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個凸點,加上空白,這就擁有了64種變化。79閱.用來代表26個英文字母綽綽有余。剩下的符號,則可以用來表示數字與符號。
某種意義上,盲文這種記錄信息的方式,在字符的統一化,簡單易學等等方面,甚至要優于人類至今為止發明的其他任何文字符號。
伊蘭閉著眼楮皺著眉頭,微微歪過腦袋,努力在那本布滿凸點的書上模索著。
「‘不,你•••已經•••回不去了•••’柴郡貓•••笑著•••對•••愛麗絲說道•••‘你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看起來也許密密麻麻雜亂無章,但用靜下心來指尖去觸模的話,卻有另有一番天地。
與視覺信息完全不同,少了將光學信號轉化為文字這一抽象概念,再與記憶對比加以翻譯這一繁雜過程,通過觸覺讀書,就像是文字直接進入了自己的意識中一樣。
作為一個視力正常的人,能體會到這種曲徑通幽,撥開迷霧豁然開朗,新世界突然展現在眼前的震撼,不得不說是一種極為奇妙的體驗。
娜娜莉順著伊蘭的手,找到了他剛剛模索的那行文字,指尖輕巧的拂過。
「伊蘭哥哥,一個字都沒錯呢!」女孩驚喜的說道。
「哪里哪里,換一本我大概就不行了,《愛麗絲夢游奇境》我讀過,所以有不少字我是猜出來的。」伊蘭撓撓頭,誠實的說道。
「只是一個上午而已就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呢。哥哥也是,沒幾天就學會了。只有我,當時學了好幾個月讀起來還是磕磕巴巴的。」
說著說著,娜娜莉露出了對自己不滿的表情。
「不,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應為皇兄在胎中一次性榨干了本屬于你的智力點數。」白毛鄭重其事的說道。「正如同老媽把她的腦容量存下,來留給了我一樣。」
「是這樣嗎?」
「嗯。這就是等價交換,物質不滅智商永恆。世界上每多一個天才,就肯定會創造出一個笨蛋。」
「啊,你說我是笨蛋嗎?」女孩抗議道。
「不,那是次要的,重點在于我是天才。」伊蘭揉著娜娜莉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听听看,是不是有小核桃在腦殼里踫撞的聲音?喀拉喀拉的對吧?」
女孩大聲笑著,拼命掙扎。白毛果斷使用了十字鎖喉,繼續蹂躪對方。這招是老娘當年對他施暴時的慣用技能,白毛很好的繼承了下來。
不行,這孩子的力量實在太貧弱了,這樣根本毫無快感。白毛的體力是100的話,魯魯修大概是5,娜娜莉0.5左右。
笨蛋妖怪無限。
沒折騰幾秒,抖s便悻悻的放手了。
折磨卡蓮應該要有趣的多吧?
世子站在一邊沒做聲,但看著這對兄妹的眼神滿是慈祥。
少爺這段時間神出鬼的,沒經常不在家,娜娜莉小姐行動不便,獨自在家中難免寂寞。而這位白毛少爺雖然也行蹤詭異,但卻很好的補償了魯魯修不在的這段空白時間。
娜娜莉很懂事,但這種「懂事」卻也是無奈的產物,生存壞境使然,不由得她使性子。
比起那副小大人的樣子,現在的她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
毫無顧忌的開懷大笑,跟哥哥拌嘴,打鬧。對于她來說,幸福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但是,為什麼伊蘭哥哥也要學盲文呢?」微微喘著氣,娜娜莉終于恢復了矜持。
「嘛,多學點總是好的。」伊蘭聳聳肩。「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用上呢?」
「肯定用不上啦。」
「世界上沒有肯定的事喲。」
白毛對于學習是有某種程度的強迫癥的,由于他童年經歷使然。
皇帝子女的教育主要靠各種家庭教師為主,母親為輔。
什麼?父親?你是在開玩笑對吧?
但妖怪由于其動物般的本能,非常反感陌生人接觸她的幼崽。
在她第四次將伊蘭的某個家教送進急救室,醫生遺憾的宣布「救不回來,早涼透了,看起來像被炸爛的,但沒有火藥殘留,好神奇。」之後,其他教師終于精神崩潰了。泣血為書上奏皇帝,求聖上開恩,這位皇子我們真教不了。
要不您干脆弄死我得了,反正只是時間問題,好歹能留個全尸。
但這也很容易理解,妖怪孤身一人被賣到了外國,不懂英語,無法跟別人交流,她害怕這些金發碧眼的洋鬼子,因此對任何人都抱有強烈的戒心,甚至敵意。
所以,九歲以前的白毛,由于其母的影響,是個不折不扣的文盲。
除了最基本的中文,數字,以及加減法以外,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懂。英語倒是會說,但書寫就沒折了。
伊蘭現在所知的一切,都是在被軟禁的那些年里自學而成的。
先通過中英詞典學習英文,再通過英文閱讀藏書室中的書籍。
文學,藝術,外語,哲學,法律,宗教,歷史,政治,軍事,心理,傳記,建築,醫學,機械,經濟。
他有的是時間,也有足以做到這些大腦。
他堅信自己需要這些知識。
那時的他,只想帶笨蛋回家。
但•••還是晚了一步••••••
「伊蘭哥哥?」
娜娜莉發現伊蘭好久沒出聲,伸手搖了搖他的胳膊。
「嗯?啊•••沒事。」
伊蘭回過神來,看著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再次陷入了迷茫。
皇兄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如果僅僅是為了復仇,想欣賞帝國毀滅,皇帝死無全尸的美景,那白毛果斷舉雙手雙腳贊成,準備好最上等的香檳等著到時候開瓶踫杯。
我恨那個國家,我恨那個男人,我想毀滅他們,有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我就無法呼吸,于是我就這麼做了。
就是這麼簡單,沒有那麼多借口,這才是人類合理的行為邏輯。但是••••••
為娜娜莉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
這也算是理由?
