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正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他不奇怪馬宗大呼小叫地沒收他的工具,而是驚詫于他能輕如狸貓樣地攀爬火車。真的有大俠?絕世高人?李朝正在部隊受訓十年,見過許多奇能異士,開碑裂石、飛檐走壁的事情對他來說早就司空見慣。部隊特訓教練在第一天就告誡部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隴海鐵路大動脈上曾活躍過一個至今仍被軍隊做著反面教材的女飛賊。女飛賊輕功之高,讓談論的人自己都覺得是恍若隔世的觀棋爛鈳之語。她爬火車、翻樓房、躍壕溝,根本就不用出手,兩臂別在身後,雙腿輕輕一彈就一飛沖天。女飛賊年紀不大,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在火車與平地間上下翻飛,既不搶劫旅客,也不偷盜錢財,只拿些不值錢的糧食、拖鞋什麼的販賣為生。公安部門得知世上竟有這等奇人,第一想法就是想招之麾下為國效力。所以開始的時候,只是讓乘警喊話希望對方能夠投誠。不料飛賊藝高人膽大,根本就是拿政府當啞巴,干張著嘴不出聲。公安機關無奈之下,只得出動大批警力追捕。就算決定追捕,初始之意仍是希望能夠生擒,畢竟人才難得。然而幾次圍剿之下都無功而返,甚至有一次幾百個特警已把她圍在了中間,最後還是被她踏著柳枝絕塵而去。如此一來,公安機關的臉面甚是難看,為了挽回影響,他們就不計後果了。公安機關向軍隊借來狙擊手埋伏于車廂之上,終于在兩個月後當飛賊又一次在火車頂上縱橫騰挪時被一槍擊斃。事後查知女賊來歷,就頗有些演義的色彩。女飛賊十幾歲時和家人吵架,一氣之下偷了點錢財離家出走。她一路游山玩水到河南的某片群山中,因錢財用完,數日間滴米未進餓暈在一座不知多少年的古剎門前,被院中唯一的住戶,老和尚救起。女飛賊人頗聰明,從老和尚的言談舉止中發現他身藏武功,就死纏爛打地要學習。老和尚如小說中的世外高人一樣,開始堅辭不允,後來想到絕世神功不能隨身百年而去,就半推半就地教了兩年。兩年後,女飛賊又耐不住寂寞,偷了點老和尚的私房錢再次流落他鄉。再兩年後,老和尚預知自己大限將近,怕女徒將來行為不軌,就下山找到當地派出所告知所長收徒一事,說女徒跟他學了兩年武藝,小有所成。所長就當一個老年痴呆癥信口胡編,沒當一回事,直到女飛賊的事在內部列為一號案後,他才猛然覺得老和尚所言不虛,又一想女賊學了兩年就身手了得,那老和尚不知是如何地震古爍今了。待所長再想找和尚時,老和尚已如千篇一律的小說情節一樣,圓寂了。
教練把這個故事講給大家听時,愛訓的軍人都覺得是天方夜談,听過也就忘了。只有見識過舅舅孫仕神奇酒壺的李朝正對此深信不疑,所以也只有他學得最認真,結業成績最高。李朝正一開始也希望自己能一飛沖天,在風馳電掣的火車上如履平地的縱跳自如。不過越學他越覺得自己天賦一般,能手腳並用的翻牆過房已實屬不易,更何況最後結業時分,他覺得教練也不過如此,和他格斗對搏甚至還有幾次力有不支。
朝正雖然沒學到所謂的絕世武功,但對拜會絕世高人則一直心存向往。所以當他听到馬鳳說她父親爬火車賣水晶眼鏡時,那份激動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他單刀直入地詢問馬鳳,馬宗是如何爬火車的。馬鳳狐疑地看了看他說,就是跟著跑幾步,然後抓住車廂的聯接扶桿什麼的爬上去就是了。馬鳳為了佐證她的話,還透露孫仕有時會和馬宗搭伴爬火車。李朝正一听就失望了,再一想也釋然了,奇人異士哪能遍地都是。不過從馬宗明里禁挖水晶,私下又販賣水晶的行徑上,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三教九流一鍋端的集體生活就會結束。
每天一起田間地頭,一起茶余飯後的日子注定要結束,但未來的生活如何,該干什麼做什麼,朝正一時也沒有頭緒。百無聊賴之下,他就听從父親的勸告,用行動向王****示起了好,每日穿著母親縫制的藍布黑褲在秧地麥茬間穿梭。王支書看到桀驁不遜的李朝正主動在田間奔走勞動,一份得意的表情就時常掛在臉上,再指派工作安撫社員也一改以前的陰郁,分外地從容起來。王****得意歸得意,倒是不敢忘形。李朝正對他投了桃,他這個領導和長輩就不能小氣地不報李。李朝正示好沒幾日就被王****支書委派全權掌管拖拉機。曹偉、馬桂仍是拖拉機主副手。王支書有事交待時,先告訴李朝正,然後讓李朝正再知會一下曹偉或馬桂。出門辦事時,不管遠近曹偉、馬桂一起出動輪換著駕駛拖拉機,因為他們不僅要駕駛拖位機還要搬運貨物。而朝正每次都坐在車廂里押車,搬遠貨物時偶爾搭一下手。對王****這個決定,李朝正初始擔心他知道自己偷開拖拉機運隻果借此告誡自己,還有些忐忑不安,幾日後見王****沒啥反應,他又開始指摘起王****的小肚雞腸,若是能大方些,本村唯一的老三屆高中生賀芹又何苦要嫁到外鎮去呢?別看李朝正原始學歷不過是小學畢業,可他到部隊後沒多久就意識到以前一天到晚溜鷹走狗的短視了。在學校,最好的學習時機,李朝正已經錯過,在部隊,第二好的時機,李朝正牢牢地抓住了。現在李朝正也有一張農業大學的文憑,那是他在農大斷斷續續學習兩年的成果,領導告訴他將來有用。
李朝正哀嘆人才外流沒幾天,又一個人才從天而降,堂兄李朝元的兒子李懷收到了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朝元、朝先是親兄弟倆。自從兒子拿到錄取通知書,朝元的嘴就一直沒有合上過。他非常大方地買來香煙,左一支中華,右一支大前門,像散財童子樣逢人便發,有時高興地過頭,踫到小孩子,也發給人家一支。
昨晚堂兄找到朝正,要他明天借村里拖拉機去縣城幫他買點雞鴨什麼的,他要大辦酒席給兒子慶賀一下。拖拉機閑了好幾天,明天剛好村里要去縣城拖運尿素,順便就能辦了。李朝正爽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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