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傳 第53章 兩家母女

作者 ︰ 煌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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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山茶也快要開盡了。午後剛剛下過一場小雨,庭院里的幾盆山茶枝葉青翠欲滴,最後幾朵盛放的茶花嬌滴滴地掩在葉叢里。

七娘立在廊邊,雙手攏在寬袖中。她身上著一身鵝黃色的綾紗襦裙,越發顯得嬌弱,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頰上,巴掌印子已經基本消失了。

燕草侍立在七娘身後,想起早些時候太太曾派人來傳話,輕聲提醒七娘道︰「七娘子,太太說了讓你午後就到致遠堂去呢。今日是休學日,三郎君也在家中,太太說,正好請藥叟來為你和三郎君診一診脈,開個養身補元的方子。」

七娘恍若未聞,在燕草忍不住第二次開口之前,她笑了笑,應道︰「太太疼我呢,自然是要去的。」卻依然看著庭院里的茶花,沒有挪動身子的意思。

但七娘應了話,燕草便松了一口氣。畢竟七娘子這幾日半步不肯出茶園,也沒有像往常那般,即使不是每天都去見太太,也會派個侍婢過去問安。侍婢們都知道,七娘子心里對太太還是有著氣的。太太也是太狠心了,竟刮了七娘子那樣大的一個耳刮子——明明從小最疼七娘子的就是太太,便是七娘子少吃了一口飯都要心疼的,為什麼那時候竟下得了這般狠的手呢。

但太太心里應是後悔了吧,雖然不曾過來,這兩天里派平嬤嬤和大寒來茶園看了七娘好幾次,送來了好些好東西。太太和七娘子總是親母女,哪有生不完的氣。

這般想著,燕草小心地勸道︰「七娘子,太太對你好著呢。早上太太派大寒姐姐送過來的那一匹單絲碧螺錦,听說可是太太壓箱底的好東西,當年太太出嫁時從娘家帶來的,價值千金,一直舍不得用,如今卻命人取來予七娘子了。」

碧絲捧著洗好的筆硯等物從偏房走回來,听見了燕草的話,看到七娘子淡淡的不為所動的表情,也輕聲笑道︰「七娘子,那錦緞在陽光下看、在屋子里、在燈光里看,竟都是不一樣的光彩,稀罕得很呢。如今天氣漸熱了,錦緞厚了些,婢子想著,到入秋就可以拿出來裁了,給七娘子做一身裙子,定然是極好的。」

燕草碧絲,與年紀更大些的和風細雨一樣,都是太太親自挑給她的侍婢,當然也會向著太太的。七娘轉過身看著兩個侍婢,笑容淡淡地︰「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如今不氣了。太太疼我,我如何不知。走罷,若是遲到了,讓藥叟等也不好。」

燕草碧絲趕緊回房取了件薄披風,隨七娘去致遠堂。

七娘到致遠堂的時候,藥叟也是剛剛被牟氏請入座上飲茶,三郎陪坐。這回藥叟的徒弟衛羿卻並沒有隨著師父過來。

看到女兒面色有些蒼白,臉上若是仔細看也還有些許隱約的紅色,牟氏先是有些心疼,那一掌打下去,她當時其實就悔得很了。但心疼之後她依然有些不悅,這幾日七娘竟都不來問安,連派個人來問一句母親的好都不曾,難道母親失手打的一掌就能把之前對她許多年的好都抵消了?

況且她為人母親的,又哪里有錯,便是打了孩兒,也是為著孩兒不作好而已,若是七娘乖乖听話,她又怎會氣得動手。

于是牟氏待七娘也並不是十分和軟,只是令她上前來向藥叟問好。

七娘淺笑著問過藥叟的安,便和三郎一人坐了下首的一邊。兩兄妹都是相對安靜的性子,一左一右對坐,舉止儀態都是賞心悅目的,極為相似的秀氣面容、眉間點著的朱砂點相映成趣。

藥叟一雙精亮的小眼朝兩兄妹看了看,合掌而笑,贊道︰「太太養的一雙好兒女,我看著都是長了玲瓏七竅心肝兒的,人物精采。」

沒有什麼比精心教養的兒女得到貴客稱贊更能讓牟氏開心的了,她滿口都是笑,連忙回道︰「藥叟過譽了,這兩個小調皮鬼兒那里當得起你這般好稱贊。」又殷勤地指著桌案上精心調制的幾色糕點說道︰「藥叟,這幾色糕點都是我命廚下精心制作的,听聞藥叟愛食糕點,且試一試罷。若是吃著好了,便令廚下每日制了送過去。」

