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外面有兩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就是別具一格的院林,走出庭院就有一個大大的荷塘,正值六月,荷花正艷,清清的水池時有鯉魚潛游而出,荷花美,自由更誘人。////
秦蒙洛靜靜的欣賞著這片刻的寧靜和自由,因為他知道這種時光已不多,此刻就已有兩個人來打擾他。
「秦師弟,閣主有請,希望你走一趟大殿。」
他們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像請人,更像逮捕一個在逃的疑犯,秦蒙洛也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霍震霆站在大殿中央,一位白袍老人在他身旁,歐天和馬師叔站在側邊,紅星和蒲藍天也在,一些門徒守衛在大殿外,人手卻明顯比平時多了一些。
秦蒙洛一揖。「霍閣主。」
霍震霆明顯憔悴了不少,仍有威嚴。「你應該已經猜到我為什麼叫你來?」
秦蒙洛說。「我知道。」
霍震霆深深呼吸,說。「你有什麼話要說?」
秦蒙洛正色說。「我並沒有背叛仙辰閣。」
霍震霆看著他,說。「李仙子是叛徒的事情,事先你也不知道?」
秦蒙洛回答。「不知道。」
霍震霆說。「听一些門徒的稟告,你在萬獸曇和李仙子交戰,雖然每一招都下死手,卻是故意要放她走,有沒有這回事?」
秦蒙洛回答。「沒有這回事。」
霍震霆向蒲藍天使個手勢,蒲藍天便走出大殿,不久後就帶著一個門徒走進來。
這個門徒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小心翼翼的跟在蒲藍天後邊,始終恭敬的站著,就連眼楮都沒有看過第二個地方。
霍震霆憔悴的臉上已有一絲恨意。「你說說。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麼。」
「是閣主。」那個門徒又恭敬的一揖。「那天晚上大概二更時分,弟子白天修煉時遇到突破口一直都無法領悟,夜晚也無法入睡,于是便到庭院外面走走,來到荷塘時,便見到李師姐和秦……秦師兄在荷塘上密會。」
霍震霆說。「那天晚上就是七人眾剛進入仙辰閣的時候?」
那個門徒回答。「正是。」
白袍老人問。「你有沒有听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那個門徒搖搖頭。「那時候。弟子還在荷塘外,距離太遠,李師姐和秦師兄兩人說話的聲音又很小心,弟子听不太清楚。」
白袍老人說。「听不太清楚,也就是你有听到一些話。」
那個門徒點頭。「當天晚上弟子听到時還以為自己听錯了,現在看來弟子听到的一字不差。」
霍震霆嚴肅的說。「你听到什麼了?」
那個門徒好像被霍震霆突然的威嚴震懾到,嚇了一跳。「弟子斷斷續續听到幾個詞,古陣,封印。凶獸。」
霍震霆盯著秦蒙洛,說。「他有沒有听錯?」
秦蒙洛搖頭說。「我們談話的時候,我的確有提到這些詞,但是那只是我跟李師姐述說我們七人眾進入仙辰閣之前,在圃星洞遇到的奇遇。」
韓城霸主韓雎與陣法大家軒轅無葬在圃星洞佈下殊途門古陣,將暴戾的凶獸封印在殊途門古陣內,平亂凶獸之禍。
這也的確說得過去。
白袍老人又追問。「你們七人眾一起進入滌仙境,唯獨你一人逃出來。你又有什麼解釋?」
如果換作其他人被這麼樣當作犯人審問,也許早就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不顧一切跑了,秦蒙洛不會,他並不是高傲的人,他總覺得人與人之間必定會產生各種各樣的誤會,解釋清楚也是一種釋解誤會的法子,即使別人不一定相信。
秦蒙洛說。「那天我們七人眾進入滌仙境之後。就分成了四組,而我就獨自一人修煉,進入修煉狀態不久之後就听到其他人修煉的地方傳過來打斗聲,然後就見到韓城司徒四的手下單笏出現在我面前。」
他說話的聲音很平靜,一點都沒有做賊心虛的不安。他接著說。「單笏每一個攻擊都似乎置人于死地,我就意識到他們的出現一定有目的,于是我就向洞外的黑白袍子長老呼救,我沖出洞外後,因受了重傷,昏迷了過去,事情的經過歐師兄也清楚。」
霍震霆看著歐天,說。「你來說說,發生什麼事情。」
「是,閣主。」歐天說。「我們听到秦師弟的呼叫後,黑袍子和白袍子兩位長老就立刻破除結界,秦師弟沖出來後,的確倒在地上不起。」
