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吹 第二十八章 風的三種模樣(上)

作者 ︰ 濁世硯

翌日傍晚,我身穿錦緞棉袍、手握白檀木折扇,盤腿高坐酒樓之上,悠哉的捧著青花瓷杯品茗,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吩咐阿柴讓小二去弄些酒菜,慰勞慰勞一下這些可憐的落魄貴族。

不一會,在黎明城中名聞遐邇的子承酒、幾樣精致美味的小菜一起送上桌,只見那幾盤小菜菜色豐富,有辣炒羊肉、丁香魚乾、泡椒鳳爪還有海帶絲涼拌。

「小二、說等等…再上主菜,主人交待的都安排、好了。」阿柴口齒不清的跑來回報,他也換了身青袍布衣,頭發也被我抓去剪整齊,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爽得體,再怎麼木訥也不至于上不了台面。

「很好。」我啪的一聲將摺扇合起,滿意的說:「你再去要他們再籌備三桌一模一樣的酒席,每席都得間隔一個時辰,確保酒菜新鮮入口,在我示意後方可遣人更換。最後,替我搭一張高方桌,請酒家安排幾名姿色還過得去的藝姬,要彈琵琶還是三弦都可以,就是不要太老的調兒,她們負責在方桌邊載歌載舞,盡可能保持氣氛愉快…」

听了我的安排,阿柴卻呆站在門邊,良久不說話。

我瞧他那模樣,好像陷進了思考模式般,像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

「還不快去辦?」我給茶杯里沖了熱茶,發現他皺起眉頭的樣子很納悶,這才又說:「喂!想說甚麼,就直接問吧!」

「為何,要擺三桌酒席?」阿柴看似呆滯的目光里頭隱藏著些許的光華,果然時間雖然能使人**,卻不能夠抹去他的本質,最近被我帶出水牛山的阿柴也開始想起如何動腦去思考自己乍看之下難以理解的事情。

我拿摺扇指著他的腦袋,用手托著下巴:「笨,看不出來我要多請幾次客?」

阿柴學我用手托起下巴,又晃頭晃腦的想了想,才慢吞吞的說:「我、還是搞不清楚你想、做甚麼?」

我神秘的詭笑起來:「哈!讓你猜到我想做甚麼,我這名廬山神鑄還需要混嗎?快去把交代的事情全部辦好,你要知道我扣工錢可是絲毫不手軟。」

阿柴這才從思考模式恢復成待命模式,準備下樓去交代跑堂的夥計,他不慌不忙的說:「我、這就去辦…不過、就算你扣錢我也、沒關系。」

「喔?是不是我最近讓你過得太舒服,開始有罪惡感了?」我伸筷夾起一支鳳爪。

阿柴傻呼呼的點頭:「是、有那麼一點…」

「這種事情別說給自己的老板听,扣你一兩略施薄懲。」我正想把鳳爪放進嘴里,卻感到一股撲鼻的辣味直沖腦門,這才發現我將盤子里的綠色辣椒當做青椒。

百般糾結下,我還是把那放了很多綠色辣椒的鳳爪扔回盤里。

「我、知道你不會。」阿柴卻沒有多加理睬我的扣薪制,就這麼逕自走下梯去。

唉…這種辣玩意兒我還是吃不得。

是我的錯覺嗎?阿柴這家伙自從那天晚上後就越來越我行我素,看來我這個主人做得還算稱職,連僕人都漸漸開始跟自己一個德行。

我又喝了幾盅茶,很快的,站在有五層樓高的雨水酒家頂樓上眺望遠方的我,注視著漸漸沒入山間的夕陽,欣賞這幅日暮西山的哀愁景色,我望著僅存的陽光所產生的餘暉,幽吟道:「笑登高樓怡然意,萬般哀愁由此行,三千華色蓋天地,穹廬…穹廬…」

念到最後,卻再也念不下去。

我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神鑄也曾經對著夕陽吟過這首詩,當年還是小孩子的我和理央還嘲笑神鑄念詩念得像個老頭子似的,如今人事已非,想來還真是造化弄人。

我為了轉換心情,開始讀著關于殷離男爵的數據,包夸他現在的總負債、家里的老爺老母認識過誰如此之類,甚至是殷離家女兒的三圍、性向都有,只能說薩雪蘭收集數據的效率,某方面說起來還是讓我瞠目結舌。

阿柴交代事情完全不馬虎,雨水酒家的夥計們帶著四名鶯聲燕笑的賣藝女子,將方桌子搭好,並且鋪張花色桌墊,將藝姬們安置在桌邊。

那幾名藝姬年約二十幾至三十,各有各的風情,她們捧著琵琶三弦,不時的看向這邊,嘻嘻笑著,然後又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什麼,而我也不可能使用大氣結界去竊听這種事。

片刻過後,我又喝了杯茶,藝姬們向我一揖,嬌滴滴的模樣確實很討人喜歡,只听得她們齊聲道:「公子您好!」

「你們好、大家都好。」我不由得起了警戒心,意思意思的回答。

一名紅衣藝姬松開衣領湊向我,撥了撥手中的樂器,笑問:「帥氣的公子爺,小女子春霞,我會唱「鳳求凰」、「三更夜賦」、「春暖花開」,不知道您要听哪一首?」

「你別污辱了公子爺的高貴啊,公子想听得只怕是我夏弦最擅長的「松柏與雲」、「雨下孤城」等等抒情的新潮流。」另外一名嘴角有痣的橘衣藝姬甜笑著朝我撲了過來,摟住我的肩膀,柔軟的觸感倒還不壞。

「喂,是不是有哪里搞錯了…」

啊!難不成阿柴那家伙剛剛走下去的鄙視眼神就是誤會我是這種酒池肉林的人…

喂,這些人可不是要來服侍我的,搞錯了你這個傻瓜,虧我剛剛才稱贊過你!

