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所料,一直等到卯時正,才有人從門板下方的小格子里塞進來了一碗糙米粥。
這應該是一天的糧食,蕭靜好聞了聞,確定粥里面沒有下藥,她趁熱大口將粥灌下肚,從早上到現在這是第一餐,剛吃下肚胃里一陣翻攪,她揉著肚子順了順氣,壓下了要嘔吐的惡心感,胃里添了熱東西,感覺氣力恢復了不少,她接著邊調息邊等待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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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沂邯睜開了眼楮,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堆干草上,按了按眉心緩解蒙汗藥造成的昏乏感,隨之他雙手支起身子坐起來,掃了一眼身處的環境,大概了解了現在的處境。
沐悉有武功,那些人未免麻煩,將他們灌服了劑量不輕的蒙汗藥,然後一路送上山,分開關押他和沐悉。
他模了模袖子里的弓弩,果然已經不在,只留下了那瓶藥,想來也是被他—無—錯—小說們檢查過,確定是治病的藥才沒有拿走。
若他算的不錯,可能過不了多時就會有人過來讓他寫信,然後派沐悉去河間府送信,當然,沐悉送信的全程都會有人監視,一旦發現不對,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殺人。
他側耳听了听窗外的風聲,牽唇一笑,窗外的懸崖下,想必是冤魂無數吧……
就算是得了錢財,那些山匪也不會歸還肉票,人命在這些人的眼里賤如螻蟻,試想有哪個亡命之徒會將別人的命看在眼里,況且他們窩縮一隅,看似粗礦逍遙不受管制,其實心里痛恨的除了官府,還有的就是那些有名望有家世的富家子弟。
在服下蒙汗藥前,沐沂邯曾粗略打量過周圍山匪,大約都是壯年男子,從這點可以推斷,幾十年前那些逃兵並非是戰敗後臨時起意逃亡,大抵是早就安排好了逃亡地點,將自己的家室妻兒先送進了山里,戰後隱居此地數十年,繁衍生息。
不知道是蒙汗藥的藥力還未,還是因為躺了一百天剛剛撿回一條命,沐沂邯覺得腦子似乎也跟著遲鈍了不少,對自己接下來有可能面臨的種種處境,他居然有種無力和厭倦感。
死過一次醒來後,怕什麼來什麼,幾乎是所有難題如潮水般撲面而來。
皇上知道了《十絕陣法》面世,知道他在青鸞谷養傷,時隔一年後再度下了密令派出了神武衛,死守青鸞谷和自己對持,沒過十日,以睿王病重需要休養為由收回了兵部主事權交由太子,架空了自己在朝中所有的權柄,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閑散王爺。
他搖頭苦笑,若不是早有防備,讓容顏帶著十七在北邊幾府事先抽出所有暗線和沿線暗莊生意,只怕這些也會落入皇上的手中,多年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私下有不少產業,只是一直查不出到底有多少,勢力分布有多龐大,皇上一時放任不代表他就一直不會管,一旦某件事觸怒了他,這些都會成為他的眼中釘,就如同這一次,還有一年前那一次。
沐沂邯知道皇上曾經準備對自己下烏金絕殺令,不知道這一次他會不會拿出那玩意,給自己來一次徹底的絕殺。
前十年風光無限,雖說都是假象,但是確實是有權力握在手中,那時都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如今相當于一無所有,更是深陷囫圇,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還能談什麼其他?
突然就覺得什麼都不想再去想,他知道此時自己是什麼狀態,無非是消極頹喪,從來自視甚高飛揚睥睨,到頭來有幸嘗嘗這種萎靡的滋味,也是不錯的,畢竟人活一世,個中滋味各種嘗試,不算枉費……
門外鎖動,有幾個人推門進來。
沐沂邯懶懶瞟了一眼,前面一人拿著筆墨當先過來,凶神惡煞的神情在看到了他暗光下半掩的臉後,變為了滿眼的驚艷和毫不掩飾的覬覦。
他冷冷別開臉對著窗,另外幾人喉中傳出的吞咽聲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呵呵,這貨色好,兄弟們,看來今日咱幾個當差還是不錯的,嘖嘖嘖,光這側面就讓老子心潮澎湃哇!」
後面幾個跟著大笑,笑聲掩不住的興奮和猥瑣。
「寫信急個啥,等咱們幾個先嘗嘗鮮再說,哈哈哈……」
「看這容貌,竟比小倌館的不知道強多少倍,咱哥幾個今兒個可要好好開個葷了。」
領頭的那個急色的丟開手中的筆墨,蹲下了身,大手扣緊沐沂邯的下頜將他轉過了臉。
幾人看清了長相,均是深抽了一口氣,有人開始搓手,迫不及待的想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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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縫隙透進的光線漸漸微弱,天色已暗。