「甚好,甚好。」藥叟笑呵呵地應著,卻只是隨便吃了兩塊糕點,茶水也沒有多喝幾口,听牟氏說了一通「感謝他老人家撥冗前來府中,為兒女們的身體多操心了雲雲」的話,立時就開口轉入了正題,讓人擺開診脈的東西,給三郎和七娘診脈開方。

藥叟先是看的三郎,按著三郎的腕脈足有半刻鐘,藥叟的神情十分嚴肅起來,微微闔上了眼楮沉思。

看到藥叟如此表情,牟氏的心提起了一半,生怕這位生性閑雲野鶴、但醫術分外高明的醫者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卻又不敢貿然開口打擾。

終于藥叟睜開眼楮,深深看了三郎一眼,又看七娘一眼,嘆道︰「怎地你們家的小孩子,是一個比一個的心思深。原本就有些打娘胎里帶來的弱癥,若要身強體健,少思慮、常開口笑才是正理。」

牟氏默默念著‘心思深’這幾個字,看著一雙兒女,只是憂慮地嘆氣,她也不知,她這兩個精心養著的孩子,是什麼時候從嬌驕活潑成了現在的樣子,一個比一個能沉得住氣,話是越來越少了。也只得小心地問藥叟︰「藥叟,你看我兒的身子骨如何?平素也是十天半月便請金陵城中的良醫來診脈,也時時給他吃著養身方子的。」說著就把近期三郎吃過的方子都取了出來給藥叟參考。

藥叟頷首,把三郎的養身方子都翻了翻。

三郎沉靜地坐著,听著藥叟的話,白玉般的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給人的感覺,竟有些像一尊供在佛龕里的玉佛,沒有多少人氣。相比起同胞哥哥來,七娘倒還是活潑些的,臉上一直有著禮貌的淺笑。

藥叟卻也不就給三郎開方子,反倒向七娘招手道︰「你且過來,我瞧一瞧。」

七娘便和三郎換了位置,讓藥叟診了脈,又一樣看過面色、舌苔、手心等處。

藥叟看著這一對孩子,眼底有極淡的惋惜之色。看面相就是聰明穎慧的孩子,卻都有早夭之相。這女孩兒還要好些,元氣略強,好好保養,許是能活到四五十歲,這男孩兒生就了一副強性子,又常多思慮,這元氣虛弱的身子骨就很難經得起兩頭消耗了,藥叟醫治過的病人何止萬數,以他的估算,這男孩兒如此下去的話,定然活不過十五歲。

人要長命百歲,並非有一個好醫者在一旁時時看顧就足夠的,若是他自己都不在意養身保命,那麼任憑他吃多好的藥,命格都長不了。

藥叟很快地,給兩個孩子都開了一張無功無過的養身方子,牟氏看在眼里,卻發現他用的藥材都是些普通常見的藥材,價賤得很,當下笑容就有些淡了下來,心中疑慮,這老醫者難道並不想費功夫,還是名不副實而已,怎地竟開了這樣一張平民百姓家才用的藥方,要知道,前面那些個良醫所開的方子,里面配的藥都是往貴的、珍稀的方向靠著,一帖藥抓下來,所費從來沒有少于五十兩銀子的時候。

牟氏于是笑著道︰「藥叟,雖然這養身方子是要時常吃,消耗量甚大,但用上些難得藥材卻也不礙事的。」

「呵呵,不礙事,不礙事,方子見效便可,藥材貴賤如何,並非大事。」藥叟呵呵笑,他是何等人物,看見牟氏的表情便知道這位當家太太的心思,卻也不點破,給兩個孩子說了些平日里起居飲食的注意要點,也還是多笑少思多動那一套,很快便起身告辭。

送走了藥叟,牟氏拿著藥方,皺著眉道︰「這藥叟……照我看竟是名過其實的。說不得是平日里給平民百姓診脈、開方多了,如今開方子卻也不敢用好藥材了,這樣兩張方子,卻叫我如何敢給三郎七娘用?」