「公子爺,秋菊不擅長歌唱,您吃不吃秋菊剝的葡萄?」另外一名黃衫藝姬故作害羞的撥了顆放在桌上的水果,拿著葡萄就要往我嘴邊喂食。

最後那名藍衣藝姬叫做冬衣,衣冠皆吐露著大家閨秀的氣質、一頭長發如千年霜雪般美麗,她倒是很獨特的自己唱了起來,縴細的手指彈奏著一首「水上雲間」。

唉,我暈,等等可是要辦正事的,讓貴族看到了,只怕將我的提案當作笑話。

「姑娘們,想不想看公子我表演扇舞啊?」我問。

「好啊、好啊!!」春夏秋三姬都還沒表演就在一旁喝采。

我抽出扇子,擺了個我認為最帥的姿勢,將摺扇搖開,站起身舞了個圈,舞扇時還運上了半分風屬性的真氣,將環繞在身邊的藝姬全部都用輕微的大氣推開。

「公子爺好厲害、好功夫!」從效果看起來,春霞和秋菊兩女只是覺得十分涼爽,並沒有察覺到我的想法,只是由衷的佩服眼前賦雅的扇舞。

「真的很厲害!我從未見過如此香色瀟灑的扇舞。」橘衣夏姬贊美的說著。

冬衣仍舊沉浸在她自己歌喉中,根本就無法自拔。

我瀟灑的舞扇,持續跳著舞不讓三位美姬近身,天啊!早知道我就去學個甚麼圓心舞了,用扇子跳劍舞還真的累得要命。是說這男爵到底還來不來,我都要給人折騰死了。

「公子爺!樓下有指名要拜訪您的客人上門啦!現在方不方便?」底層的夥計放開嗓子朝這里大喊,解救了我于水深火熱之中,至于那聲方不方便,還真是徹底的誤會了我的崇高的人格了。

「快快有請。」我有些疲憊的道,終于可以不用再繼續跳了。

在我請那四名姑娘先坐回方桌邊彈奏「雨下孤城」後,在自己的安排下,率先走上酒樓的是過去的牧場大亨、黎明首富-殷離男爵。

如今他的名聲和錢莊戶頭都落得空空如也的下場,黎明首富的地位也已經被吳大富取代,真要說他剩下的價值,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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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離懷抱著異常緊張的心情走上酒樓的樓梯,一路上腳步都十分蹣跚。

來自親家與女兒的沉重壓力,壓得他這個月來都喘不過氣。

家底很早以前就透支了,要維持城堡的運作簡直難上加難。所幸女兒愛上了齊家的三少爺,三少爺也堅持要娶自己的女兒,可是齊家的男爵、男爵夫人卻要求女方必須提供一定水準的陪嫁品,否則就要強行取消這婚事。

當然,最好的選擇自然是齊家喜歡收藏的珊瑚,然而去買珊瑚作嫁妝,有如叫他湖底撈月,就算溺死了也無法達成這個目標。

雖然殷家仍是頗俱名聲的望族,論交情也還是有些老朋友,可是願意幫忙自己籌錢的人,根本…

該死,到底該怎麼辦?如果這個所謂的「貴人」開的又只是另外一個天價,那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身邊這個負責帶路的木訥僕人只是沉悶的跟在自己身後,也不願意多說甚麼,更是讓自己焦頭爛額、忐忑不安,他無法想像若是婚約失效,自己未來將面臨的可怕處境。沒有錢、沒有地位、被迫販賣城堡

太可怕,自己不能夠落到這田地!

殷離一路走上五樓,推開了輕似鴻毛,卻覺得重如泰山的竹門。

門的另一頭,他聞到了美酒的香氣、見到了桌豐盛的酒席,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吃過的一頓晚餐。

四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彈奏著手中琵琶,演奏悅耳輕快的樂章。

見到美人、美食,過往混過官場的直覺告訴他,舉辦這場宴席的主人應該不會太苛薄的對待自己才對。

殷離開始試著捕抓主人的身影,游移的眼光最後落在酒席的中央主位。

只見酒席的主位邊,一名手握白檀木摺扇、頭戴墨綠玉冠,氣態瀟灑不凡的年輕公子,以一張似笑非笑的神秘笑容打量著自己。

他總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里見過,可是又想不大起來,但這位肯定就是宴席的主人。

殷離吞了口口水,自己往後的命運,就全寄托在這個人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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