蕭靜好走到窗前,從大腿外側的長褲里模出元紀的短劍,毫不費力的切開了窗子上的木條,窗戶一開,懸崖下個風以陣倒灌涌入屋里。
她右手反摳窗角,身體一弓滑出了窗外,腳尖輕輕一勾帶上了窗子,借著手腕摳住窗角的力度,身體又是一個翻滾,跳上了屋頂。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她頂著風行走于屋頂,腳下是一排茅草屋,關押肉票的地方,要找一個人並不難,在相隔不遠的一間屋子,她撥開屋頂的干草和破敗的黑瓦片,看到了下面昏迷不醒的沐悉,蕭靜好想了想,沒有下去,沐悉被人下了藥還沒醒,目前應該是安全的。
她放不下的是沐沂邯,那個關她進屋子的山匪鎖門前說的一番話,讓她心中不安,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始料不及事要發生。
她一路又尋過了幾個屋頂,在听到一間屋子下傳出的聲音後,她心中一沉,只覺的那樣的笑聲分外的熟悉和刺耳,她不敢再等,撥開了屋頂上的干草,輕輕掀開了黑色的瓦片,下面光線暗沉,當她用內力看清下面發生的一幕時,只覺的頭腦中一聲嗡鳴,如同遭受當頭一棒,隨即便是炸裂般的疼痛襲來,她下意識捂住了頭。
腦中開始不斷閃現幾個畫面,滂沱的夜雨,驚雷劃破夜空,泥濘的泥水中慘白的軀體,艷紅如落梅的血。
一樣的笑聲一樣猙獰的面孔在她耳道和眼前來回穿梭,她仿佛又听到了一聲慘烈的轟鳴,那是蒼穹里的一記驚雷,閃電的強光劃亮整個夜幕,雨簾中,那個人出手的劍也快如閃電,刺穿了她的心髒,快到連血都沒有染上一絲到他的衣角。
那是小蜜兒,他手中的長劍刺穿的是小蜜兒的心髒。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
蕭靜好在心底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刺不破寂靜的夜,刺破的是她最後一絲理智。
屋頂的風聲一掃,她抱著欲裂的頭倉惶逃離,只想遠遠的躲開他,不想再看到這個將劍刺入小蜜兒身體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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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的一聲,胸背一涼,隨即就是幾聲猙獰的笑聲在耳旁響起。
衣襟上的淡粉色珍珠紐扣散落一地,眼尖的幾人蜂擁一窩,三兩下分搶了那些價抵萬金的扣子。
梨花白的雲錦長袍揮開在空氣中,如一只破碎的蝶,緩緩的飄落在牆角。
窗口透進的白色月光下,本是烏黑的發泛著幽藍的光,雪白的褻衣呈現淡淡的迷離的紫,衣襟半散滑落肩頭,而肌膚的光彩在月色下卻是比珍珠紐扣的質感更炫目。
從沒見過男子的色和顏堪比絕世之姿。
他靜靜的靠在牆角,靜謐的空間里,只剩下此起彼伏曖昧難言的呼吸聲,牆角的沐沂邯卻視若無睹,听而不聞,仿佛所有的一切和他無關,沒人發現,他衣袖下的手卻緊攥著干草,若是運起內力,掌心的干草只怕早就化為飛灰。
他黑眸淡淡掃過被驚艷到呆滯的幾人,勾起唇角懶懶一笑,那一笑攝人心魄,卻讓幾個人均感覺從腳下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氣,不過也只是片刻,所謂色令智昏,為首的一人終于從用眼楮猥褻的沉迷中醒覺,吞了吞口水,撲了上去。
旁邊幾人在滿口的污言穢語和yin笑中寬衣解帶。
沐沂邯被推倒在地的那一刻,目光不經然掃過房頂,那頂端的洞口,透進清冷的的光,冷到骨子里。
消極和頹喪剎那間變成絕望。
不欲讓她見到自己這個樣子,哪知還是被她看到,她該是失望了吧……
現在就如同一個廢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能做什麼?
不如死去,不如盲去,灰敗的天空他已經看膩,索性什麼都不要再看到,這樣更好。
丹田里一股極細的氣流被他強行帶起,伸出一指指向身上那人的喉嚨,運氣……
那個山匪挑開他臉頰邊的長發,被他一線玉色精致的鎖骨晃花了眼,只覺得喉頭一緊吞咽困難,同時小月復也是一緊,那人喘著粗氣伸出大掌按上了他的肩,正欲將沐沂邯翻個身,只听幾聲極輕微的骨頭錯位聲音自自己喉頭發出,同時听到的還有身後發出了一半卻壓在了氣管里的尖叫。
瞬間立斃四人,蕭靜好收回左手染血的短劍,右手猶自摳著那人的喉管,將他一把帶起——
拜年啦!!
很不巧,今天這章出現在大年初一有點殘害筒子們喜悅的心情,本來是想在大年初一奉上一章有肉肉的暖章,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近太忙,文中好好和冰藍一起過大年的暖章只能推後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