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流雲 第7章 迷局外刀劍紅顏

作者 ︰ 塤城

無暇欣賞嶺南的好風光,馬蹄紛飛,段衍生來時,問情教正處于一片混亂,左護法步黎失蹤了!而後又傳來消息,薰瓷城三里城郊找到了步黎的尸體!步黎死了,有人懷疑是廣善山莊下的手,性子沖動的立馬提了兵器要找人尋仇,右護法雷傲出面穩下形勢,一番呵斥,也是消停了。遣了人去尋教主,只希望教主能早些歸來,主持大局。

莫言歡的俊臉陰沉的可怕,越涼醇不顧鑄劍山莊的攔阻,殺人如割稻谷,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里。這讓他胸中憋了一口氣,只留待如後清算。

虯髯大漢一掌拍在桌案,胡須一顫一顫,像風中搖曳的針葉,「他女乃女乃的,實在是欺人太甚!」

莫言歡見此境況,按下不快,步黎一死,大哥那里不好交代,這再出些差池,他自己都不能忍了。「雷護法稍安勿躁,敵明我暗,此番境況,教中兄弟義憤填膺,前輩更當克制呀!」雷傲壓下情緒,緩了語氣,「步兄弟死的莫名,莫莊主是為我兄弟而來,恐怕,要等到教主回來才能歸去。」

莫言歡看雷傲生的虎背熊腰,這時卻扭扭捏捏,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似的,和方才拍案而起的樣子迥然有異,心里一陣暗笑,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面上不動聲色的寬慰,「雷前輩說的是,這問情教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言歡自然留得,況且左護法之死,事關重大,還需見過貴教教主後,才能有個決斷。前輩無需掛懷。」

話一說完,莫言歡只見雷傲深情歉意一笑,執了杯盞的手又是抖了一抖。花溪暗暗翻了個白眼,自作自受!花溪幸災樂禍,抬眸看了一眼情意款款的虯髯大漢,嘴角一抽,直接丟給莫言歡一個白眼。莫不好過呀,莊主好傷心莫言歡委屈呀,敢怒不敢言。越涼醇瞧不上他,花溪又總是凶他,他只好死盯著茶碗里的葉子,假裝是在盯著花溪這個女人。哎呀,這日子不好過呀。

雷傲是個誠懇的漢子,既得了莫言歡的應允,這幾日也並未限制他的出入,反倒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莫言歡生的美,神色隱隱藏著魅惑,花溪又是個標準的美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雷傲長的粗狂,偏偏最是喜歡單薄的男子和美貌的女子,伺候好點,又能留著人等到教主歸來,他覺得自己做的非常好。

之前說了,雷傲愛美,所以不難想象,段大城主來時,雷護法是怎樣的驚駭!百年逢甘霖,瀕死遇重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訝異,以及欣喜。只因眼前的男子太晃眼,若非眉宇間的傲氣,一身氣度雍容自若,怕是要讓人以為是個美嬌娘了。

同樣歡喜的還有莫言歡。

「段大哥!」

「花溪見過城主。」

段衍生素手輕揮,「言弟,溪姑娘。」莫言歡想到步黎之死,歉意陡升,段衍生朝他善意一笑,「言弟無需自責。」

見兩人安好,她也放心下來。見一虯髯大漢呆呆的望著自己,段衍生心中滑過不快,又見他模樣痴傻,也不再計較,壓下心中的別扭,「在下段衍生,求見貴教主管。」

段衍生。這世上只有一個段衍生,隱世城城主,繡雲七子之首。

雷傲猛然回神,再去想那人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後脊背有些發涼。這樣神仙般的人物,怎容得自己輕慢。當下抱拳,言辭切切,「雷傲見過驚世公子。」

縱是教主,見了驚世公子也要禮讓三分,敬畏三分,盛名在外,這段衍生竟是個如此年輕俊美的模樣。也難怪像雷傲這樣的老江湖也會失態。

段衍生微愣,神色里的迷茫微不可察,一縱即逝。「衍生見過雷護法。」

莫言歡站在一旁,忍著笑意,他大哥呆愣的樣子,難得呀。咳咳,當下下了結論,這雷傲也是個人物呀!段衍生視線掃過莫言歡,莫言歡正襟危坐,面色坦蕩。段衍生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能說話,你小子,敢在老虎身上拔毛?莫言歡一臉糾結,他大哥是母老虎……花溪無語,只覺得段城主頭上飄起三道黑線……

