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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河長公主轉出立政殿,慢慢步下立政殿前的白玉階,一雙美眸漸漸帶上了冰冷的神色。
趙明良!圓房!
新婚之夜她和趙明良未圓房,乃是拿臂間血遮掩了過去,這一件事,原本就是只有兩個人知道的事。公主府的人都是她的心月復,即使心里有些猜測,也絕不會將此事外傳。皇宮內外就是兩個世界,如果沒有人把這一點傳到了楊淑妃耳邊,那個女人又如何能夠揪著這一點在父皇耳邊說話?
要說這件事里沒有趙明良的手筆,母豬也能上樹了!
「漣姐。幸好你還未出宮。」太子身後跟著兩名著土黃袍的寺人,匆匆從東宮過來,看到晏河冰冷的神色,微詫道︰「不是剛同母後敘了話麼,為何如此不快。」
晏河瞧他一眼,冷道︰「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太子無奈地苦笑︰「阿姐,惹你不快的又不是我,怎能朝我撒氣。」眸光一轉,他問︰「這麼說,這回宮里傳開的,說你和駙馬夫妻不和的事,是真的?」
「連你都知曉,可見楊淑妃實在也花了不少心思。」晏河冷笑︰「我看我出宮建府之後,想來也沒有多少人記得我是誰了!」
跟在晏河身後的錢卯被主人話語中的冷氣嚇得縮了縮脖子。以往長公主還在宮中的時候,在聖上跟前便是千寵萬寵的,有一回,聖上甚至因為長公主愛紅衣,下令宮妃們不可以著與長公主所著的相似衣裙,不能越過她去,盛寵至此。其他皇子、公主們和那些個妃嬪們,在皇後殿下、長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跟前個個都如鵪鶉一般,從來都只有笑的,如今那楊淑妃卻居然敢在聖上跟前上長公主的眼藥了!
——這是打量著,長公主出宮建府之後,在聖上跟前走動得少了,說不上話了呢!若是長公主這回不反擊,這些個起子小人定然會變本加厲地折騰,說不得後面會害得長公主連在宮中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太子仔細看了看他這個驕傲的長姐,搖頭揮退宮人們,這才輕聲道︰「漣姐,這回我卻也不太贊同你。婚禮都成了,你便與他睡一晚又如何?即便往後絕不令他近身都好,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連第一夜都不肯叫他近身,也不怪父皇這回不肯偏袒你。傳出去的話,誰都要說你跋扈的。」
晏河咬著牙,心里已經對趙明良和楊淑妃惱到極點。「趙明良!我真不想相信,他竟沒臉沒皮到這樣的程度。沾不了妻子的身是很光榮的事?他竟敢拿出來說,這是不想跟我過下去了!」
「也不見你曾想與他過下去。」太子笑道,見晏河已經有怒得爆發的跡象,連忙說道︰「那你準備如何?父皇還未下朝,朝後也許要召你去問話,你準備如何答他?」
「說幾句也就是了,父皇一向疼我,難道還能罰我不成。工坊還在我手上,許多東西沒了我不行的,父皇不會看不清這一點。」晏河不怎麼在乎地說,然後轉了話題,看著太子道︰「母後說,你把你那些漂亮宮人子都遣走了。」
「都是按你說的做的。」太子眼神灼熱︰「阿姐,阿姐,你答應過要幫我的。連母後都不看好我能娶王霏,她已經在為我物色其他家的妃子了。只有你能幫我!」
晏河胸有成竹地眯了眯眼楮︰「不要急,要有耐心。我已經有了月復案,等我再細細準備一番,就可以出手。你當不知道就行了。」
兩姐弟說話間,一個脊背微彎、面白無須的中年寺人從皇帝起居的甘露殿那側快步行了過來,他手持象牙柄的拂塵,著一身紫色的圓領袍子,氣度頗為雍和,和他身後的兩個著土黃色袍服的寺人相比,倒更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這是澤帝跟前最受重用的張樂泉太監,總掌內廷十二監事宜,追隨在澤帝前後已經有三十多年時間,得澤帝賜穿紫服。便是晏河、太子兩姐弟,在張泉樂太監跟前也是要頗為恭敬的,要說吹澤帝的耳旁風,其實張樂泉太監的威力比妃嬪們要高多了。
「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灑家這廂有禮了。」張樂泉面帶笑容地一擺拂塵行禮,氣質十分溫和。
太子含笑道︰「張公公有禮了。張公公此來,卻是有父皇的口諭要傳予我麼?」
