲聯系聯系她「逍遙江湖」「杳無音訊」的爸媽,然後把林越介紹給他們,她相信爸媽在西方見得多了,大概對les也就見怪不怪了。然而還沒等兩人膩歪夠,林越手機就響了。
不出意料,是夏冷玉。
原本不想接這電話,只是夏冷玉跟催魂似的連打了好幾個不間斷,林越沒辦法,只得勉強地按了接听。
「媽?」林越語氣淡淡的,帶著嘲諷,「別告訴我我爸因為我沒去看他手術失敗,去世了?」
「阿越!」夏冷玉原本還存著猶豫的心頓時繃緊了,皺著眉頭提高了聲音,「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爸怎麼說也養了你這麼二十幾年,你這話多傷人!」
林越嘴角勾了勾,平靜道︰「是啊,養了二十幾年,終于賣出了個好價格,真不錯。」
「阿越……」夏冷玉語調軟了下來,估計在一片混沌中終于想起來自己此番是來威逼利誘林越,讓她回家,被自己甕中捉鱉的,她帶了些懇求的味道,「阿越,你先回家吧。或者來醫院看看你爸爸,他今天睜開第一眼就問你來了沒,你怎麼恨他怎麼厭煩,他都是你爸爸啊。」
「行了,你們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沒把我當女兒了吧,我只是公司的籌碼罷了。」林越冷哼了一聲,「再說了,這麼多年,他一味想讓我接他的班,從來沒真正關心我想要什麼,我忍了這麼久一句話都沒說。然而,他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愈演愈烈,一次次積在心里,我只是沒說罷了。但沒說不代表我能一再容忍。這次太過分,也是我的底線,媽媽,我敬你是媽媽才耐性跟你說這些。你听清楚,這個家我是不會再回去了,你讓他也安安心,好好把擔子交給林軒,只希望林軒最好能把這爛攤子收拾好,收拾不好就存點錢安度晚年吧。」
夏冷玉听到林越這麼說,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心中積怨這麼深,也不知道一向在長輩面前沉默寡言乖巧懂事的林越竟能大膽地說出這種旁人眼中大逆不道的話。
夏冷玉趁著林越還沒來得及掛電話,抱著听筒,不顧形象地扯著嗓子哀求道︰「阿越,你先別掛!你過來好嗎,媽媽跟你談談心,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談心的嗎?班上哪個男生喜歡你給你寫情書,你都是會告訴媽媽的你還記得嗎?你就過來,我們再一起坐在陽台說說話好嗎,就我們兩個,不牽扯你爸爸……」
「……」林越沉默了片刻,終于嘆口氣掛了電話。
林越坐在床沿許久,垂著頭,劉海從耳側滑落,遮住她細膩光潔的面頰,只留了秀挺的鼻尖在外面。
秦琬望著那露在外面的小小鼻尖漸漸又白變紅,最後輕輕抽了聲,秦琬心中仿佛打翻了醬油瓶,被浸泡腌漬地酸痛不已。她從床上爬起來,跪著從背後環抱住林越——
林越只隨意套了一件襯衣,□在空氣中的肌膚有些冰冷,秦琬抱住她的時候,她甚至微微顫抖。
「沒事,干嘛?難不成還要你擔心我?」林越吸了口氣,轉頭看向秦琬,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秦琬從亂糟糟的頭縫里偷偷看林越明顯變紅了的眼楮,她沒說什麼,畢竟林越有她自己的堅持。秦琬只是搖搖頭,笑著夸張地說︰「怎麼會?你是林越嘛,當然什麼都搞得定了,不擔心你。」說著,秦琬輕咬著唇抱緊了林越柔軟的身體。
這天晚上秦琬失了眠,當然她知道林越也睡不著。
秦琬不想讓林越知道她現在比任何時刻都清醒,于是便始終保持著一個動作一動不動,睡久了壓得胳膊麻,她偷偷睜開一只眼現林越背對著她,于是她便肆無忌憚地偷窺著林越的背影。
從麗江「偶遇」林越之後,她就一直沒再長肉,蝴蝶骨在單薄的睡衣下面若隱若現,就像一只蟄伏受傷的刺蝟,獨自蜷縮在一角,讓人心疼不已。
秦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否正確,林越那樣堅決地跟家里斷了徹底,秦琬怕她總有一天會後悔,而自己也將悔恨此刻的不理智。
只是,她說不出足夠的理由勸服自己讓林越面對她家庭的一切問題,而不是干脆地甩袖子走人。她怕,她怕林越回去了之後,就再不是她一個人的林越了。
此刻,秦琬閉上眼默默下定決心,把那個總是時不時跳出來告誡她大道理的「懂小姐」秦琬一腳踹了遠,不再動搖不再猶豫不決,兩人不管不顧地去荷蘭開始新生活。