段衍生听聞步黎的死訊,面上惋惜。「影煞樓此舉是為挑起江湖爭斗,先是南凜衣的死嫁禍問情教,後有左護法步黎陳尸郊外,有人獻出美人圖請影煞樓做刀,步護法的死已然是和影煞樓扯不清了。」

「城主不遠千里為我教解憂,雷某人甚是感動。」雷傲問,「此事容教主回來再做決斷,城主可願待上幾日?」

「依前輩就是。」

慕容問情是在兩日後歸來,與她同來的是個絕色的女子。女子復姓納蘭,名喚紅裳。

「教主回來了,教主回來了!」

「懇請教主為左護法主持公道呀!」

「教主……」

慕容問情突然有些頭疼,她後悔听了雷傲苦口婆心的話了。慕容問情一襲藍衫,英姿颯爽,被眾人簇擁著進了內堂。旁邊那名女子是誰,沒有人敢問,自是教主帶回來的人,應該沒有問題。何況,這女子生的絕色,氣質凜然,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只可遠觀,生人勿近。

雷傲風風火火的去迎接他的教主,臉上猶有喜色。段衍生連同莫言歡也一並跟著,問情教主神龍見首不見尾,能見上一面實是難得。

「雷傲拜見教主!」雷傲認真恭敬的樣子不多,就是見著段衍生也是敬畏多了些,此時的雷傲,眉目端正,威武肅穆,倒有些一教護法的樣子了。

慕容問情聲音冷淡,「起吧。」儼然有上位者的威嚴。

雷傲恭敬地站在一旁。慕容問情一眼就看到堂上的少年人。只覺得和記憶中的小小少年身影重疊。眉目俊秀,宛若天成,從容自若,沉穩如山。慕容問情心下贊賞。再看那少年身側一人,一雙桃花眼,閃爍著笑意,氣宇軒昂,溫文爾雅,是個好苗子。

莫言歡見人望著自己,抱拳道,「鑄劍山莊莫言歡,見過教主。」慕容問情一瞬了然,果然有世家的氣度,原來是繡雲七子!

段衍生來不及見禮,望著慕容問情身後站立的女子,又驚又喜,如獲至寶,滿滿的全是那抹紅裳。略過慕容問情,段衍生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邊,細致的看著女子的眉眼。心里再難平靜。這一步,她走了五年,跋涉在午夜夢回,到底是讓她走到了,見到了。

段衍生生怕她像上次一樣只是驚鴻一逝,柔軟了目光直直的看向她。這時光過的慢點可好,讓我認真的,深情的凝望她一回……

納蘭紅裳望著那人的神情,恍惚以為回到了五年前,五年前段衍生是深情的,也是風流的,放縱不羈,任情縱性,桀驁不馴,五年後站在她眼前是沉穩的,睿智的,溫潤的,沉澱了歲月的恩賜,一如既往,還是深情的。納蘭紅裳在心里不斷地喚著所愛的人的名字,阿生,阿生,像極了遠方不舍的召喚,字字穿心,疼痛難言。

段衍生輕柔的一笑,語調帶著輕快,一掃眉間的抑郁,「裳兒。」

像極北終年不化的冰,一瞬破裂。納蘭紅裳心內一顫,段衍生,這番深情倦繾你為何留在現在才說,我心神俱傷的時候你在哪?我北離堪危的時候你在哪?我念你的時候你又在哪……你欺騙我的心,殺害了我的師傅,折損了我的國家,阿生呀,縱是你是我的阿生,我又能如何呢?一寸一寸的冷漠,納蘭紅裳斂了哀色,「段衍生,你有何面目站在我的面前呢?」

話說出口,眾人不禁多有猜測,莫言歡一臉震撼,軒昂兩兄弟神色慘然,雷傲有如石化,慕容問情看的津津樂道,神色里藏著戲謔。

「衍生甘願死在你的手上。」段衍生揮袖借了花溪的听泉劍,遞給納蘭紅裳,「寶劍青鋒,悉听君便。」

「公子,不可!」

「大哥,不可!」

納蘭紅裳冷笑,睥睨終生如草芥,「我和她的恩怨了斷怎容你們評判,說不可,誰準你們不可」抬眼看向段衍生,透著滄桑寂寥,「你我一戰在所難免,慕容前輩好心相約,紅裳本不願生事,三月為期,混陽城絕頂山一戰!生死勿論!」