娜娜莉不就在這兒嗎?
看得見,模得著,不是回憶,也不是夢想,她存在于此時此刻,不需要去追尋,就在身邊,哪兒也不會去••••••
坐在輪椅上,等著哥哥晚上回家,跟她說上幾句話。
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伊蘭嘆了口氣,模了模娜娜莉的腦袋,卻又引得女孩的一陣抗議。
「才不是核桃!」
「葡萄?」
「西瓜!」
「葡萄干?」
「西瓜!」
「瓜子怎麼樣?」
「為什麼越來越小了?!」
「那橘子呢?」
「嗯••••••」娜娜莉皺起眉頭,苦苦思索自己的顱內空間夠不夠容納一個水果。
看著娜娜莉鑽牛角尖的樣子,伊蘭突然羨慕起了魯魯修。
皇兄,你的笨蛋正在等你回家喲。
活生生的喲••••••
嘆了口氣,伊蘭再次捧起書,閉上眼楮,繼續磕磕絆絆的模索著。
「‘不。’愛麗絲•••賭氣的•••說道。眼眶里•••充滿了•••淚水•••‘瘋帽匠•••會•••來接我的,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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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滿桌的入團申請書,魯魯修痛苦的掐了掐自己的鼻梁,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這還是先讓迪特哈特篩選過後的求職信,已經卡掉了百分之九十五。但剩下的還是太多了,如果有個人能幫忙的話••••••
那小子,說要休假居然就真的放自己假了。從解放戰線回來後,他又非常自覺的將假期順延了一天,一點折扣都不打。為了保證他的假期足夠充實,黑色騎士團二號戰力————紅月卡蓮,也被以「保證良好精神狀態」為由,強制休假了。
人其實根本不想放假的啊!
也就是說,這小子現在正神清氣爽的調戲著卡蓮,而我要在這里,埋首于無止境的工作中••••••
短暫的休息了五分鐘後,魯魯修嘆了口氣,按下了桌上的傳話按鈕。
「下一個。」
說完,他又戴上了頭盔,從桌上拿起了一份簡歷。
進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神色緊張的男人。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zero,他咽了口唾沫,習慣性的將雙手背在了身後,挺起胸膛。
「尾上光?」魯魯修對了對照片和他的臉。
「是!」
「軍人?」
「是!戰前曾在橫須賀港第四艦艇中隊任職,軍階少校。」
「嗯。」魯魯修點了點頭,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經過迪特哈特的初選,能留下來的多是些有本事的人。軍人應該也是真的,這種站姿與口吻是偽裝不來的。
「有作戰經驗嗎?」
男人一愣,接著神色不甘的低下了頭。
信心滿滿,一腔熱血的來見zero,卻不想對方的第一個問題就把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沒有••••••但是我在海軍服役了十一年!我•••」
「為什麼•••」魯魯修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麼沒有作戰經驗?就算日本追求和平,但至少也應該有一次,不是嗎?」
魯魯修其實知道答案,他這麼問,只是為了讓對方徹底放棄過去而已。
「•••我們•••不,樞木玄武首相,他命令我們,投降•••不戰而降••••••」
男人的眼神中滿是屈辱。
「那你自己呢?怎麼想的?」
「我想戰斗!」男人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我想抵抗到最後,即使明知必敗也罷。能死在敵人的炮口下,也要比現在這不人不鬼的樣子痛快!只要是為了日本,在下願意•••」
「尾上先生。」
魯魯修嘆了口氣。
「你現在還是這麼想的嗎?」
「是!」
「那你可以回去了,黑色騎士團不需要你。」
「zero先生!為什麼?!」男人情急之下,上前一步大聲問道。「難道您不需要軍人嗎?」
「對,我的確不喜歡軍人,準確的說,是‘日本軍人’。」魯魯修雙手相扣放在身前,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們的革命可不是以失敗,以死的光榮,在‘敵人的炮口下’放煙火為目的的。我們做這件事只有一個目的————贏。黑色騎士團需要不怕死的戰士,但絕不需要存心找死的炮灰。尾上先生,如果你是想補償成七年前自殺未果的遺憾的話,這里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黑色騎士團不歡迎神風敢死隊,不需要萬歲沖鋒者,我們這兒不流行玉碎。如果你還抱著這種念頭不肯放手的話,我覺得你不如在家中自制一枚炸彈,然後抱著它沖進總督府。」
男人的臉頓時漲紅了,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
「尾上先生,你是想看著日本在光榮中死去,還是,想見證它在灰燼里重生?」
男人聞言全身一震,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了下來。
