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姐姐,我回來了。看我給你帶什麼了?劉大哥快出來,你也過來一同食吧。」了空擰著兩袋鼓鼓的油紙包裹,剛進院里,就清脆地嚷嚷。
我從屋里探出腦袋,笑嘻嘻地把兩個人迎了進去。
了空擦了擦汗,放下手中紅紙包的水晶糕。
「臨走時,何大人送給我的,讓我帶給你們嘗嘗這里的特色糕點。」
我給了空斟了一杯茶,道︰「你每次都給我們送吃的,自己也不嘗個鮮。現下你身子剛恢復,平時天天吃青菜,也該吃點好的打打牙祭。今天姐姐這糕都分你吃。」對于我這種吃貨,讓吃的絕對比讓錢還來得心痛。
了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志田,「全姐姐,劉大哥,你們對我真好!」
「說什麼客套話啊!以後有姐吃得就餓不著你,我就一直遺憾沒有個弟弟,現在白白撿了個這麼懂事的!」我拍了拍了空的肩,把水晶糕遞到了空手里。
他感激地接過點心,一手握著水晶糕,一手接在下面,生怕漏掉了細屑,開始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今日師傅同我去何大人家,見到好多佣人從大小姐屋里進進出出的,一盆盆往外端東西。治病的郎中從屋中退出來,說是小姐如若不醒,長則半年,少則兩三月,怕是熬不過了。」
「何小姐,到底得的什麼病啊?」我詫異道。
「無人知曉,向下人打听,不是搖頭便是擺手,半個字也不肯說的。你可得救你倆的啞奴?」
我使勁點點頭。
「那兩個人原本是家里伺候小姐的僕人,將小姐的事與外人說道,就被賜了啞藥。幸得兩個人不會寫字,否則小命已是不保了。」
「啊?還有隨隨便便把人都毒啞了的?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在縣太爺府邸莫要談王法,家里好些僕從賣身的死契都是捏在主人手中的。說起來,何大人也是不易,自成親後,子息一直艱難。不是夭折,便是難產,大人而立之年,才有大太太誕下了何小姐,不久便去了。娶了兩三個姨太太,生下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沒及笄便歿了,如今家里上上下下,便只得何小姐一人。」
我滿頭黑線,腦中浮現那個滿面油光的縣令,心想,不是娶得多就能生啊,這丫的該去檢查檢查是不是自己有問題,有病早就醫,別把媳婦都害了。
「不想……何小姐竟是個痴傻的……」了空搖搖頭,嘆了口氣。
「什麼???」我和志田都震驚了,看來,這縣令真是遺傳基因有問題啊,擱在現代,就是標準遺傳病啊。
「嗯,」了空很肯定地點點頭,「這便是那兩個啞奴尚能言語時告知家人的。何小姐本是許了鹽運司知事的嫡長子的,八月初九便要完婚了,如今這一病,又傳出小姐是個傻的,硬是耽擱下來了。何大人為此愁容滿面,請著師傅做了七日的法事。今日我隨師傅去,本以為是作法,誰知大人只是在屋內與師傅聊天,並不設壇。還讓我在前廳吃茶,過會就讓人遣我回來了,師傅現下還在大人府里呢。」
「做了七日的法事,就是你上次提過,最後一日便是我們出現在石窖中?」志田若有所思地問道。
「正是。」了空點點頭。
「可知你師傅作得什麼法?」
「師傅做的是‘拘三魂法’。」
「‘拘三魂法’是什麼法術?有什麼講究?」我連忙插嘴。
「‘拘三魂法’乃是月三日,十三日,二十三日夕,三魂不定,爽靈浮游,胎光放形,幽精擾喚。其爽靈,胎光,幽精三君,是三魂之神名也。其夕,皆棄身游遨, 逝本室。或為他魂外鬼所見留制,或為魅物所得收錄,或不得還返,離形放質,或犯于外魂,二氣共戰,皆躁競赤子,使為他念,去來無形,心悲意悶,道士皆當拘而制之,使無游逸矣。」
我崩潰狀地看著了空,再無望地搖搖志田,悲催地指著了空,道︰「你說你說,這半大的孩子學什麼不好,學他師傅掉書袋,不說人話,我听不懂。」
志田揉揉我的頭,無奈地解釋道「簡單地說,人本是有三魂七魄才算得上齊全。如了空所言,三魂乃是︰胎光、爽靈、幽精,亦稱「元神、陽神、陰神」。
三魂在月三日,十三日,二十三日夕,最是不穩定,出游後容易被邪物收制,故而這拘三魂法,是為了召回流落在外的魂。」
「那就是說這小姐的魂在外游蕩,不能進入身體,所以才痴傻的?」
「不盡然也,師傅言,何大小姐不同于一般失魂者,乃是天生不足。有言,三魂存于精神中,所以人身去世,三魂歸三線路:
天魂歸天路;地魂歸地府;人魂則徘徊于墓地之間。
直到再度輪回,三魂才會重聚。而何小姐生而失魂,必是三魂不得重聚。」了空忙解釋道。
「那什麼原因,三魂不得重聚呢?」
「一則被邪物制肘,不得月兌身,如若是此情景,則拘三魂法必是可救的;就怕是」
「就怕是什麼?了空,了空你別賣關子了!」我好奇地追問。
「就怕是……魂魄投作別處,已托身成人了!」
「砰」一聲脆響,志田拿在手中的杯子滑到地上,濺起粉碎的瓷片。
緊接著轟隆隆雷聲巨響,猶如導彈爆炸般,直撞耳膜,「 」、「 」、「 」聲響撼動了整個山林。窗外狂風驟起,已是漆黑的夜空,時明時暗,閃電刷亮了整個黑暗,天空像是被儈子手劈開了幾道慘白的傷口,蜿蜒曲折直戳山頂。
窗戶上糊住的油紙,每張都似漲鼓著嘴,拼命想向屋內吐口惡氣。窗欞被搖撼地吱吱作響,用木枝撐開的窗戶,「啪」地一聲折斷了腰間的支架,狠狠地砸中框邊。
院內的樹枝在風中扭擺著身姿,艱難地聳立。閃電的光束投到院內,樹枝倒映在窗上,漫出詭異而可怕的氣息。
「哎呀我的媽喲!我的小心肝,嚇死了,嚇死了!」我被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驚得從凳子上跌下去。
「小心碎渣!」志田撈起摔了半截的我。
大家都被這聲春雷驚著了。
志田很快整理好情緒,問道︰「了空師傅,如若何小姐的失魂已然投身做人,那何小姐如何又能存于世間呢?豈不是她投身的那人,也因失了她這魂,成了個傻的?」
「這也未必。因著師傅曾言,何小姐從其手相觀之,乃是無紋之掌。」
「oh,mygod!那就是說她手上沒有掌紋?」我呼道,長了十八年,你見過誰手上沒有掌紋的呀。
我記得小時候看童話故事,掌紋的傳說。有位女子的孩子掉入湍流,她想要奮力營救溺水的幼子,不想河神與之作怪,任憑她如何拽扯,就無法穩住孩子。最後水起波瀾,又帶漩渦,她的稚子活活卷入河底。她傾盡全力,只抓得一把頭發。女子悲痛欲絕,日夜抓看孩子的頭發。後來頭發便長進肉中,成了掌紋。
傳說歸故事,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哪個人類沒有掌紋。
「不知無紋之掌何解?」我倆都屏住呼吸靜候著知識掃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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