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的十點左右,談易謙回了談家。
梁媛蓉和談章曄已經睡了,客廳里只有陳阿姨在收拾東西,看見談易謙時,愣了一下,忙喊了一聲,「少爺……」
談易謙淡淡「恩」了一聲,準備上樓,剛上兩個台階,腳步頓住,回頭,「對了,今天……今天家里有客人來嗎?」。
陳阿姨忙道,「有的,西顧小姐下午回來了,晚飯八點半左右被沈少爺接走了!」
談易謙沒有說什麼,轉身繼續上樓,而且上的是三樓。
開門,打開燈,房間里空無一人,床面上明顯是剛收拾過,有一只毛絨玩具放在其中。
談易謙關上門,走過去,坐在了那張床上,然後從口袋里模出一支煙點上。
西顧的房間里沒有煙灰缸,他無奈起身走到陽台方向,清涼的風吹在臉上,讓他思維清醒了不少。
其實,他知道她回來了,也知道她回談家了。
按照以往,他一定會找個機會回談家一趟,哪怕是冷臉相對,起碼能夠在正大光明的場合正大光明的看她一眼。
但是這一次,他有些不敢了,電話中,他有他的肆無忌憚,但是真的面對她,他會覺得膽怯。
他將自己逼入絕路,沒有想過絕處逢生,她曾經說過不恨他,但是從那日起她已經開始恨他。
而且這種恨,這一輩子都不會消失。
湮滅手中煙蒂,他回到房間里,有些疲憊的躺在床上,閉上眼楮時,似乎還能嗅到她的氣息。
清淡的,若有似無,就像夢中。
……
次日一早,慕葵生醒來,發現談易謙在家,多少有些詫異。
其實算一算,她已經有將近一個星期不曾見到他。
那天在醫院,他離開,梁媛蓉和陳阿姨在醫院照顧她。
他沒有再出現過。
哪怕是幾天前她出院,他都以有事為由拒絕了。
為此談章曄還生了一肚子的氣。
安然也好久沒見到爸爸了,恨想念爸爸,這會子已經丟開了爺爺女乃女乃,摟著爸爸不松手了,一個勁兒的說著說那。
那樣的畫面慕葵生不敢看,她只是下意識的模向自己的小月復。
醫生每天都會給她檢查,胎兒現在逐漸穩定下來,談家也會給她準備各種補身體的食物,為了孩子,她會強撐著吃下去。
她其實不知道談易謙還會不會打她孩子的主意,在所有人都知曉她懷孕的情況下,加上她身體那樣差,他如果想讓她失去孩子,其實很容易。
想到這里時,她內心突然騰起一股強大的恐懼感,猛地站起身,抬腳就朝著樓上走去。
連聲招呼都不打。
梁媛蓉見狀喊她,馬上要吃飯怎麼這會子去樓上?
慕葵生不回答,手心里都是冷汗,她告訴自己,需要到樓上,需要躲起來,在這個孩子順利出生之前,她不能再見他,多想都不能見!
身後還是有人喊她,她不理也不回,只直直的朝著樓上走去,她只想上樓!
她覺得,只要上樓了,她就安全了!
……
樓下,梁媛蓉很詫異慕葵生的反應,不明白她是怎麼了?
連忙起身,就要去看看,不想談易謙比他先起身,他說,「我上去看看她,您和爸看著安然!」
梁媛蓉想了一下,覺得兩個人還有一個月就要結婚了,快要成為夫妻的人,溝通起來應該更好,就點頭同意了。
……
慕葵生回到了房間里,關上門,便回到床上躺著,縮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她覺得很無助,也很無力。
面對傷害時她除了躲好似什麼都不能做,她連回擊的勇氣都沒有。
她為至于的自己而深深的悲哀。
有腳步聲在耳邊響起,接著是門鎖轉動的聲音,她突然警惕,以及緊張。
雙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被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到來到了她的床邊,她看著男人在床邊坐下來,英俊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她的呼吸停滯,一句話不敢說。
只是緊緊的扯著被子不松手,嘴唇哆嗦著。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躺著,一個坐著。
在慕葵生看來,他那種高高在上的俯視姿態便是他在她面前一直的姿態,所以她跟在他身邊六年之久她都不曾走近他。
因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
……
「你不用怕。」他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干澀,嘶啞。
他說,「我不會傷害這個孩子了!」
慕葵生質疑的目光回望她,不太敢相信。
談易謙伸出手,扯過她的被子,將她緊緊抓著被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在抖。
而且,抖得很厲害。
「別怕,好好的調養身體,只有你健康了,孩子才能健康!」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最終,他沒有說。
只是彎身,在女人顫抖的睫毛上吻了一下,然後起身開。
很快,關門聲響起。
房間里的慕葵生,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有些疲軟的躺在那里、
全身都像是突然沒了力氣。
……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敲門聲傳來,接著傳來僕人的聲音,是來送早餐的。
慕葵生在僕人的照看下吃了早餐,僕人撤回碗筷出去,沒有任何的停留。
慕葵生突然有些羞愧,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她是不是傷害了談易謙?
可是……
可是曾經的曾經,那個男人那麼強硬的想要殺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男人先前說的話,與當初強硬想要讓她打掉孩子的話在腦海中交織交纏著。
慕葵生的眼淚掉下來,她不知道該信哪個了。
她糊涂了。
這種糊涂,讓她更無助。
……
談易謙早餐之後就離開了。
坐在車里時,他望著一路風景,突然就有些想笑。
他問前面開車的李煜,「你覺得,我是個殘忍的人嗎?」。
李煜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男人,也需要有人為他辯解嗎?
可是現在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已經扮演了一個惡人的人,他不會說出心中許多,包括不會說出在知曉慕葵生懷的那幾天,他選擇出差,其實是想給自己一個空間去理清自己。
回國的那天,他已經做好了決定,準備留下孩子……
那麼現在這樣的情況,他還需要辯解嗎?
也許,是需要的,但是,此時此刻的辯解,怕也是無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