想完,她就釋然了。笑著從身後輕輕抱住林越,把臉往林越背上蹭了蹭,而此時林越也正好轉身過來,兩人默契地相視,然後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林越沒說什麼,秦琬也沒說話。
秦琬只蜷起身體,在林越懷里沒一會就睡著了,一覺安穩。
只是秦琬沒想到的是,自己難得自私一回,做回惡人,生活這小賤人還就逼著她成為一個品格高尚根正苗紅的好好姑娘。
這不,兩人大清早起來,默契地各自頂了個相似度百分之百的黑眼圈,剛歡欣雀躍地把去荷蘭的單程機票定好,林越手機就跟催債似的又響了。
兩人膽戰心驚地看了看來來電顯示——還好還好,不是夏冷玉這個自命清高的包租婆,是ada。兩人頓時會心地同時舒了口氣。
「啟沿的方案過了首輪,剛接到主辦方的通知,接下去的終選要去廣州展示。我得去公司看看情況,順便給點指導。」林越懶懶地起身,有些不情願地套上衣服,嘴里叼個包子,手上又拿了一個,沖秦琬揮揮,「要跟我一起去嗎?」
秦琬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居家村姑裝,又模了模兩天沒洗的頭,乖巧地搖了搖頭,端著豆漿露出兩只眼楮︰「去吧,我的大領導,奴家在家里等你……」
沒說完,林越嘴里的包子就叼不住了,胃里反酸,只得趕緊關了門。
秦琬一人顛顛地吃完了豐盛的早餐,攤了一桌子的塑料袋,快餐盒。因為自己沒有簽證,雖然林越走關系能早早出簽,只是最快還是要三天。于是這火急火燎的,機票便只能訂在三天後,如果這三天沒什麼事,那麼今後的一切都將全然改變。
她舒服地在沙上打了幾個滾,打著打著頭散了,披著跟金毛獅王似的,反正林越不在,秦琬滿足地盤著腿,也不需要在乎什麼形象。
拿著手機,秦琬準備先問問她那隱居多年的爸媽的行蹤。
只是,時運不齊,微信許久沒上,那界面上的大地球卡了半天,愣是沒登上去。反倒是鈴聲先響了起來——
不對啊,明明自己手機沒顯示有來電啊,這……這尼瑪難道是……午夜凶鈴?
秦琬光腳踩著地毯順著鈴聲來源找去。
原來林越這個蠢貨,走得急竟然忘了帶手機。
是夏冷玉。秦琬不知是喜是悲,也不知這貨打過來又想干嘛。她拿著手機遲疑了許久,電話掛了又響,整個兒比午夜凶鈴還糾纏。
「阿越,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對面夏冷玉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秦琬突然意識到林越昨天關了機,這夏冷玉不會從晚上打到了早上吧。
「伯母,你好。林越她出去了,手機沒帶。」秦琬深吸一口氣,讓聲音听上去波瀾不驚。
「哦,是你。」夏冷玉有些失望,不過這只是一瞬。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欣喜起來,只是語氣仍舊不咸不淡,「秦小姐,相信你對我們家的丑事也略有耳聞了吧。既然林越不在,我希望能跟你談談,畢竟怎麼說,如果林越決定要跟你在一起,你也算是我的……也算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吧。你有必要以這種身份跟我見次面,她爸爸現在也算月兌離危險期了,如果以的話,我希望你也能去見他一面。」夏冷玉色厲內荏,說久了聲音不免帶了點擔憂的顫抖,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秦小姐,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能想到一個家和父母對于孩子的重要性吧,就算林越昨天說了什麼一刀兩斷,那些只不過是氣話罷了。你要想到,等到她氣頭過了,再回想起來,後悔了,你就會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秦琬心中那好不容易被自己藏起來的擔憂被一槍擊中,「砰」的一聲讓她瞬間沒了前一秒那堅持的理由。她遲疑地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緩緩道︰「嗯,我知道。約個時間地點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日更的好騷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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