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都。」容御沉默良久,轉過頭,一雙幽靜深邃的黑眸直直看著薛儀,眼底的神色不甚分明。
薛儀伸手撥了撥一枝伸進走廊的臘梅,嫣然一笑︰「殿下這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麼?」
容御看著她白皙的指尖,眸光一閃——
齊國公三房為了奪爵投靠安王,王座上的人多疑,他就算不做處置他們也蹦不了多久。
可齊國公的壽宴竟然有刺客堂而皇之侵入殺人,連帶莫名其妙走到別院外的三房夫人被殺。
這里面肯定有什麼貓膩,可他卻查不出來。
總該是說那人手腕通天呢。
容御諷刺一笑,聲音涼了幾分道︰「薛大小姐好膽量。」
不用說,薛儀定是那日遇見了那人。
靖王威壓超凡,普通人光是站到他面前就難以自持地匍匐在地,這一方面反而蓋過了他那張超越性別的瑰麗容顏,見過他的人只要提起他,便忍不住顫栗。
而容御很長一段時間沉浸在他狠戾手腕的陰影中,其一自然是因為靖王手段毒辣,其二——
容御與安王的不同,便是他即便有動作,也會不動聲色地讓元帝看見,因而是些小動作,再加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元帝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容御好不容易掙月兌靖王的施壓,羽翼豐滿,打算反擊之際,元帝才慢悠悠將容御叫到御書房,道︰「你皇叔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從那以後他便知道,元帝想要留下這個弟弟。
明明這位戰功顯赫的封王手腕陰毒,做事囂張,放浪形骸,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劍指皇城,可元帝卻完全放任自流。
簡直匪夷所思。
薛儀了然,關于容御與靖王那些事兒私下里傳言不少,也不知這一叔一佷到底是何緣由杠上,可是靖王此人——
她腦海中忽然勾勒出一朵暗紫靡麗的菩提蓮,它有著最為聖潔的象征,華貴無雙,又有著最為黑暗的妖異,幽詭靡靡。
便是用肉眼看,也怕奪人心魄。
這樣的人別說接觸了,她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薛儀笑了笑,沒有回話。
容御只敢肯定那日靖王在京都附近出現,可到底有沒有進京實在難說。
他的人很難尋到靖王的蛛絲馬跡,若非這次事情鬧得大了,還真不好說。
兩人站立良久,直到站在拐角處望風的秋月走過來,低聲道︰「老爺的人找過來了。」
薛儀應了聲,看向容御,微笑道︰「殿下,家父的人尋來了,薛儀這就告辭了。」
說完,她行了個禮轉身往回走。
「薛大小姐的喜歡黑夜還是白天?」容御忽然道。
薛儀微微側頭,輕笑一聲︰「薛儀的心從來只向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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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儀從國子監出來,徑直上了馬車,薛兆德和薛澤同乘一輛在前面。
薛儀懶洋洋坐著,深吸了口氣,這連番事件越來越有些不對勁了。
齊國公府的事和她關系不大,再者解除了婚約對她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國公府是另一灘渾水,攪進去只怕吃力又不討好。
而這次薛澤的事件,從短處看也算不上什麼大事,畢竟只是幾個孩童打架。
可太子不可能真為了見她而插手這種小事,當時張遠林進來必定是太子做了什麼手腳讓他臨時改了口。
這麼說,是太子有一點小動作了。
可是,卻是借著薛澤的事件,這豈不是堂而皇之要將薛澤,不,應該說侍郎府推到前面。
是想讓薛兆德站隊?
一個刑部侍郎,至于如此麼。
不一會兒就到了府門口,秋月率先跳下馬車扶著薛儀下來,薛兆德剛準備上台階,就听見薛儀一聲︰「父親。」
薛兆德扭頭也不回地道︰「有什麼事進屋說。」
「父親。」薛儀拔了拔聲調,讓薛兆德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過頭去,薛儀正不急不慢地走上前,眼里似有浮著一團看不清的雲霧,她幽幽一笑道︰「父親以後在外長點心眼罷。」
薛兆德先是一愣,女兒居然編排起做父親的來了?怒極反笑道︰「我看娘這段時日抬舉你了點,你便不認識我是你爹了!」
「女兒倒不是這個意思。」薛儀絲毫不惱,只微笑著道︰「父親或許兒子多,不在乎這一個,可若是待得刻薄了傳出去也對父親不好罷?定遠侯府一個庶子也能欺壓到咱們侍郎府正統的嫡子身上來,傳出去,不是笑掉大牙麼?」
頓了頓,她又了然一笑道︰「還是定遠侯深得陛下信寵,爹爹避了鋒芒,生怕惹得人吳家不高興了?」
「放肆!」薛兆德勃然大怒,「逆女!敢這麼對為父說話!你好!你好得很!」
薛儀看著他一張青白交錯地臉,心里冷嗤一聲,事實上薛儀說得八九不離十。
薛兆德選擇中立,一是因為為了保持和定遠侯府相同的立場,二是為了取信陛下,最重要的是,他還在觀望。
殊不知定遠侯府暗地里早就投了陣營,膽大包天,竟是連元帝都沒有發現。
薛儀一時心思被拉遠,忽而又听到薛澤道︰「爹爹,你也別說姐姐,今日若非是阿姐,我只怕不分青紅皂白便要被爹押著去道歉了罷?」
薛兆德幾乎不可置信,薛澤什麼時候這樣頂撞過他?怒聲一笑道︰「你們果然是姐弟!」
薛儀被拉回思緒,淡聲道︰「父親還是進去罷,站在外面只怕一時半會就會傳遍京都大街小巷了。」
薛兆德抬頭,這才發現周圍三兩人看似過路卻豎尖了耳朵注意著這方,瞧見他看過來,立刻裝作若無其事地路過。
薛兆德陰沉著臉,重重地一拂袖,轉身走上門階。
薛儀旁若無人也跟了上去。
剛踏進門檻,就听見身後有人氣喘吁吁地問道︰「請問這里是刑部侍郎薛大人府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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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寫靖王我的描寫詞庫就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