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陰間我在陽 第六十四章 真正的仇人

作者 ︰ 覃

沒有光,有風。

風吹過曲折的甬道上,又發出一種在半夜里像嚇人的呼嘯聲。

潮濕的甬道又暗又長,仿佛走不到盡頭。

韓亦軒和蕭海勉強能稍微在漆黑中看得到路,可這種寂靜和漆黑,實在讓人害怕。

蕭海忽然說。「我知道你在找東西,至少你要明白兩個人找總好過一個人找。」

韓亦軒說。「你也並不像會突然變成好人,會去幫助別人。」

蕭海說。「以前我總是喜歡在黑夜之下殺人,現在我只想趕緊離開這該死的漆黑。」

韓亦軒說。「你在害怕?」

蕭海說。「我的飛刀已奪取太多的生命,我怕冤鬼索命。」

韓亦軒忽然發覺,蕭海一點都不像小孩,他一直讓自己變得像小孩一樣,是不是一種偽裝。

無論多麼凶神惡煞的人都會對小孩有一種無法解釋的仁慈,就會放下戒心,蕭海是不是就是利用這種人性的弱點,讓他的飛刀變成玄之又玄的神刀。

路還是路,不知道轉過了幾個拐彎,走了多長的路,仍然看不到盡頭。

突然听到一陣細碎的滴水聲,是不是魏蘭提起的水池?

韓亦軒不禁走快幾步,滴水聲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已看到水面映射在牆上跳動的光。

幽幽亮的石洞,水池里的水也清如明鏡,人探頭視看,水里的倒影仿佛能看到人心。

水聲也輕柔,卻又洶涌,激烈的沖撞韓亦軒的心牆,思念更強烈。

蕭海說。「你要找的東西就在水池下?」

韓亦軒說。「我在找剛才那群戾獸逃走的痕跡,可是到了這里它們的氣息卻消失了。」

蕭海說。「你為什麼還要追尋那群戾獸的蹤跡?」

韓亦軒說。「那群戾獸似乎在逃離。顯然是通過滌仙境唯一出口的那潭湖走出來的,我要找到那潭湖。」

他忽然問。「你就是從那潭湖進入仙辰閣的,你應該知道那條路怎麼走。」

蕭海說。「誰告訴你,我們是從那里進來的?」

韓亦軒說。「你不是?」

蕭海笑了笑,說。「仙辰閣並不是只有一個出口,你別忘記陣法大家軒轅古龍是我們大奇跡的人。」

「軒轅古龍也進入了仙辰閣?」韓亦軒的聲音里有一絲詫異。說。「軒轅古龍只是一位陣法大家,他為什麼也進來了?」

蕭海輕輕一笑。「你很快就知道。」

又走進了一條又長又寬的甬道,有光也有風,風吹起的地方說不定就是出口。

清風還在,路也有兩條路,韓亦軒卻不知道應該選擇有風的路還是沒有風的路。

蕭海說。「我們走沒有風的路,因為有風的路就是滌仙境神奇的修煉秘境。」

即使人生的路都有絕路和生路,這並不奇怪,如果滌仙境就僅僅是韓亦軒剛才走過的路。又怎麼會成就出一位英雄,奇怪的只是蕭海怎麼會這麼熟悉滌仙境這個地方?

沒有風的路卻像被大水淹過,遠遠的就聞到一種潮濕的味道,倒懸的鐘乳石仿佛滴出水來,光反射在上面,一點點閃爍的光,就像黑夜中的繁星。

還有一種惡臭味,就像尸體腐爛的惡臭味。誰的尸體?

漸走漸近,惡臭味就越濃。韓亦軒就看到一具尸體橫臥在路中。

也不能算是一具尸體了,因為尸體身上的肉幾乎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具尸骨。

想必,是那一群戾獸從那潭湖逃出來之後,嗅聞到血液的味道,就將這人啃食干淨。

這具尸體胸前的肋骨上天生少了一根肋骨。在他不遠的地方還有一顆精致的骰子,是王鶴霖自制的骰子,韓亦軒卻知道這具尸體並不是王鶴霖,也不是他心愛的張小妤。

看到了這具殘缺的尸體,幾乎就是一種方向的指引。不久之後,果然又听到水聲,就像潮水涌上岸邊的聲音。

前方就是那一潭湖?

這個地方還是沒有一點戾獸的戾氣,只怕它們剛才逃跑時,逃進了另一條路。

前面卻已沒有了路,水聲卻已很清晰,還有陣陣清涼的風,細看之下,才看到石牆下又一個容得過兩個人穿過的小洞,風就是從這個洞口吹出來的。

這個小洞居然也很長,不知道爬了多遠,才听清楚那水聲就是潮水激打在岸上的聲音。

牆角上好像有個人倚靠著牆根坐著,面朝那湖水,好像在等待著和期待著什麼。

韓亦軒慢慢走近過去,他的臉色也漸漸蒼白,倚靠在牆角一動不動的那個人居然就是王鶴霖,卻看不見張小妤的身影。

他又忽然停了下來,他的眼里也似有了淚光,不知道是不是情緒的起伏太大了,他听不到王鶴霖的呼吸聲。

一切,是不是都遲了?