「好。依你就是。」

「還有,」納蘭紅裳隨手整理著衣袖,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情,「這三月,我會隨你處理好現下之事,三月期限到了,你我一同上那絕頂山,此一戰,不死不休!」

納蘭紅裳說的淡漠,听在段衍生耳里像是如沐春風,嘴角不經意上揚,整個人煥發出了別樣的神采。納蘭紅裳輕微一嘆,柔軟的心腸再是無法無動于衷。奈何,橫亙在兩人的仇怨太深太後,家國情仇,是緊縛的繭,納蘭紅裳掙月兌不來,段衍生消解不了。三月之戰,如蜜糖砒霜。段衍生歡喜,只是因為納蘭紅裳在她身邊。歡欣,足矣。

慕容問情清咳一聲,納蘭紅裳口口聲聲喚的全是「段衍生」,少年人的身份再清楚不過。驚世公子段衍生,在江湖,在民間,都是一個傳奇。慕容問情滿是柔情的看著少年,這孩子,到底是長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心事和擔當,想當年尚未過膝,就表現出機靈好動,怎的大了竟是越發的沉穩寡言了?

段衍生抬頭感受著來自慕容問情的目光,那目光太慈愛,段衍生忽然覺得慕容問情親切。

「衍生可是認不得姑姑了?」

「姑姑?」莫言歡極其詫異,與段衍生相識多年,他倒真不知道他還有個姑姑!詢問的目光探過去,段衍生也是一臉的迷茫。幼年時女子風華正茂,靈動清朗的形象浮現在眼前,段衍生遲疑的喚了聲「塵風姑姑」?

慕容問情,字塵風。早年古道熱腸,素好結交俠義之人,稟性正直,行事詭異。

慕容問情唇畔一笑,「當時你還年幼,能記得也是難得上了心。」慕容問情環顧在座的人,氣息沉穩,言語里多是緬懷,「昔年我闖蕩江湖,和段大哥一見如故結為金蘭,段大哥一世英豪,他去時做妹妹的來不及去見上一面,當是一生之痛!一生之憾呀!」傷感悲戚,言語切切,段衍生憶起先父,不禁感嘆。「姑姑莫要掛懷,爹爹臨死時想必也是念著姑姑的,爹爹的忌日不過兩月,此間事了姑姑和生兒一起回隱世城拜祭,也算了了姑姑的心事,爹爹有泉之下見你安好也會放心。」

「好,處理了這些瑣事,姑姑就隨你去一趟隱世城!」慕容問情掩了悲戚,一瞬,骨子里的豪爽不羈又回了來,段衍生眉間一喜,姑姑風采依舊,更勝當年!

兩廂認親,見姑佷親厚,兩方人皆大歡喜。納蘭紅裳顧自品茗,抬眼正對上慕容問情狡黠的一笑。

說起來,她能在路上遇見慕容問情只是偶然,慕容問情出手替她教訓了一群宵小,一番對話方知此人見解不凡,甚至離經叛道,納蘭紅裳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素來對外人冷淡的她經不住對方連番邀約才應承下來,豈料,竟遇見了段衍生。

慕容問情舉止荒誕不羈,身為一教之主,真本事卻是不少,除卻武林上的偏見,段衍生覺得,她的姑姑才是當世的真英豪。

「影煞樓居心叵測,先前上官凌的死已在江湖翻起波瀾,現下步前輩的死也難辭其咎,不知慕容前輩怎麼看?」莫言歡得知姑佷二人的關系,對著慕容問情也多了些親善。

「影煞樓意在攪亂江湖,殺了步黎只是用作我教和廣善山莊矛盾的引子,真正的圖謀在那十二美人圖。十二美人圖是刺在女子背上的藏寶圖,是歷代雲桑皇帝留下的國之珍寶。」

「十二美人圖?」身為繡雲七子,世代保守的秘密正是這十二美人圖,就是花溪自幼跟隨,極得爹爹寵愛,對美人圖的事也是一概不知。繡雲七子與十二美人可謂是共進退,同為雲桑社稷,繡雲七子在明,十二美人在暗,縱是莫言歡也無從得知十二美人的具體下落,影煞樓還真是煞費苦心。

