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得很。」
阿青薄唇緊抿,歐陽子慢悠悠的收拾著針匣,一臉八卦的豎起耳朵听二人對話,慕瑾之長呼出一口氣,「那就好。」
「文家再次向許家提親了。」
「她不會答應的。」慕瑾之一臉篤定。
「那倒未必,之前有人去幕府尋夫,可惜被人趕了出來,她肯定以為你騙了她,心里說不定已經動搖,畢竟文遠才是她真正喜歡的男子。」
「她不會的,阿青你不必騙我。」
慕瑾之信誓旦旦,微顫的聲音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確定,阿青冷笑道,「女人皆水性楊花,見異思遷,沒一個好東西!許桑棠更不例外!她貪婪,狡獪,精于算計,最看重利益,你覺得她知道真相後,還會嫁給你嗎?」
慕瑾之猛的從藥池中站起,臉色青白交加,發根的水滴在雪白的胸膛上,連成一道道水線,陰冷如蛇的目光死死盯著阿青,「這種話,本公子不想听第二次!」
「你這是自欺欺人!沒有女人能忍受這種欺騙,更何況許三貪!」
‘砰’的一聲,慕瑾之狠狠一拳砸在池壁上,嚇了偷听的歐陽子一跳,見阿青冰冷的眼神掃過自己,哪敢再偷听,抱了針匣飛快逃了出去。
慕瑾之消瘦白皙的身體搖搖欲墜,鮮紅的血絲沿著池壁流入藥池中,飄蕩在熱氣騰騰的水面上,「此事本公子會找機會告訴她,用不著你再三提醒!」
「小慕,你這是何苦呢?」
阿青長嘆一聲,慕瑾之重新坐回池子里,藥水漫過他的胸口,「我知道你不喜歡她,覺得她配不上我,可是,男女之事,不是配不配得上可以說清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這副破敗殘廢的身體,又哪能配得上她?」
說到最後一句,慕瑾之俊美的臉上露出自嘲的表情。
「真的決定了嗎?」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阿青,你懂我的心意,不要讓我為難,我之前拜托過你,今天,我再次鄭重拜托你,也是最後一次!」
慕瑾之目光灼灼的看著阿青,「見她如見我,護她如護我!你若不願,我不會勉強,我會找別人去保護她。」
「你是真拿她當妻子,還是只當她是個誘餌,把對付你的那些人引到她身上?小慕,你這般風華絕代的人物,我不信你會愛上她,就算她之前對你略施援手,你要報恩,給她銀兩就行,何必犧牲一輩子的幸福娶她?」
「誘餌?」慕瑾之勾唇一笑,眉眼間有如水溫柔靜靜流露,「是啊,她就是個誘餌,是誘某只飛蛾不顧生死也要追尋的那簇火光。」
阿青愣住了,他看過狠厲瘋狂的慕瑾之,看過驚才艷絕的慕瑾之,看過孤寂冷漠的慕瑾之,他和他相識十年,見識過他的各面,唯獨沒見過他露出這樣溫柔的眼神,溫柔的笑容。
阿青心里一動,眼眶微熱,鼻尖微酸,沉聲道,「她沒答應。」
他沒頭沒腦的話讓慕瑾之微微一愣,阿青看著窗外的綠樹成蔭,再次道,「文家的提親,她沒答應,慕瑾之,這個女人還是你的。」
「她一直是我的,我深信不疑。」
淡淡的笑容在慕瑾之那張清雋俊美的臉上蕩漾開來,涼風微漾,掃過他精致溫柔的眉眼,他安靜的坐在藥池里,第一次覺得養傷的時光如此難熬,他等不及了。
「烈女怕纏郎,就算現在她沒答應,以後呢?你敢肯定她擋得住文遠的死纏爛打?更何況,他們之前就有婚約,許桑棠對文遠多少有些感情,舊情復燃也不是沒可能。你又人間蒸發,你的傷一養就要三個月,等你傷好,生米早煮成熟飯了,更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
阿青附在慕瑾之耳邊低低吐出三個字,慕瑾之臉色沉得滴水,「不可能!」
阿青也不反駁,只低低在慕瑾之耳邊說了幾句話,慕瑾之臉色由青變白,又由白變青,狠狠一掌拍在藥池的池壁上,將池壁拍出了一個掌印,「他敢!我殺了他!」
急怒攻心,慕瑾之一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軟軟的倒在藥池里,阿青連忙往他體內輸真氣,說時遲那時快,歐陽子飛奔進來,往慕瑾之嘴里塞了一顆黑色藥丸,然後飛速施針,幾針下去,慕瑾之終于清醒過來。
「我說青大俠,慕公子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求你別再刺激他了!你再刺激他,我的一萬兩診金就飛了!」
歐陽子施完針,哭喪著臉道,阿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本大俠知道你在偷听,有你在,他死不了,你的一萬兩也不會飛。」
歐陽子尷尬的笑了兩聲,收拾好針匣就要出去,卻被慕瑾之叫住,忙回頭看向他,只見他沉默的坐在藥池中,目光怔忡,穿過開著的窗戶不知看向何方,屋外蟬鳴陣陣,在這悶熱的夜里,叫得人心煩意亂。
「慕公子?慕公子?」
歐陽子連喚了兩聲,見慕瑾之沒有反應,便小心翼翼道,「慕公子沒別的吩咐的話,我先去配藥了。」
「慢著!」慕瑾之轉過頭來,一雙黑幽幽的眸子,目不轉楮看著歐陽子,「你之前說本公子最快也要三個月才能恢復?」
「是的。」
「不行,太久。」
「本神醫醫術有限……」
「事成之後,本公子多加一萬兩!」
「慕公子,不是錢的問題……」歐陽子捋著山羊胡裝腔作勢道。
「歐陽子,不要太貪心了,小心再多的銀子也沒命拿。」
慕瑾之淡淡道,歐陽子臉色一白,只覺得慕瑾之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的讓人心驚膽戰,忙笑道,「慕公子言重了,本神醫的確有套針法,能將時間縮短一個月,不過施針時,其中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從沒有人能熬過這套針法……」
「小慕,不要試!」
阿青連忙出聲阻攔,慕瑾之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平靜,淡然,卻透著無人能阻止的堅定,阿青苦澀的笑了笑,「小慕,你總是這樣,只告訴我你的決定,從不解釋緣由。」
「我不說,是因為以你我的情誼,即使我不說,你也會明白。阿青,你心里明白,只是不肯相信而已,既然如此,我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慕瑾之的眼楮,透過雕花木窗,望向重重夜幕,眸光悠遠,淡色的唇瓣微微上揚,勾出一抹溫柔清雅的淺笑,不復往日的笑容那般艷絕奪目,卻是說不出的動人心弦,直擊人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神醫,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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