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來,這是張伯今天捉的野山雞。」張伯撕下了一只雞腿,伸著筷子,示意著阿呆拿碗過來接。
阿呆看了看張伯家里的兩個兒子,忙搖頭,村里很窮,大家都沒有什麼錢財,許多村民家一年到頭都吃不上葷腥,張伯家的兩個兒子,大的十八歲,小的十六歲,每天都在地里干活,很是操勞,阿呆雖然小,卻是比同齡人要通事理,硬是沒有接過雞腿。
「好了,阿呆弟弟,」張伯的大兒子張大牛扯過阿呆的飯碗,將雞腿硬生生塞到了他的碗里,「男子漢的,扭扭捏捏,這里就你最小,這個就是你的!」
阿呆雙眼有些濕潤,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個被爹娘拋棄的孤兒,本應該給山里喂狼的沒人要的啞巴東西,卻被大家如此照顧,阿呆沒有說話,低下頭,哽咽地扒著碗里的飯,眼淚卻是一滴一滴落在碗里。
山里的冬天別樣的冷,在這個背靠著貧瘠土地的窮山村,棉花可是種不出來的,過冬的衣物只能是一些獸皮縫補著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就算是過冬的衣服了。當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獸皮的,沒有獸皮縫補的,就只能靠衣服的厚度來解決保暖問題了。
夾著眼淚,含著感動和感激,阿呆吃完了晚飯。望著阿呆離去的單薄背影,張伯嘆息一聲︰「哎,這可憐的娃」
這山里的冷風真是刺骨,刮在臉上似刀子割,打了一個冷顫,阿呆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全部「家當」,埋著頭就往村頭自己住的小屋跑去了。作為一個一窮二白的孤人,阿呆可是沒有獸皮之類的高檔取暖衣服,跑回屋子鑽進那破被子里,再點上一把火,就算是與寒冬作戰斗了。迎著冷風,阿呆縮著脖子埋頭前沖,只顧著腳下的路了,哪里注意到岔路口上還有一個正同樣著急忙慌地身影,「砰」的一聲,兩人狠狠撞在了一起。
「哎呦,哪里來的小子,這麼莽莽撞撞的!」被撞倒在地的身影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是靈樹村的老中醫蔡桑,他口中一陣怨喝。
「咦咦啊啊,咦啊,啊咦咦」阿呆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口中咿咿呀呀著,上前扶住了老中醫蔡桑。
一听是這咿呀的言語,蔡桑就知道是阿呆了,心中的怨氣也少了些許,畢竟阿呆身世頗為淒寒,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著一旁縮著脖子羞低著頭的阿呆,嘆道︰「哎,小家伙,走路不要這麼亂沖,下次要注意一下行人,不要再撞到他人了。」
搖了搖頭,老中醫也沒有再去說阿呆什麼,四顧了一下,蹲拾撿起了醫藥箱和散落一地的藥材。阿呆撓了撓頭,有些無措,然後又抓了抓耳腮,就是不敢移動步伐。
藥箱被阿呆剛才猛一撞,藥材散落一地,加上天色又暗,老中醫眼神不好,而且老腰又吃了阿呆一記「滿面懷」此刻正隱隱作痛,撿藥材很是費力,無奈扭頭道︰「別光像一根木頭杵在那里,快點過來幫忙拾掇一下,這等著急癥呢!」
「啊!」阿呆被老中醫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忙蹲身下去和老中醫一起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藥材。
老中醫打點了一下藥材,確定藥材不缺了,才慢慢起了身︰「哎呦,這老腰還是不行啊,哎,好久沒有進山采藥了,這老腰就是耽誤事啊。」
阿呆拉了拉老中醫的衣袖,用手指了指藥箱,又指了指自己,老中醫呵呵一笑︰「你是想要幫我拿藥箱?」
阿呆連連點頭,伸手從老中醫懷里接過了藥箱,然後眨巴著眼楮看著老中醫。老中醫低頭看著阿呆,好奇道︰「瓜娃子,你這麼看我作甚?」
阿呆用手指了指路,咿咿呀呀半天,老中醫才一拍腦袋︰「哦,忘了說去哪里了,看記性,走走,快些去耿老頭家,他不知道被什麼毒物咬了,正等著藥呢!」
「啊咦咦」阿呆一路上咿咿呀呀不停,神情焦急,這村長耿老頭可是于他有著救命之恩啊,若不是耿老頭將他從山里抱回來,指不定阿呆已經成了那匹狼的一堆糞便了。
老中醫一路上都在安撫著阿呆,阿呆和耿老頭的關系村子人人都清楚,這不,阿呆這一路一邊抱著箱子一邊用肩膀蹭著老中醫,在催促著老中醫快點。
「快,快,讓開,蔡桑老醫生來了。」耿老頭的德望很高,村里人都很愛戴他,一听說村長被毒物咬了,村里知道消息的幾乎都來了,一群人急得團團轉,若是老中醫再不出現,就有性急的人要去抬他了。