七娘和三郎對視一眼,三郎起身道︰「娘,我回去作功課。」說完也不等牟氏叮囑什麼,徑直起身去了。

七娘安靜地垂下眼坐在原處,她看得見三郎眼里的厭煩。

平嬤嬤也拿著兩張方子看了看,咂舌道︰「這……茯苓、陳皮、芡實這些個,太太,這些個就是藥鋪里每日賣得最多的藥材,誰家都用的。三郎君和七娘子近來用的方子里,可是有一味珍稀的天山雪蓮……太太,我們三郎君七娘子嬌貴著呢,那藥叟怎能用這種平民百姓家的藥材糊弄我們……」說著看牟氏。

牟氏原本就是這個意思,听了便說︰「就是如此,這兩張方子還是收起來罷,給我兒還用著前面的方子就是了。」便將方子都遞給大寒,令她收起來,心里對那藥叟的敬重,卻是一同放到一邊兒去了。

大寒接過方子,猶豫了一下,卻開口說道︰「太太……婢子想著呢,藥叟如此開方,應當有著他的道理吧?畢竟,全金陵的醫者都沒有治好九娘子,卻是藥叟來了,九娘子就藥到病除了呢。」

其實大寒心里很清楚,平嬤嬤之所以這麼勸著太太用以往的方子,是因為郎君和娘子的養身方子的藥材,一直都是她負責的,若是府中短了哪一樣,平嬤嬤只要跟牟氏說一聲,就可以拿著銀子出府去買。牟氏對兒女最是大方不過,從來不計較一帖方子使了多少銀子,相反的,使的銀子多些的話,牟氏听了心里還會更舒坦些。

平嬤嬤是太太非常信任的老人,太太平常有什麼采買的小事都是交給平嬤嬤去辦的,從這些進進出出里平嬤嬤也不知撈了多少銀子去,又怎麼會願意太太將兩個孩子的養身方子改成便宜貨呢。

平嬤嬤听了就暗中狠瞪了大寒一眼。這個丫鬟自己不愛撈錢,也阻著別人的發財路不放,討厭得緊。

「那是她生來孤拐,一般人治不了她。我看那藥叟是一樣的孤拐,才看得出她的病來。」一說到九娘,牟氏的表情就沉了下來,樁樁件件在這個九娘身上發生的事,都讓她越發不喜。七娘和九娘處的好,慢慢的竟有些變得叛逆起來,偶爾竟不怎麼听她這個親娘的話了。

不僅如此,牟氏也早就看出來了,這個九娘還很得丞公的眼,隔三差五的就能從她爹那里得些個好東西。還不僅如此,這個九娘還十分得家里其他孩子的好感,在這個家里左右逢源。這樣看下來,這個九娘果然不愧是小婦生的,心思深沉,這樣小小年紀就懂得討好人。

至于九娘和衛家子的親事,牟氏倒是三年前就已經知曉的,心里的氣早生完了。但這一回竟還是衛家子領來了良醫治好了九娘的病,給牟氏的感覺,就好象一棵她本以為是分文不值的野草,忽忽兒的就開出了受人看重的好花朵一般,心里怎麼都不得勁。

從頭到尾,九娘身上幾乎就沒有一件事讓牟氏心里能舒坦些兒的。這回其實也是沾了九娘的光才請來了藥叟,這一點原本就讓牟氏心里不舒坦,加上藥叟來是來了,診完脈竟然開出這樣隨便敷衍的藥方,讓牟氏甚至都有了些陰暗的猜測,難道九娘竟是心思深到如此地步,在藥叟跟前說過什麼話,才讓藥叟對她和她的兒女這般不上心?

這麼一想,牟氏對九娘是越發不喜了,冷著臉朝大寒怒道︰「那九娘是什麼時候給了你好東西不成,你沒事為何要給她說好話?」卻是把心里的氣都撒在大寒身上了。

大寒心里一冷,垂下眼輕聲道︰「太太,婢子服侍你九年了,婢子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何曾說過誰人家的好話。」卻不肯再為自己辯解什麼。

牟氏冷冷地盯著大寒。這個侍婢畢竟已經跟了她許多年,最是沉默、心細、穩重、忠誠的,是她這些年身邊最得用的人,也知道她很多秘密。就是一張嘴不甜,但這一點還不至于讓牟氏起心換掉她。

