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燕青螢進宮,在翠湖邊上瞧見了蕭九的身影。
魚腸好奇的問她,「郡主,你說三天時間,他真的能把事情都查清楚嗎?」
昨天下午八皇子就是在這里落的湖,蕭九一路沿著岸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低著頭似乎是在尋找什麼線索。
純鈞翻了翻白眼,幸災樂禍道︰「說不定雪妃娘娘動胎氣,欣貴人小產跟八皇子落水,都是意外也難說,只不過湊巧都踫到了一塊兒,到時候看他怎麼跟皇上交代!」
自從知道蕭九跟了景王慕容庭淵後,純鈞本能的對他充滿一副深深的敵意。
燕青螢面上淡然一笑向前走去,心底卻不以為然,既然蕭九昨天能在永安帝面前說得天花亂墜,把一向能言善辯的新城長公主都能堵得啞口無言,又豈會在這點小事上失手。
就算雪妃動胎氣,欣貴人小產,八皇子落水這三件事,統統都是意外,燕青螢相信憑他蕭九的三寸不爛之舌,也能把無的說成有的,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更何況這上面還賭著慕容庭淵的儲君之位,淑妃的後位,以及他的前程,蕭九又豈會讓自己一朝失手,抱憾終身!
到宣明宮時,慕容庭洲已經站在宮門口等她,身邊跟著穿雨。
兩人成雙成對的進去給永安帝請了安,永安帝的身子雖未大好,但面色已經紅潤了很多。
出來後慕容庭洲說要去工部任職,燕青螢對著穿雨好生吩咐了幾句,這才讓主僕倆出了宮。
之後她帶著純鈞、魚腸去了惠妃的鐘粹宮,慕容庭洲是皇長子,她自然就是諸位皇子公主的長嫂。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自然是所有家庭向往的,皇家也不例外,她這一趟去鐘粹宮,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做長嫂的職責,同時也代表了慕容庭洲對他八弟的疼愛,不讓吳王府落人口舌。
在鐘粹宮與惠妃閑聊了幾句,才知,八皇子是在翠湖邊爬假山玩耍時,一腳打滑才掉到翠湖里面的。
他說,落水之前,似乎看到過有個穿禁軍衣服的人,路過假山附近,至于那人的相貌,八皇子說當時被假山遮著,沒怎麼看清。
他還說,自己身上原有一個很好看的香囊,但是醒來後就找不見了,
還說那香囊,是他前天晚上在靈犀宮附近不小心撿到的,上面綴著一個很是漂亮的大紅流蘇結。
而這些消息,統統都是早些時候,蕭九從他口中,一字一句耐心套出來的,一開始連作為母妃的惠妃都不清楚,八皇子前晚曾無意撿到過一個香囊。
燕青螢問惠妃,那香囊長什麼樣,還有那紅色流蘇結,又是具體打得什麼結穗。
惠妃笑著搖搖頭說,當時蕭九讓八皇子憑著記憶將香囊跟流蘇結的樣子畫下來後,拿著畫稿很匆忙的就走了,她不曾看過一眼,是以也不清楚到底長什麼模樣。
蕭九來問過話後,八皇子吃了安神藥又睡下了,燕青螢在鐘粹宮小座了一會兒,也不見八皇子醒來,遂告辭離開。
出宮的路上,路過翠湖時,蕭九頂著大太陽還在那里。
碧綠的翠湖畔,出自江南的巨大山石,經過工匠們的巧手,雕琢壘疊成一片連綿壯闊的假山,幾欲環繞大半個翠湖。
蕭九一身素衣坐在假山上,凝視著滿湖睡蓮發呆,好半響,直到瞥見身邊站著一襲青衣的女子,他眨了眨有點干涸的雙眼,這才倉惶的起身,有些冒失的對著燕青螢行禮,「不知公主何時來的翠湖,下官失禮了。」
她免了他的禮,挑了個陰涼地坐下,那蕭九也不拘禮,大大方方挨著她坐了,坐下後,她沒有問他八皇子說的那個香囊流蘇結到底長什麼樣,也沒有問,這一早上,他都查到了些什麼。
只是像是拉家常般扯著,「你是滄瀾人,又何苦跑這麼遠來攪合大晉的政局。滄瀾少帝沖齡繼位,兩宮太後攝政,雖素來不和,致使朝堂黨派林立,暗中又有執掌三軍的涼王黨,局勢有些混亂,但我想憑你的才能實力,無論投靠哪一方,未必沒有一席之地,又何苦背井離鄉的跑來大晉!」
蕭九邊听,邊一臉戚戚,神色落寞的長嘆,「公主還是快別說了,蕭某真的是在滄瀾混不下去了,才來的大晉。本來蕭某是想選個安穩富庶,近十年沒有奪嫡紛爭的國家,可去了長川才知道長川攝政王長川落月好像突然失蹤了,投靠無門之時,正巧遇上周游列國的青玉公子,相談之下,惺惺相惜,這才應他盛邀,結伴南下,一路來了大晉。蕭某之母雖是大晉人士,可蕭某此前卻也沒有留在大晉的想法。不過是街上偶遇,二殿下見下官談吐不凡、頗為賞識,派人多次來盛請入府為卿,蕭某何德何能,竟能入了二殿下的眼,三生修來的福氣,豈可輕易拒絕!」
說罷,話鋒一轉,又追查起那三個案子來,他指了不遠處高啄的檐角,分析道︰「公主你看,翠湖往西沒幾步,出了重華門,便是右領禁軍所。禁軍無詔不得入內宮,可翠湖前面便是皇子所,皇子們一但年滿八歲,便要搬出後宮,住到那里去,皇子所歷來有禁軍巡邏,翠湖正好夾在內宮與外宮之間,是個分界不明的地帶。可我剛才去禁軍所問了,听當值的都尉說,他們為了避嫌,向來不會來這里,可也說了,萬一哪位伺候皇子的公公,見皇子爬假山,怕出意外,會叫上一兩個侍衛,讓他們在翠湖邊上看著。可八皇子說,他當時去翠湖,只帶了一個貼身太監小安子,並沒有叫上侍衛。這麼看來,那侍衛出現在翠湖,極有可能是帶有目的的,那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看著凝眉深思的蕭九,燕青螢私下暗自搖搖頭,分明是個十年苦讀、懷才不遇,一朝偶遇明主,想要鞠躬盡瘁的讀書人,她怎麼會覺得,蕭九就是之前踫到過,昨夜又遇到的那個黑衣人,那樣身手了得,一臉風華的男子,怎可能會是個一心想建功立業、輔佐君王的謀士。
她說過,他那雙眼楮,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認得,再看看眼前這雙雖有點黑亮,但毫無特色的眼眸,人皮面具之下,怎麼可能有著一雙瀲灩無比的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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