他又鼓起勇氣繼續走過去,他的腳他的手都因為害怕而顫抖,他仍繼續向前走,漸漸的近了,他的臉上就有一種激動的喜悅,因為他看到了王鶴霖的胸有一點點的起伏,雖然很小,他的確看到,他肯定絕對不是眼花,他的手指慢慢的放在王鶴霖的鼻子上,王鶴霖還活著,他的呼吸很微弱,只是身體太虛弱了。

王鶴霖的身體如此的虛弱根本經受不了太大的移動,韓亦軒只能慢慢的將王鶴霖放下,讓他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原地,然後幾乎是連滾帶爬來到湖水前,掬起一把一把的湖水來回跑,經過處理後,一點一點的慢慢讓王鶴霖喝下去。

那個湖時而還會有一些小魚被外面的浪潮推送進來,這個地方又潮濕更生不了火,韓亦軒也只能簡單的處理過那些小魚,也喂著王鶴霖吃下去,蕭海居然也留下來,幫助著韓亦軒。然後互相照顧。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一天還是兩天,王鶴霖也漸漸清醒過來,他看到韓亦軒的時候,也激動得幾乎留下了眼淚。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亦軒哥,我終于等到你來了。」

他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說出這句話。也許是太用力,牽動了他身上的傷痛,劇烈的咳嗽。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鶴霖的臉上才慢慢恢復了氣色。

韓亦軒並不忍心見到王鶴霖這個痛苦,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問,他已等得太久了。「你是不是已經可以說話了?」

王鶴霖輕輕的點頭。

韓亦軒的臉上有一種壓抑的表情,很久才說。「張小妤她人呢,魏蘭走了之後,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張小妤又去哪了?」

王鶴霖目光里更悲傷。「小妤姐她……她被司徒四的人擄走了。」

韓亦軒的靈魂仿佛也被撕裂了,連坐也有點坐不穩。

王鶴霖接著說。「那一天,我和小妤姐跟司徒四的手下交手,也就是在六道族人陵墓出現的那個褚浚和小祺,我們都受了傷,然後魏蘭也趕了過來,她正想出手的時候,李召楠突然出現竟然將魏蘭擊暈。」

韓亦軒凝重的問。「那個人真的就是李召楠?」

王鶴霖也痛心說。「我也想不到李召楠居然會出賣我們。」

韓亦軒說。「魏蘭說。她暈倒之前曾經看到一柄飛刀,據我所知司徒四的手下並沒有人會用飛刀。」

王鶴霖正色說。「那個人的確是司徒四的手下。他叫單笏。」

韓亦軒瞄了一眼蕭海,他一直以為發出那柄飛刀的人是蕭海,說。「這個人居然還會飛刀的絕技,想不到藏得這麼深。」

蕭海也沒有說話,他仿佛突然又變成了一個又乖又安靜的小孩。

王鶴霖說。「他們好像並不想要了我們的命,重傷我們之後。居然就離開了。」

他又開始咳嗽起來。「滌仙境這個地方實在太玄奧,我和小妤姐輪流背著魏蘭,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這里。」

韓亦軒說。「他們放你們走,只怕就是想你們替他們找到這個地方。」

王鶴霖說。「我和小妤姐商酌過之後。就決定讓魏蘭逃出去,將這里的情況告訴任校長,我們剛送走魏蘭不久,司徒四的手下就出現了。」

韓亦軒說。「他們就擄走張小妤,從這湖里逃回了韓城?」

王鶴霖說。「只怪我受了重傷,身體實在太虛弱,否則就算拼了命我都不會讓他們帶走小妤姐。」

他的聲音里突然流露一絲安慰。「不過,事情也許也沒有這麼糟糕,因為寧誠非也跟蹤著他們逃回韓城。」

韓亦軒似乎不敢相信。「寧誠非也找到了這里?」

王鶴霖笑了笑,說。「我一直都覺得寧誠非是一個擁有女人祝福的幸運男人,他居然只是受了一點點的輕傷。」

韓亦軒忽然問。「唐謹不是和寧誠非一起並肩作戰,他難道也和寧誠非一起去跟蹤司徒四的手下?」

王鶴霖說。「只有寧誠非一個人去追蹤。」

韓亦軒眉頭已皺起來,說。「你是不是曾經送過一顆骰子給唐謹?」

王鶴霖點頭。「好像是兩年前,我和唐謹在鳳凰城比試攀爬削壁,我輸了一顆骰子給他。」

韓亦軒從懷里拿出來。「是不是這顆?」

王鶴霖接過來。「就是這顆,唐謹還要求我在這顆骰子上做兩個缺口,象征著我輸給他兩次,這顆骰子怎麼會在你身上?」

韓亦軒臉上露出悲痛之色。「這顆骰子是我在一具尸體身上發現的,唐謹只怕已經死了。」

王鶴霖的臉色瞬間變成悲痛欲絕的神色,然後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蕭海還是很安靜,潮水卻更洶涌,拍打在岸上又急又密,就像漲潮。