「太子此回卻猜錯了,」張樂泉笑了笑,轉向晏河長公主道︰「長公主殿下,聖上有言,命灑家前來傳達。」態度不軟不硬的,卻不似往常那般親熱了。
晏河和太子交換了個目光。晏河雙手規矩地攏在月復前,擺出個溫婉恭謹的姿態來,就像在皇帝跟前聆訓一般地道︰「是,晏河恭聆聖諭。」
「晏河你且听清楚了,我天家子女誠然金枝玉葉,嬌貴尊榮,卻也從未出現過婚後專橫跋扈、凌駕于丈夫頭上的公主,直令天家顏面掃地。回你的公主府去好好反省,若是不能悔過自新,也不必再進宮來見我。」
張樂泉一板一眼照著當時澤帝凌厲的語氣復述完,恢復了溫文有禮的語氣,帶著些微的歉意道︰「還請長公主見諒,並非灑家有意冒犯,如此作為是聖上的意思。」
身為堂堂的晏河長公主,最受皇帝寵愛的長公主,她何曾受過這般嚴厲的斥責?!她為皇家做了那麼多的事,為父皇的私庫掙進了那麼多的財富,如今卻落到了被一個寺人當面斥責的地步?
晏河勉強拿笑容掩去了黑透的面色,笑著回道︰「怎會呢……父皇責備得是。是晏河……是晏河做的不對,令父皇為晏河費心了。晏河回去定當痛定思痛,改過前非。」
「聖上還有令諭,近期長公主便請在公主府中修身養性罷,那西市工坊諸般事宜十分繁雜,想來長公主既在府中修身養性,恐有照料不及之處,便令趙王暫代監管罷。」
趙王是澤帝的同胞親弟,也即是皇子公主們的親叔叔,封地在汾州,是皇帝諸多兄弟中唯一得封王位、還得了一州封地的兄弟,剛剛被皇帝召回金陵不久。
張樂泉這一番話是直戳晏河和太子的軟肋,她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差點指著張公公的鼻子罵了起來︰「你說什麼?不可能,父皇不可能下這樣的命令!父皇明知道那工坊是在我的主持下建設起來的,很多地方離了我根本運轉不開!」
面對晏河的指責,張樂泉面不改色地微微垂下了視線,只是溫和而從容地說道︰「長公主殿下,還請注意禮儀。灑家所述諭旨皆為聖上親口頒下,絕不敢添減半字。」頓了頓,他輕聲提點了一句︰「今日廷議之時,御史台呈上了兩本奏折,彈劾長公主身為天家凰女,囂張跋扈、目無尊長、不敬夫君,朝中議論大盛,聖上震怒。」
太子按住了激動的長姐,沉著臉道︰「張公公,敢問聖上如今在何處?我與長姐要親自面見聖上!」
張樂泉太監面上有著淡然的微笑,就好象面前兩位尊貴的金枝玉葉憤怒的面色、凌厲的視線對他毫無影響一般。他只是微微彎了腰,一如既往,聲線徐緩地說道︰「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聖上說了,今日朝中議事疲累,他將在甘露殿中焚香靜思,不欲人打攪。」一雙沉靜眼目朝太子一看,又道︰「太子殿下,東宮少傅梁大人應當正等著太子殿下回返听講?若是怠慢了授業恩師,卻是聖上不欲見到的情景了。」
太子慢慢收住了帶著沉怒的面色,和長姐互相看了一眼。——聖上連拒見的借口都準備好了,明顯是盛怒之中鐵了心,今日是不會見他們了。有了這樣的認識,雖然兩人面色都極難看,卻也不再嘗試抵觸聖上的命令。
在這座皇宮里,能拿一切主意的始終只有一個人。
晏河一路帶著憤怒回到公主府中,進門便是叱喝︰「駙馬在何處?!將他叫過來!」
「不必呼呼喝喝的,我在此。」趙明良大步走進公主府的主院,面色淡定。
他那副小眼楮厚嘴唇、皮膚黝黑的面貌實在是土得掉渣,晏河多看兩眼都覺得反胃,一想到是這個男人向外人說了兩人之間的事,愈發厭惡而憤怒起來,指著他斥道︰「趙明良!你還是不是男人,是不是?你有沒有半點自尊心?你沒有踫過我,說出去大家也都只會笑你連個女人都降不服,只會說你沒有本事!你怎麼敢往外說,你怎麼敢?你可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我實在是厭極了你!」
「正好我亦不曾歡喜于你。」趙明良說,看著這個名義上的妻子的眼神里,同樣是厭惡︰「若不是聖上賜婚,我便休了你又如何!我父看重官位,我卻寧願無官一身輕、除冠除袍歸家種田!如今甚好,你若有本事,便去請和離罷,我正好再娶一門良婦!你別以為你是這大丹的長公主,全天下人便個個都要容忍于你!」說完轉身就走。
工坊被暫且奪走,被寵愛自己的父皇斥責,被責令短時間內不能離開公主府,被名義上的丈夫背後插刀、當面斥責,這樁樁件件的事都堆到了一起,讓晏河氣得渾身發抖,死死瞪著趙明良離開的方向,而後尖叫一聲,掃落了桌案上所有的東西,嚇得宮婢們全部縮到了牆角,戰戰兢兢.