歐天看了一眼秦蒙洛,接著說。「白袍子長老也意識到七人眾其余的人可能也遇險了,便叫歐天回來告知曹長老四人,一起進入滌仙境救人,當我們趕到滌仙境洞口時,就只看到秦師弟還倒在地上,黑袍子和白袍子兩位長老已不見蹤影。」
白袍老人的耳子還是很犀利,他立刻問。「你的意思是,你只見到秦蒙洛倒在地上,而不能確定他已昏迷?」
歐天又看了一眼秦蒙洛,回答。「是。」
秦蒙洛還是很冷靜,他也沒有怨恨歐天,因為歐天說的是實話,他的懷疑也很合理。
白袍老人看著秦蒙洛,狠狠的說。「你還有什麼解釋?」
秦蒙洛淡淡的回答。「沒有。」
白袍老人說。「那麼,你已承認你就是叛徒?」
秦蒙洛皺眉,說。「我只是承認你們的懷疑都很合理,可是,我並不是叛徒。」
白袍老人冷笑。「種種跡象都指明你就是叛徒,你還想狡辯?」
秦蒙洛已不能解釋,他干脆不說話,他卻覺得這位白袍老人今日的言行舉止有點反常,言辭鋒利,咄咄逼人,仿佛一定要他承認自己是叛徒。
白袍老人就向霍震霆表明他懲惡除奸的決心。「閣主,叛徒這件事。一定要嚴懲。」
霍震霆說。「趙師弟,你又覺得要怎麼樣懲罰?」
白袍老人義憤填膺的說。「清理門戶,以儆效尤。」
霍震霆皺眉,那個馬師叔那邊已有響動,似是紅星有話要說,霍震霆就問。「馬賢佷你們有話要說嗎?」
馬師叔回答。「弟子沒有話要……」
紅星搶先說。「弟子有話要說。」
她這種看起來似乎目無尊長的取鬧。霍震霆似乎還覺得有趣,臉上的威嚴也消減不少,說。「你有什麼話要說?」
紅星說。「弟子覺得如果我們僅憑一些合理的懷疑就將秦蒙洛處死並不妥當,何況……」她看了一眼歐天,說。「何況,還是他追查出來閣主被囚禁在神鬼泣之林的地下洞里,我們才能從無極的手中救出閣主。」
霍紫衣跟紅星的年紀相仿,霍紫衣生起氣無理取鬧時也像紅星一樣看起來很倔,霍震霆只笑了笑。「如果他是叛徒。就算他救了我的性命,也不能相抵他背叛仙辰閣所犯下的錯。」
白袍老人肅然說。「閣主,叛徒一事,已引起閣內門徒的猜測和波動,一定要當機立斷。」
「秦蒙洛不能殺。」
聲音是從門外傳進來的,大殿上的人听到這句話時,已有三個人走了進來,正是韓亦軒、上官秋楓和王鶴霖三人。剛才說話的就是走在前面的韓亦軒,那個玩刀的蕭海卻不見跟著來。
兩三個守衛仍在阻攔著他們走進來。霍震霆便示意守衛退下去。
「閣主,秦蒙洛殺不得。」韓亦軒又鄭重的說了一遍。
霍震霆看著韓亦軒,冷冷的說。「我知道你叫韓亦軒,可是,你們兩個都是擅自闖進仙辰閣的外人,由你們替秦蒙洛求情。豈不太可笑了。」
王鶴霖微笑著。「閣主,如果由我來替秦蒙洛求情,會不會好一點?」
王鶴霖剛從滌仙境出來,他的模樣又狼狽又邋遢,霍震霆似乎是听到他說話的聲音才認出他來。驚喜的說。「是你啊,小伙子?」
王鶴霖回答。「是我啊,我還沒有死。」
霍震霆連說兩聲好,才問。「滌仙境一役,七人眾各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這些天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他臉上的憔悴仿佛也一下子消散,他更似已完全忘記了秦蒙洛被認定是叛徒的事。
王鶴霖說。「說起來就驚險了,我和司徒四的手下交戰戰敗之後,我和張小妤就躲藏在一個潮濕的秘洞里。」
霍震霆說。「那個張小妤呢,她怎麼不和你一起回來?」
「她已經被司徒四的手下擄走了。」王鶴霖的臉上又露出擔憂之色,他雖然信任寧誠非的能力,也不免擔心。
霍震霆說。「然後呢?」
王鶴霖說。「當時我已受了重傷,動都不能動,幾天幾夜都處在渾渾噩噩的饑渴狀態之下,我還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樣死掉,幸好亦軒哥及時趕到救了我。」
「我早就看出來你這小伙子命硬得很,絕不會這麼容易死掉。」霍震霆目光里仍露出心疼的神色。
白袍老人冷冷說。「我也看出來,你只不過在袒護秦蒙洛,說不定你們都是他的同謀。」
王鶴霖微笑說。「我說秦蒙洛殺不得,那只因為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叛徒。」
他看了一眼秦蒙洛,韓亦軒見到秦蒙洛對王鶴霖使了個眼色,他又怕王鶴霖看不清楚。
王鶴霖說。「那個叛徒就是李仙子。」
秦蒙洛的表情也不知是笑還是哭,所有人的表情也跟他差不多。
霍震霆又笑了。「這個事情,我們早就知道。」
