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安靜極了,幾乎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自從柳瀲紫一腳踏進房內,目光就不曾從紫荊的身上移開。
帳幔卷起,一位中年的醫者,坐于床畔,一只手放在紫荊的脈上,眉宇緊鎖,面色帶憂。
知柳瀲紫此刻一心牽掛著紫荊的病情,納蘭秋芸也靜靜的呆在一邊,不曾煩擾于她。
許久,大夫緩緩起身,來到圓木桌前,執起筆,寫下一張藥房,交與納蘭秋芸。
柳瀲紫掃了一眼藥房,有些急切的問道︰「大夫,紫荊病情如何?」
只見那位大夫,掃了一眼病榻之上的紫荊,搖搖頭說道︰「這位姑娘的情況不容樂觀,老朽也不能保證姑娘的性命。您且先按照藥房上的藥,抓上幾貼,讓她服用。至于,這位姑娘能否挺過去,還看她的造化!」
說完,大夫背起藥匣轉身行出房外,納蘭秋芸示意身邊的丫鬟遞上一些銀子,那位大夫卻也不推遲,直接收下。
「嫂子,您且莫要擔心,紫荊吉人自有天相,她若知道您如此為她,定不會甘心就這樣離去。」納蘭秋芸安慰道。
她知紫荊在柳瀲紫心中非同一般,甚至高于他們這些將軍府中的人!她是將她看成了親人一般的存在!
柳瀲紫背過身子,悄悄抹去臉上的淚水,對著納蘭秋芸扯出一抹淡笑,只是那樣的笑容,看起來卻讓他人甚是心疼!
「妹妹放心吧。我沒事,我相信紫荊一定會挺過去的!」
望著床上依舊毫無知覺的人兒,柳瀲紫突然生出了一股自信,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紫荊一定會醒來,而且會很快醒來!
這人活著,如果有了信念,那麼必定無論遇到何事,都會堅強的挺過去!而如今,紫荊就是柳瀲紫心中的信念,她相信紫荊必然不會放任她這個小姐不理。
然而,柳瀲紫何嘗不是紫荊的信念呢?
外人都當床上的紫荊已然燒的昏迷不醒,可卻不知縱然她不能動、不能語,可是神識還是清醒的。
柳瀲紫為她做的事,她縱然是看不到,可還是听得見,那一句一句話,好似會動的蝌蚪,一句一句鑽進她的耳中,鑽進她的心底,掀起陣陣波瀾。
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下,落在枕上,暈染開來,形成一朵美麗的花兒。
小姐,你如此待紫荊,紫荊如何能舍得離去?
納蘭秋芸望著柳瀲紫,在她的目光中流轉的,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東西。那一刻,她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無論將來如何,誰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兩人之間的感情。
在她們之間,仿佛存在著深深的羈絆,將兩個人連在了一起,任何能都無法切斷這種無形的牽扯。
她們,早已經不是主僕那樣簡單的關系,那是一種比之親情更加深刻的東西。
納蘭秋芸的目光落在紫荊蒼白的面容上,心中不無羨慕。縱使自己是千金小姐,可又有幾人能如此真心待她?
紫荊她何其有幸!
納蘭秋芸突然覺得,她于此處是一個多余的存在,最後望了一眼柳瀲紫,在心中幽幽嘆息一聲,轉身踏出房門,將房門關好。
「你且去按照藥方,將藥抓好,然後煎好了,給少夫人送來。」納蘭秋芸吩咐身邊的丫鬟。
隨意的掃了一眼,只覺而今的紫竹院越發的清冷,好似房內的那人!
也難怪納蘭秋芸會如此作想,自從柳瀲紫三日回門後,大夫人便將安放在柳瀲紫身邊的綠荷與芙蓉遣了回去。
納蘭煜彥的離開,使得李氏對于柳瀲紫的厭惡,擺在了台面上,這紫竹院中的丫鬟,自是被她尋著各種理由,安排去了他處。
如今,紫竹院中唯一剩下的丫鬟,不過紫荊一個而已!
怎能不顯得淒涼、蕭索、冷清!