「••••••您說的對•••非常抱歉,浪費您的時間了,zero先生。」男人鞠了一躬,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還有一個問題。」
魯魯修又叫住了他。
「告訴我,你是誰,你腳下的土地是日本,還是•••••」
男人的手放在了門把上,沒有動,腦袋垂了下來。
「我只是•••某個eleven。這里•••是11區。」尾上低聲說道,痛苦無比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願意重頭來過嗎?為了奪回自己的名字,為了這片土地,為了明天。拋棄過去的一切,榮耀與恥辱,作為一個新人,重頭來過。」
「是。」
「嗯,你運氣不錯。」魯魯修滿意的說道。
尾上急忙轉過身,驚喜的看著zero。
「您是說,我•••」
「不,你還不是黑色騎士團的成員,你還沒有這個資格。但我準備組建一個菜鳥集訓營,你可以在那里回鍋重造,你將獲得重新走上戰場的機會,用的戰績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廢物。在那之後,是的,你可以成為我們的一員,你可以驕傲的告訴別人,你是一個戰士。怎麼樣?」
「是!」尾上沒再多說,又是一個標準的鞠躬。「我去哪兒報道?」
「出門右轉,有個名叫扇要的男人在那兒等你。」
魯魯修抬手送客。
等對方出門後,他又拿起了另一份簡歷。
卡特琳娜•d•貝爾,布里塔尼亞人。
現年二十九歲,語言學家,天主教徒,和平主義者,深信眾生平等,反對種族主義。曾在本國擔任某個侯爵的翻譯,應為某次發言不慎,得罪了雇主而被辭退,履歷上被黑了一筆,從此無人敢再聘用她,無奈之下流落到了11區。
精通六種語言,熟知世界各地風俗文化,以及各個種族間的價值觀的區別。
嗯•••以她的年紀而言,這已實屬不易了。她的技能以後應該也能用得到。
都是非常優秀人才呢。若不是自己搖旗造反,廣納天下賢士,魯魯修還真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多懷才不遇的人。
這些人的資歷學識,其實勝過黑色騎士團現役成員百倍。所謂回爐重造,不過是強硬的手段,摧毀他們的過去,重塑意識形態的過程罷了。
經過戰火的洗禮後,這些真正的精英會逐步取代組織內的民兵,換血後的黑色騎士團,將成為一支真正的精銳。令行靜止,殺伐果斷,一支對zero忠心耿耿的鐵血軍隊,一群甘願為那所謂的「理想」獻出生命的狂熱信徒。
同時也可以借此將他們與組織隔離,進一步觀察他們的能力,在入伙前剔除某些心思不正,或者潛力不足的家伙。
對。
不用說伊蘭也會「處理」他們的。
就像平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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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田中,藤原•••嗯。」
伊蘭走在租界的馬路上,用馬克筆劃去了三個名字,滿意的哼了一聲。
扇剛剛慌慌張張的向他報告,這三個可憐的家伙在接受京都物資的地點,「中了布里塔尼亞的埋伏」,光榮殉職了。
但老好人卻不知道,今天根本就沒有什麼「京都的援助」等待接收,而他們開出去的卡車,早就被二當家動過了手腳。
黑色騎士團的二五仔越來越少,辦事效率越來越高,這的確是件好事。不過••••••白毛的歡樂來源卻日漸枯竭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自己干的是腦袋別在腰間的沒本買賣呢?
伊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地圖。距離他此行的目的地————史塔菲爾德家還剩不到五百米了。抬頭朝前張望一眼,遠遠地看到一排鐵柵欄,以及在那之後白色莊園。
沒錯,跟蹤狂即使在節假日,也依舊沒有忘記他的卡蓮小姐。白毛以一種不死不休的大無畏精神登門造訪,順便見見伯父伯母什麼的。
話說,這宅子都在地圖上標出來了,史塔菲爾德家應該也算是個角色了吧?伯爵嗎?
這倒有些難辦了,以他現在草民一個的身份,要進老泰山家門,調戲伯爵千金還真有些難度••••••
不管了,不行就翻陽台吧。嗯,這樣貌似更有情調一些。
卡蓮一定會很感動的,伊蘭這麼想著,滿意的點點頭,再次對自己的智商表達了肯定。
本著工作娛樂兩不誤的精神,白毛兢兢業業的將小本本向後翻了一頁,準備在見女孩之前,為下一個倒霉蛋安排好死法。
「哎?」
伊蘭看著那個名字一愣,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啊啦•••這可真是••••••該來的總會來的••••••」
伊蘭嘆了口氣,在玉城真一郎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兒,表示這位仁兄等待處理。
「以後•••再也沒人,叫我‘二當家’了呢••••••」伊蘭突然間有些落寞。
將那本不吉利的小本本收好,雙手插回口袋,緩緩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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