竹園里,修養了幾天,已經完全康復的華苓在看著小丫鬟們展示府外送進來的一些慰問禮。大部分都是些養身藥材之類的東西,也有些解悶用的小玩意兒,有些是王家等相熟人家送來的,也有些是丞公爹的屬下送來的,多數都不是太貴重,爹爹便直接令人送了過來。
她生這一場病鬧得太大了,高熱不退,丞公爹幾乎是翻遍了整個金陵尋找良醫,所以後面在藥叟的妙手回春之下,她身體康復的消息也很迅速地傳遍了整個金陵。
于是她這個小小的丞公府九娘算是在金陵城里外出名了,個中事件也是越傳越歪,現在就是市井里隨隨便便一個賣菜的老頭兒隨口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話說那謝氏丞公府中有一位九娘子,如今年方xx歲,生得呀那是文弱嬌美。正正是、一個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不測之福禍,那謝九娘一朝罹患奇疾,高熱不退,丞公老爺愛女心切,心焦如焚,令人遍請金陵城中名醫來府中為謝九娘診脈。但是這謝九娘病得十分離奇刁鑽,良醫們集思廣益,殫精竭慮,竟都不能藥到病除。後來便有一位方外名士飄然來到丞公府門口,張口便道︰我有一方,能解貴府九娘之厄。果然藥到病除。丞公大喜,奉上千金為酬,方外名士笑納之後,飄然而去。」
這段話兒是時常跑腿的小丫鬟碧喧從大廚房那邊學回來的,大廚房那邊的嬤嬤執事們又是從采買執事們那里學回來的。在丞公府外,金陵城的百姓們把華苓這一病的事口口相傳之下,順便將之藝術加工了無數回,如今竹園眾人听到的這個版本和事實已經相去百里不止。
碧喧不如碧浦穩重,不如碧微嬌憨,但是一張小嘴兒真是靈活無比,正合了她的名字,這段話兒她是模仿著傳說中賣菜老頭兒的語氣說的,實在惟妙惟肖。
華苓邊听邊笑,捶著桌子笑,完了抹著笑出來的淚花花,指著碧喧道︰「碧喧兒,你這小丫頭實在是太逗了……金甌姐姐,方才那些禮物里面,不是有一對素面金鐲子嗎,拿來給碧喧兒吧,噗哧,樂死我了,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金甌也樂得很,應該說滿屋子的人都被碧喧逗得合不攏嘴,听了華苓的吩咐便立刻取來了鐲子,還親昵地擰了擰碧喧的小下巴,「碧喧兒,九娘子疼你呢,還不快道謝。」
碧喧兒捧著一雙沉甸甸分量十足的鐲子,笑得十八顆小牙齒全露了出來。「碧喧兒多謝九娘子所賜。」
碧浦六個算是竹園的三等丫鬟,制式服裝都是青色的棉布襦裙,梳個雙丫髻,看起來都女敕極了。
這還是一個八歲的小丫頭,她這算不算使用童工呢?華苓忍不住想了想這個問題。不過時代不同,這會兒連童工的概念都還沒有呢,于是很快又把問題拋了開去,心情很好地讓金甌和金瓶主持,把收到的一些不太貴重的禮物都分給了竹園的侍婢們,人人都有份,也算得上皆大歡喜了。
一園其樂融融間,前院丞公爹派來了人說︰「九娘子,藥叟將離府了,丞公命你過去,一是讓藥叟他老人家再切一切脈,二也是要鄭重向藥叟道謝、道別。」
于是華苓趕緊換了衣服到前院去,還帶上了讓金瓶和金梳趕制的一身棉布道袍,是給藥叟的。這位老人家時常單人匹馬行走各地,獨自在深山老林過上十來幾十天是很正常的事,生活簡樸得甚至可以說是清苦,華苓也想不到能給他準備什麼謝禮,干脆很俗套地給準備了一身衣服。
謝丞公把藥叟請到了瀾園偏廳飲茶敘話,衛羿也陪坐一旁。華苓先是朝爹爹打了招呼,然後是藥叟,最後朝衛羿福一福身,笑眯眯地在衛羿對面坐下。
今日她著了一身黛色綾紗襦裙,梳雙螺髻,衣料是進夏之後府中分下來的綾紗,在金瓶的巧手裁剪下處處合身,襯得她格外沉靜可愛。高燒一場還是有些後遺癥的,她原本吃得圓嘟嘟的臉蛋已經尖了,顯出了一點遺傳自生母的臉型,辛嬤嬤觀察了一下,認為是鵝蛋兒臉。