納蘭秋芸柳眉微蹙,輕輕嘆息,口中喃喃︰「不知他日哥哥歸來,望見如今的紫竹院,有何感想?」
回首,再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納蘭秋芸招招手,便有一個丫鬟上前︰「月華,你暫且留在這里,好好照看少夫人,若是少夫人有所吩咐,你就去做。」
「可,小姐,我若是離開,誰照顧您的生活起居?」月華猶疑道。
原道是這月華,卻也不是別人,乃是納蘭秋芸身邊的一等丫鬟,平日里,納蘭秋芸的一切起居皆由月華一人操辦。
「沒事兒,其他丫鬟服侍我一樣。只有你在這里,我方才放心。記著,如若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前來通知于我。」
「是,奴婢明白,謹遵小姐吩咐。」月華躬身行了一禮,目送納蘭秋芸離去。
旋即,轉身,進了屋子。
听見開門之聲,柳瀲紫方才回過頭。納蘭秋芸離開,她自是知曉的,只是那是心中有所擔憂,並未理會。剛才外間的聲音,她多多少少听去了一點,心中有些感到納蘭秋芸的細心。
「你是月華吧,方才你家小姐說的,我都听見了。暫時也沒什麼事兒,你若是有事可先去辦事。」
「月華並無他事。」微微抬頭,望見柳瀲紫憔悴的面容,月華抿抿唇,方才說道︰「少夫人,您還是先去休息會兒,這里有奴婢照看就好。」
柳瀲紫淡淡一笑,十分蒼白︰「我沒事兒。」
「少夫人,您也不想紫荊妹妹醒來看到你如此憔悴的模樣吧。如若您真的為紫荊妹妹著想,奴婢斗膽,請您好生休息一下。」
柳瀲紫一怔,明白月華所說不假,看了一眼病榻之上的紫荊,旋即點點頭說道︰「那好,我就在耳房之內休憩一下,如若有事,可直接來喚我。」
「奴婢明白。」
柳瀲紫走後,月華端來一盆水,找了一塊布,弄濕,覆在了紫荊的額頭。听見紫荊昏迷中的囈語,也並未多說,只是坐著手中的事,當真是會侍候人的丫鬟,也難怪納蘭秋芸會喜愛她。
期間,有丫鬟送來藥,月華扶起紫荊,小心翼翼給她喂藥。
這人要是有了求生的**,自然就輕松許多,因此,即便是紫荊手腳不能動,口不能言,可這藥卻是很輕松地便順著口滑入月復中。
伺候紫荊的時候,月華也曾發生紫荊臉上的浮腫,聯想到柳瀲紫的臉似乎也有些臃腫,心中只是嘆息。
這做主子的竟還不如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
李氏正在喝茶,突然房門被人推開,這到了嘴邊的茶水,硬生生的被噴了出去。李氏抽出手帕,擦去嘴角的茶水,蹙蹙眉,抬起頭,想要知道是何方神聖,哪知卻望見了挺著肚子的鳳羽。
「你這是作甚?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怎還能如此不曉得分寸!」李氏厲聲斥責道。
鳳羽先是一愣,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莽撞,旋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緩緩移步,行至李氏的面前︰「夫人,鳳羽這也是一時著急,這才忘了分寸,下次不會了。」
李氏斜睨了她一眼,心中半信半疑。
「說吧,如此的慌慌張張究竟有何事?」
一邊的丫鬟,又送上一杯茶水,李氏接過,喝了一口,放在了桌案之上。
「今日,鳳羽瞧見府中來了大夫,還以為夫人你病了,這才慌慌張張過來,鳳羽這是擔心著您呢。」鳳羽笑著說道。
她並非愚鈍之人,怎會直接說出納蘭秋芸尋了大夫給紫荊看病?鳳羽心知,像李氏這樣的人物,只要一點便通。
李氏蹙蹙眉︰「我今日無恙,何來請的大夫之說?」
「原來不是夫人生了病啊!」鳳羽故作訝異,「那府中哪位主子病了?難道秋芸小姐並不是為夫人請的大夫不曾?」
「大夫是芸兒尋的?莫不是芸兒病了?」大夫人揣測。
「秋芸小姐並不曾生病,方才鳳羽就是因為撞見秋芸小姐出府,才知秋芸小姐未曾生病,所以這才急急尋至夫人處。」
「不是芸兒?」李氏心念一動,喚道︰「穆嬤嬤!」
穆嬤嬤听到李氏的呼喚,立刻行至房內,望見坐在李氏一側的鳳羽,不自覺的蹙蹙眉。
「夫人!」
「穆嬤嬤可知府中有哪位主子身體有恙?」李氏問道。
「府中並無主子生病!」穆嬤嬤不知李氏為何如此一問,照實說道。
「那可就奇了怪了,若是府中不曾有人生病,為何要去尋大夫呢?」鳳羽在一邊故作疑惑的說道。
一直站在一邊的彩蝶,听至此處,猶豫片刻,上前說道︰「稟告夫人,奴婢望見那名大夫似乎朝著紫竹院的方向而去。」
李氏一听,這心中一怒,伸手一掌拍在了桌案之上,上面的杯盞震動。
「豈有此理,我已經吩咐了府中之人,芸兒竟然還偏頗于她!」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幫著外人,這讓李氏如何不心寒?
鳳羽斂下眉眼,嘴角勾勒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她伸出手,輕撫李氏起伏不定的胸前,寬慰李氏︰「夫人莫氣,定是秋芸小姐心底善良,被少夫人所騙,上了少夫人的當,才幫著她。」說著鳳羽又給彩蝶遞了一個眼色
「是啊,夫人,秋芸小姐年少無知,又怎知人心險惡。」彩蝶收到鳳羽傳來的眼色,在一邊與之一唱一和。
兩人的互動,穆嬤嬤看在眼里,心中自是十分鄙夷,可卻知,此刻,自己不宜多說。昨日之事,李氏已然對她意見增加,而今,她還是袖手旁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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