平嬤嬤笑著一張老臉打起圓場來︰「哎唷,大寒,不是我說你,你這冷性子還是略改改的好,要不是我們太太仁慈寬和,你現在可就要吃苦頭了。——太太,你也知道大寒就是這麼個性子,就饒了她這一回罷。」

牟氏的表情稍好了些,擺擺手︰「下去罷,讓小寒來侍候著。」小寒愛說愛笑,時常給牟氏說笑話解悶兒的,算是牟氏跟前平嬤嬤之外的又一個逗趣好手。

大寒垂頭福一福身,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七娘慢慢收起了笑容。母親是越來越不喜歡她跟九娘來往了。

處理了藥方的事,牟氏便有了功夫注意女兒,仔細端詳了一回七娘的面頰,帶著心疼問︰「菁兒臉上可還疼呢?」

「不疼了。女兒也不氣母親的。」七娘輕輕地說,垂著視線︰「母親是為了女兒好,女兒知道的。」她的表情十分平淡,一雙杏眸幾無波瀾。

牟氏看著女兒,忽然覺得女兒和兒子是越來越像了,都是慢慢變得沉靜、少話了許多。她一愣,仔細看去,女兒嬌女敕的小臉卻實在是很平靜,真的沒有一丁點發怒的樣子。「當真不氣母親了?」牟氏猶疑地問。

「七娘子,不是我說喲,太太對三郎君和七娘子照顧得是再精細也沒有了,別人家听了都要贊的。」平嬤嬤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朝七娘子說道︰「太太這昨夜里都還念著你的名字呢。上回的事太太也是氣壞了,太太最疼七娘子,到現在心里還難受著呢,我看著,七娘子是很懂事的,早就不氣太太了吧。」卻是仗著自己身為牟氏陪嫁老人的身份,要在這對母女之間說和說和了。

七娘抬起頭笑笑,心下在嘆息,面上卻是輕輕柔柔地說道︰「母女哪有隔夜仇,母親作甚麼都是為了女兒好罷了,女兒本來就不該時常讓母親憂心才是。」說著站起身,朝牟氏深深一福︰「母親,女兒對不住了。」

倔強的女兒忽然想通了,牟氏也不再多想,心里高興地很,起身拉住七娘到身邊,模著她的後頸子笑道︰「知錯就好,母親也不求你什麼,乖乖巧巧、听听話話的,在母親身邊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七娘還能說什麼,點頭應聲,在臉上掛上能讓大家都開心的笑容.

大丹皇宮,是位于金陵城中央偏北處的連綿宮殿群,處處琉璃瓦、紅漆牆,其態如同一只踞北朝南、展翼欲飛的巨鳥,恢弘壯闊。

來自陰皇後所居立政殿的一道懿旨,把晏河長公主匆匆召進了宮中。

「母後∼晏河想你了∼母後這麼急叫晏河來作甚麼呢?」晏河一入立政殿就蹭在陰皇後懷里撒嬌,從聲音到笑容都甜滋滋的,看著就叫人歡喜。

「都成婚了如何還這般嬌氣。」陰皇後佯裝斥責女兒,但是一點兒都壓不住臉上的笑容,天底下有哪個母親會不喜歡兒女對自己撒嬌歪纏呢。但她把女兒召進宮還真是有事要責問的,很快掌住了面色,肅起臉問︰「母後听人說了,你與駙馬相處不合?」

「母後听誰說的?」晏河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我跟駙馬關系好得很呢,誰敢在母後跟前嚼舌根子。」

陰皇後看了女兒一眼,嘆了口氣道︰「晏河,從小你也是被我和你父皇驕縱得太過了,這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總歸是要歸入夫家的,你現下已經有趙駙馬了,如何能不和他好好過日子。」

看到女兒漂亮的臉蘊滿憤怒,陰皇後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晏河,母後知道你素來喜愛美麗的事物。但是其實,母後認為……趙駙馬還是有頗為可觀之處的……」這位接近四十歲,依然端方漂亮的皇後語塞了片刻,極力思考,竟沒從趙駙馬身上想到什麼可贊美之處。她咳了一聲,含糊了過去,干脆地說道︰「既然已經成了婚,便該收起心思好好和駙馬過日子,不然父皇母後都不會站在你這邊,你可知曉?」

一想到要和丑成那樣的趙駙馬「好好過日子」,晏河就忍不住臉露厭惡。她抱著手臂,儀態高傲地轉到了另一邊的錦繡長塌坐下,道︰「我知曉了。母後,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在你耳邊說的這些話?」