衛羿眼前一亮,想起了三年前跟謝九初見時的情景,那時候謝九也穿的是黛色的衣裙,粉團子似的不知多可愛。現在確實已經長大許多,就快高到他心口位置了。
兩個小的安靜地陪坐沒有說話,藥叟眯著小眼楮笑,歡快地朝朝華苓問道︰「謝九,你那婢子帶來了什麼?那定然是要給我老頭兒的,是吧?速速取來與我。」
這還真是直接……多少年沒有見過藥叟這樣的人了,不講禮數,卻自有他的真情意在。謝丞公輕咳一聲,眼露笑意,干脆住了口,沒再繼續話題,極有風度和耐心地任由藥叟和女兒說話。
藥叟的表情太急不可耐了,並且還是沒甚形象地叉著兩條腿坐在高椅上,又瘦又小又老,和旁邊氣質儒雅的丞公爹形成了明顯的對比。華苓抬頭看看他,沒忍住笑了起來,接過金釧手里的包裹,捧上去打開給藥叟看。輕聲笑道︰「藥叟,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呢,知道你這幾日就要走,就讓侍婢們快快趕出來一身道袍,還有里衣,是照著你穿的袍子樣式做的,尺寸是侍婢們估算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把手背在身後,華苓有點忐忑地繼續解釋道︰「我針線上的手藝到現在還很一般呢,所以就沒有親手給你做。但我手下侍婢們的針線活兒是很好的。還有這袍子也沒有選如何好的衣料,我想著藥叟你應當還是要到處去,要是衣料太好,平日里反而不好穿。」
藥叟拿著一身新道袍子眉花眼笑,兩只小眼楮眯得都瞧不見眼仁兒了,連連說︰「好,好。」還立刻讓侍婢把他領到僻靜地方去換了新衣服出來,果然頗為合身,于是越發得瑟,指著華苓朝謝丞公笑道︰「謝熙和,你家九娘是個好孩子,孝順著呢,我甚愛她。」
華苓捂了捂臉頰,熱熱的,她這是被表白啦……
謝熙和看得有點眼熱,算起來小女兒都還沒有給他制過新衣呢,第一回孝敬倒是給這老頭兒得去了,怎麼想都有點酸酸的。雖說,原本他的衣食住行就有專門的僕婢打理,原本也不需要女兒給他制衣。
畢竟還是自己家女兒被稱贊,謝丞公遂還是含蓄地笑著頷首︰「我家九娘自然是乖巧伶俐的。」
藥叟看著華苓,笑眯眯地又說︰「謝九不若隨我去罷。」
「啊?」華苓睜圓了眼楮,這是什麼意思?「藥叟,要收我為徒嗎?」她試探著問。
「你可願意隨我去?」藥叟並不解釋什麼,只是含笑問了第二句。
師父果然還未打消帶謝九去四處為家、餐風露宿的想法。衛羿沉下臉,緊緊抿住了嘴唇。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師父跟前為弟子的就不是很有發言權,所以雖然他不同意師父的做法,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提出駁斥的意見。
華苓眨了眨眼楮,看看爹爹,又看了看衛羿。丞公爹和衛羿都皺著眉頭,一副完全不贊同的神色。
她只是猶豫了片刻,心里對藥叟那種行走四境、四海為家的生活的向往迅速膨脹了起來,緊緊地捏住了手心,正要開口應下的時候,藥叟已經笑著搖了搖頭︰「緣分不夠,卻是無法了。」
老頭兒蒼老的、皺紋遍布的面容上露出了讓人很難完全看清、看透的神情,那雙特別小的三角眼楮是沉靜的,有那麼片刻,華苓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口深深的、平靜的古井,它倒映著世上的一切,卻波瀾不驚。
她看著藥叟,愣了一陣才明白過來,藥叟是已經收回了那個提議,不由得心下悵然。