韓亦軒一直都有聆听流水聲的習慣,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流水的聲音,他听出來這並不是漲潮,只不過是湖水下正有一只東西慢慢的潛上來。

一只不是兩只三只,戾獸是最團結的動物,它極少單獨出動,如果不是戾獸又會是什麼?

他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那只東西走了上岸。

那只東西果然並不是戾獸,卻讓韓亦軒又激動又詫異,因為他竟然就是本該在覃小仙的幫助下治療心傷,漸漸從一個人的世界走出來的上官秋楓。

韓亦軒就問他。「你怎麼來了?」

上官秋楓冷冷的說。「你來了,所以我就來。」

他的語氣雖是冷的,但這句話卻像被火焰燃燒過。瞬間讓一種情懷像熱血一樣,沸騰。

寧誠非又感覺到他的身體有種灼燒的痛楚,他的視線模糊,他的狀態也迷糊,他知道他還在那間密室里,那間像噩夢一樣的密室。

他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沉睡了多久,他只知道這間秘密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就是司徒四手下的單笏,因為他在海下潛游了很久很久之後。從出口竄出的剎那,就被司徒四制伏。

那個人又來了,也是兩個腳步聲,寧誠非卻知道來了三個人,那第三個人就是司徒四。

那個人不知道又在他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然後他又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痛,然後慢慢灼熱,就像被火燒。

司徒四又開始審問他。「我並不喜歡等人。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說了?」

寧誠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根本就听不到司徒四說話。

司徒四沒有生氣,反而笑了。「既然你不願意開口說話,不如就讓我來說。」

他的聲音里充滿自信和自傲。「很久之前,大概是二十八年前,韓城里有一個大家族要舉行一場競逐大族長的選舉。要從一對親兄弟之間選出一個族長出來。」

「這種事情本就是又刺激又熱鬧的開心事,可是當中穿插一些故事,卻讓這場選舉變得又心酸又無趣。」司徒四看著寧誠非說。「競選上族長的弟弟無意中得知自己心愛的女人和族長之位居然都是哥哥相讓,哥哥的一番割愛,在弟弟看來卻是同情和憐憫。他傷心欲絕,天天花天酒地流連忘返,半年之後,更有一個女人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寧誠非已睜開了眼楮,原來他並不在那間密室里,這是一間非常寬闊的大廳,他就無力的倚靠在大廳上的一張太師椅上。

「你終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興趣听這個故事。」司徒四淡淡一笑,說。「那個做了族長的弟弟當然絕對不想被別人知道他曾經做過這麼不光彩的事情。于是,他讓他最信任的手下帶著那個女人和他的孩子去一處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躲藏起來。」

寧誠非目光中有一種又感激又敬仰的復雜表情。「族長的那個手下是一個盡忠盡責的男人,他將自己畢生所學都授教給那個小孩,就在那小孩十五歲那年,那位族長也許是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突然叫那個小孩回去,要和他相認。」

司徒四嘆了口氣,說。「卻不料,那個小孩剛回到去,還來不及相認,就見到一群凶神惡煞的殺手將他整個家族都誅滅了。」

他轉過身,仰望著外面的世界。「我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了壞事的人總有一天會遭受神明的懲罰,避無可避。」

寧誠非想轉身不去看外面的世界,他實在太虛弱,想動都動不了。

司徒四又看著他。「這群殺手在過去的十三年中都一一被族長的第二個兒子殺死,報仇雪恨。」

寧誠非嘆了口氣。「只可惜,他被仇恨蒙蔽,偏偏不知道誰才是真正該殺的人。」

司徒四說。「你知道?」

寧誠非說。「只是知道得太遲了。」

司徒四淡淡的說。「他並不像你這麼聰明,可以將所有事情看得這麼透,現在大概就連最後一個殺手曹孟金都已經死了。」

寧誠非說。「他不會殺曹孟金,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經過,他就一定不會殺曹孟金。」

「曹孟金當然不會是他殺的,只是曹孟金必須死,這樣寧家的滅族案才算真正完結。」司徒四又走到窗前,窗外的烈日慢慢下山,說。「另一件有趣的事也就該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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