「影煞樓覬覦藏寶圖,當務之急就是早先一步找到十二後人。查清影煞樓背後指使之人。」

「生兒說的不錯,徹查影煞樓尋訪十二後人著實不易,琉璃宮情報遍布天下,生兒若尋此事,去趟南山琉璃宮應該能有所獲。」

「好,南山一行交給生兒和言弟去辦,事出突然,還需衍生修書一封向機關門,相思堡交代一些事由,明日我們便前往琉璃宮,定要查明影煞樓的鬼祟,也好還武林一個安寧。」

慕容問情眉頭一皺,「江湖人向來自詡正義,張口正義閉口禮義,怎得生兒也學了那些花腔?」段衍生知其秉性,心下思量,也覺得自己入了俗套,莞爾一笑,「姑姑說的在理,生兒受教了。」

慕容問情哪忍責怪,只是不希望自家佷兒成了那滿口仁義的偽君子,當下緩了神色,「無妨,生兒本就肩負蒼生,此去南山定要小心為上。」

「生兒曉得。」

吃了飯食,幾人各自回房,準備明日事宜。

段衍生望著桌上的燭火,不言不語。慕容問情剛走,說了些影煞樓的事,怕也是放心不下吧。雖是第一天相認,慕容問情在她心里就已經是親人的存在了,世上唯一的親人。段衍生心事悵然,索性推門出去。

夜風有著白日的溫洵,衣衫迭起,心事悠悠,段衍生頓覺暢快了些。漫步走在灑滿花香的小徑,頭頂星空朗月,想當初,裳兒最愛的就是這樣的靜謐清幽。

前方有大片的木槿樹,樹下站立一人,紅衣飛揚,襯著良辰美景,如美如幻。

「阿生!鐵樹開花了,你快看!」

少年人生的俊秀,邪魅一笑,「裳兒,鐵樹開花,莫不是寓意著某人芳心終于為我而動?」

女子長發飄搖,風聲里,「阿生,若真為你動心你會開心嗎?」

「開心,喜不自勝!」少年音調上揚,聲音清脆。

女子笑得明媚,「那便是了。」

之後的半日,真如少年所說,喜不自勝。女子把手放在少年掌心,任由她牽著走遍不蕩山。那半日,女子雖沒說,放在心里,成了年華里輕快不絕的歌。

納蘭紅裳回頭就看到記憶里熟悉的容顏,相顧無言,兩人投在地上額影子彼此交疊,段衍生就是這樣望著她,不說一句話,這讓納蘭紅裳心一陣陣的疼。

「你還好嗎?」出口的卻是一句無關痛癢的問候。

段衍生輕輕的擁住了眼前的人,納蘭紅裳猝不及防,那懷抱的溫暖一瞬間讓她想要落淚,段衍生在她耳邊呵氣如蘭,溫柔細致,「離了你,怎麼能好?」

是再也難以抑制,崩潰了萬里心牆的無助,納蘭紅裳放任自己躺在段衍生的懷里,「今晚,你是我的阿生。」

段衍生指尖發顫,拂過她的眉目,「好。我是你的阿生。」

明知淒苦,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寧肯兩兩償了苦澀的味道,也不願陌路難逢。

「還怪嗎?」

納蘭紅裳痴痴描摹著這張精致的臉,指尖溫柔,听了那話,納蘭紅裳輕啟唇瓣,「如何不怪?」納蘭紅裳是溫柔的,是痴情的,是冷漠的,是驕傲的。這些,段衍生比任何人都清楚。許是太清楚了,當年才不敢告訴她實情,以至于敗露後,真相殘忍,傷了她的心,逼的她一走就是五年。還怪嗎?如何不怪?段衍生擁著懷里的柔軟佳人,笑出聲來。「裳兒,在這世上,我獨獨是虧欠了你的。」

納蘭紅裳也是一笑,「我的阿生從來是不欠我的。」

段衍生心中酸楚,她的身份,她的指責,就像一只手狠狠的禁錮了她的咽喉,砍斷了她與紅裳的情分。段衍生驀地生出一份恨,又不知恨得是誰,該恨誰?她是繡雲之首,護衛蒼生,身逢亂世,民不聊生,她不能那樣自私,卻覺得人人自私。她做得了天下人的英雄,唯獨不能做她的阿生。

「阿生,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說,這夢,一世不醒該有多好?」

納蘭紅裳低吟輕語,令段衍生的心湖泛起漣漪。

「裳兒,三月一戰,阿生願死在你的赤月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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