謝丞公含笑,竟也不沾這個話題,轉而和藥叟提起了如今大丹南部海域正在進行的開設港口、儲備糧食等動作。
藥叟還不曾出過海,听說那南海海域寬廣無邊,中間有無數珍珠般散落的島嶼,上面氣候炎熱多濕,又有無數奇花異草存在,便動了前去一探的心思。
謝丞公順水推舟地便說可以聯系朱家海軍,給藥叟提供些方便雲雲,一來二往的,居然就把藥叟原本打算到末盧國高原走一趟的計劃拐成了出海一游。
談談笑笑的直到傍晚,藥叟便領著衛羿起身告辭,為了華苓的病,兩人已經在丞公府中住了五日,也是時候離開了。
藥叟和衛羿都不是喜愛鋪張排場的人,干脆謝丞公就沒有驚動府里的人,只是領著華苓,把兩人送到了大門口。
失去了追隨藥叟學習的機會,這個事實讓華苓十分惆悵,一直到站在了大門口,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她這個時候也想明白了,爹爹對這件事也許不太贊同,但是如果她得了藥叟的青眼,能跟藥叟學習醫術和其他的技藝的話,爹爹其實是不會反對的,畢竟,藥叟的醫術實在是太高妙了,如果家中能出這樣的一個良醫,絕對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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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
華苓抬起頭,衛羿站在她跟前,也在看著她。
衛羿有一雙煌煌火焰一般、精氣神極端凝聚的明亮的眼。這雙眼嵌在他輪廓深刻的面容上,總是會讓人一下子就忽略了他同樣十分出色的五官,只能注意到他身上的那種神采飛揚,他只是一個人,身上勃勃的生命力卻烈得就像能把他所立的那一方土地燃燒殆盡。
華苓扁起了嘴,心里酸酸的。好像,忽然發現衛羿是一個特別厲害的人物,自己好像配不上他。原本她也許有機會成為同樣出色的人物,只要她抓住了機會成為藥叟的弟子,但是她錯過了。
衛羿也看清了華苓的表情,他所看到的,其實小娘子眼里已經有淚花花在打轉兒了。他知道謝九在為什麼而不開心,雖然謝九沒有說。
衛羿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大掌輕輕地模了模華苓的頭,說道︰「送師父離開金陵之後,過幾日,來帶你去東郊馬場看馬。」
按在頭發上的手掌,和丞公爹、和大郎都不一樣,好像更溫柔。
華苓動了動眼楮,勉強把注意力轉到了衛羿說的話上面來,問他︰「去你家在金陵東郊設的那個馬場麼?」
「嗯。」衛羿點頭︰「你剛習騎射,可以給你選一匹良種小馬帶回來。」頓了頓,又道︰「所以,勿要不樂。過幾日就來尋你。」
華苓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可以去馬場也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不得不說,她的注意力確實被轉移了不少。
藥叟已經上了馬車,衛羿沒再說什麼,向謝丞公叉手一禮,上馬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人說要打晏河的臉?這叫不叫打臉?
模下巴,其實渣作者的腦回路一直都和妹子們不太一樣
明天兒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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