只見老中醫氣喘噓噓來到了耿老頭家門口,一群人就圍了上來,直接把阿呆擠到了一邊,耿老頭的兒子耿大子一把拉住老中醫的手腕︰「蔡大叔,快去救救我爹爹吧!」
老中醫拍了拍胸口︰「你們,你們讓我喘口氣,這,這一路上,一路上被,被阿呆,那,那家伙推過來的,咦,阿呆,阿呆人呢?我的」
「啊咦咦。」嘴里吐著一連串沒人听得懂的語言,阿呆抱著藥箱擠到了老中醫的身邊。
「還以為藥箱丟了,走,走,你抱著藥箱和我一起去看看。」眾人簇擁著老中醫進了屋子。
中醫診脈最忌諱吵鬧,為了給老中醫一個較為安靜的環境,除了抱著藥箱的阿呆和耿大子留在了屋里,其他人都在屋外焦急地等待著。過了半刻鐘,老中醫臉色很是凝重地從屋里走了出來,阿呆和耿大子神情落魄。眾人為了上去︰「結果怎麼樣了?」
老中醫長出了一口氣︰「村長這是被冬靈蟲咬了,這種東西只有我們這里有,要解毒就需要冬凌草,冬凌草一般長在懸崖邊,只是老頭子我現在這把骨頭是模不到這草的。」
「好,我去!」
「為了村長,我去!」
「還有我!」
看著眾人為了救村長一個個奮勇舉手,老中醫還是搖了搖頭︰「這冬凌草只有午夜子時前後一個時辰才鑽出土,而且非常稀少,哪里是一時半會可以找到的!而且,深夜模上懸崖邊是非常危險的,說不得就送了命。」
眾人一听,神情變得嚴肅了許多,這里基本都是男人們,一個家的擔子可都在他們的肩上,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一個家就算是完了,午夜去模懸崖,而且還是寒風最凶的冬夜,這確實太危險了,眾人不得不重新掂量這分量了。
「我去!那是我爹,做兒子就算是死也要去!」耿大子一擦鼻子,言語斬釘截鐵,山里男人獨有的粗獷畢現無遺。
「嗯,你要想清楚了?」老中醫再次問了一句。
「那是我爹!還要想嗎?」耿大子語氣沒有絲毫的退縮,「蔡大叔,把那冬凌草的模樣告訴我吧,今晚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它給摘來!」
老中醫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藥箱里取出了一張藥材的畫,那是一株長滿了尖刺的六瓣草葉的藥材,每片草葉的尖端都開著一朵小花,指著畫上的草藥,老中醫語氣很鄭重︰「記住它的模樣,這就是冬凌草,它的葉子是紫色,尖端的花朵是黃色,采摘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它上面的刺。」
耿大子神情嚴肅地接過冬凌草的畫像,朝著屋里望了一下,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楮︰「爹爹,你放心,你兒子我就是死也要帶回來一株冬凌草!」
說完,耿大子便在眾人的叮囑聲離去了,眾人一陣唏噓,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事情,也虧了耿大子的一片孝心,大家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為他祈福了,希望他可以順利平安得摘到冬凌草。
大家都在關注著耿大子,卻忽略了一個嬌小的身影。在老中醫說完冬凌草的特征後,阿呆便熟記于心,悄然離開了人群,望山里而去了。
「嚎,嚎,嚎」
冬夜的山里,恐怖的狼聲四起,這尖銳悠長的嚎叫讓阿呆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敢想象若是沒有村長耿老頭出手相救,當初還在襁褓里的自己要怎麼去面對這群畜生。
「呼,呼,呼」
寒風沒有給衣著單薄的阿呆一絲憐惜,呼呼刮在他的臉上,凍得鼻涕不停流,本就單薄的身體更是瑟瑟發抖。為了報答耿老頭的恩情,阿呆可沒有絲毫放棄的念頭,冒著股股寒風,借著微亮的月光,朝著涯邊小心模去。
靈樹村深居青雲山,落在一個山坳里,東面和南面就是千丈絕壁,深不見底,西面是一條山泉河,河水清澈而幽深,北面有一條也是唯一的一條的上山和出山的通道。冬凌草生長在懸崖處,東面和南面的懸崖就是最好的兩處選擇地了,也只有在那兩處有可能找到。
走了約莫半個小時,回頭看去,淡薄的月光下,群山黑色的輪廓還能看得分明,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確定了自己的位置,阿呆擦了擦鼻子,抹去了鼻涕,再往前走,就是南面的懸崖了。
「咦咦咦」阿呆雙手緊握拳,口中啞言不斷,小臉毅然,心中敲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冬凌草,救活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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