王鶴霖說。「原來閣主早就知道,果然什麼壞事都逃不過閣主你老人家的法眼。」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霍震霆似乎也歡喜,有人的臉色卻很難看,有些人又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一點變化都沒有。
白袍老人又正色說。「閣主……」
「趙師弟。」霍震霆打斷他的話,臉上又露出威嚴。「秦蒙洛是不是還要處死?」
白袍老人淡淡的說。「全听憑閣主決定。」
霍震霆高聲說。「凶獸杌仍在逃,將秦蒙洛暫時關押進牢獄。」
已入夜,大房內,點燈。
「你說。閣主他老人家是不是早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叛徒?」王鶴霖盯著桌上的燈光看。
上官秋楓站在窗前看著窗外,也許在思念著遙遠的她。
韓亦軒反問。「你看他像不像個老糊涂的人?」
王鶴霖說。「就是因為他一直都心如明鏡,所以我才想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將秦蒙洛關進牢獄里?」
韓亦軒笑了笑說。「你想得太多了,只怕你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王鶴霖說。「你還睡得著覺?」
韓亦軒說。「我為什麼睡不著覺?」
王鶴霖說。「你難道不擔心秦蒙洛,他被關進牢獄里還等著我們去救他。」
韓亦軒說。「現在擔心也沒有用,好好睡一覺。說不定還能想出個好法子。」
王鶴霖也看向窗外。「不知道秦蒙洛還能不能睡個好覺?」
地下石室,幽暗的牢獄內。
秦蒙洛還是很淡定的收拾著他的床,雖然這石床又冷又硬,至少還可以睡一覺。
他正準備躺下,門外就傳來開鎖的聲音,來的人是歐天,他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就對歐天微笑。
歐天說。「我就知道你一定還能睡得著覺。」
秦蒙洛說。「如果一個人就連睡覺都睡不好,他的一生未免太悲哀。」
歐天說。「我卻睡不著。」
秦蒙洛說。「歐師兄也有很多心事?」
歐天嘆了口氣。「歐天只是愧疚。連累了秦師弟遭受牢獄之苦。」
秦蒙洛淡淡一笑,說。「偶爾坐一下牢獄也並不是壞事,今晚歐師兄來了,說不定還會變成好事。」
歐天凝視著他,很久才說。「秦師弟已經知道?」
秦蒙洛說。「本來還不太肯定,今晚你來了,我就知道了。」
這里幽暗,他的眼楮卻像發亮。「你並不像王鶴霖他們猜測那樣。因為你父親的枉死,對仙辰閣中人一直懷恨在心。最近你所做的事情又偏偏像是這麼樣的人,我就猜想你一定有什麼苦衷。」
歐天臉上終于露出真切的痛苦之色,說。「因為他們用霍師妹的生死威脅歐天,歐天不得不這麼做。」
秦蒙洛說。「昨日,你其實早就知道蒙著面的人就是李仙子,你在所有人面前掀開她的面紗。當然也是無極威脅你。」
歐天苦笑。「秦師弟果然慧眼獨具心思縝密。」
秦蒙洛淡淡的說。「我卻想不到無極背後的人是誰,他攻陷仙辰閣的目的又是什麼。」
夜仿佛已深,桌上的燈更加亮,漆黑中的光總是特別的亮。
韓亦軒躺在床上,他的眼楮卻沒有閉上。上官秋楓已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王鶴霖卻還坐在那個地方,還看著桌上的燈光,忽然一拍桌子,就要往外走。
韓亦軒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王鶴霖說。「在這房子里悶得很,我想出去走一走。」
韓亦軒說。「出去走,不如到關押秦蒙洛的牢獄那里走一走。」
王鶴霖皺眉說。「你現在已想到法子救秦蒙洛了?」
韓亦軒微笑,說。「我沒有想到,但是已經有人替我們想好。」
王鶴霖說。「誰?」
韓亦軒已在往外面走。「想殺人的人,現在想必已在路上。」
殺人的人的確在路上,卻是殺了人之後,在回去的路上。
關押秦蒙洛的牢獄外面,有一片不大的石林,韓亦軒三人就在石林的小徑上看到歐天的尸體,周圍並沒有劇烈打斗的痕跡,歐天的身上也只有一處致命的傷口,傷口就在後背上靠近心髒的位置。
這個人居然是在背後偷襲歐天,居然還是一掌就將歐天擊斃。
王鶴霖幾乎跳起來。「雖然這個人我也不太喜歡,見死不救的事我絕對做不出來。」
韓亦軒的眉頭皺得更深,說。「我也做不出來,我只是想不到這個殺人的人居然這麼快,更想不到的是歐天也死得這麼快,居然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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