陰皇後雍容地擺了擺手,揮退了偏殿的所有宮人,面色也變得有些冷了起來︰「楊淑妃最近很得你父皇歡心。」宮廷里的女人要影響點什麼,最容易干的就是吹皇帝的枕邊風了。

「那個老女人居然還勾得住父皇麼。」晏河嗤笑了一聲。「她說了我什麼?」

楊淑妃出身于並州大族楊氏,育有十二歲的二皇子錢眩,也是個十分美貌的女人。

「還能說什麼?不外乎是你仗著寵愛胡作非為,嫁了趙駙馬,居然日日叫趙駙馬獨守空帷,傳出去有失皇家體統。」陰皇後臉色有些陰︰「晏河,你老實告訴母後,你是否當真還未曾與趙駙馬圓房?」

晏河連眉頭都不皺︰「我又不喜歡他,如何圓房。到我想生孩子的時候自然就會讓他上我的床了。」

「真是胡鬧!」陰皇後怒了,斥道︰「真真是把你寵壞了!駙馬是長得不好看,但與他睡在一張床上又礙著你許多麼,燈火一熄,哪個不一樣?你好歹跟他圓了房,維持著面子情分也是好的,但凡你肯多花一點點心思,外面的人就抓不住你的小把柄子。你可知道,你父皇耳根子軟,我看著他的意思,竟是要將你的工坊拿走,給不知誰人去經營了。」

「父皇當真這麼說?」晏河面色陰冷起來︰「工坊是我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所有的工人、廠房、設備、技術都是在我的指導之下弄起來的,這是我的東西,誰敢搶!父皇是老糊涂了麼!」

「你父皇是老了,但還未糊涂。」宮室里並無第三個人,陰皇後拉著女兒的手沉沉嘆了一口氣︰「阿昭十八歲,也該大婚了。大婚之後,對你父皇來說,阿昭也許……就不僅僅是儲君了。」

——也許還是會跟父皇爭皇位的人。

晏河听出了母親語中未盡之意,心中一凜。對任何大權在握的君主來說,**下面的位置被覬覦都是不可容忍的事,即使那是他即將長大、變得更有力量的兒子,曾經十分寵愛的兒子。

「所以,父皇大概也不想看到我手上擁有太多東西,因為我肯定會站在阿昭這一邊。」

「就是如此。晏河,母後的乖女兒,你做事的時候要多為你弟弟想一想。不要一直站在風口浪尖,叫別人有機會抓住你的小辮子,往你後心射箭。」陰皇後握著女兒的手叮囑︰「就算不喜趙駙馬,你也要做出個過得去的樣子來,不要叫他寒了心。這門親是母後為你千挑萬選回來的,這家人是適合你的。他們制不住你,他們依賴于我們家,也會成為我們家不錯的助力。你性子強,外向,手上還有很多資源,只要你一直這樣下去,你弟弟日後……也不會有阻礙。」

午後,偏殿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美麗而雍容的中年美婦輕輕說著,她的神情幾乎是尖銳的,就好象有一頭帶著利齒的巨獸從那副美麗的軀殼中伸出了利爪尖牙。

晏河輕輕點了點頭。

兩母女說了一陣閑話,就說到了太子的正妃人選上。陰皇後問︰「阿昭這陣子忽然處理了他身邊的女人,可是你的主意?」

「嗯。他想取王相公家的王霏。」晏河笑著問︰「我便與他說,真想要的話,就要拿出誠意來。母後,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若是太子取了王相公家的嫡女,帝位自然是不可能旁落別家的了,王家便是為了女兒,也會全力支持他。

陰皇後眼里閃過光彩,但末了只是輕輕搖頭︰「我們阿昭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輔弼相丞四公家,嫡支的嫡女向來不會嫁入皇家,這已是慣例。從祖皇帝一朝開始便是如此。母後已經看好了,宣州秦氏、隴州李氏這一代的嫡女都是好的,現在只看阿昭更喜歡哪一個了。」

晏河︰「母後,晏河要告訴你,這世上沒有做不到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有了明天見

嗯這兩天的評論看得略有丁點心塞的時候就被治愈了

渣作者發現留評的妹子們很喜歡說加油∼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要說加油,但是看了還是很高興噠^0^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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