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懶豬,起來吃早飯啦!今天咱們穿新裙子,再梳個漂亮的小辮子,好不好?」
周晚晚一睜眼楮就看到周晨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漂亮的黑眼楮閃著溫潤的亮光,像養在水銀里的黑曜石。
她迷迷糊糊地任周晨給她穿好衣服,抱著去梳洗,一伸手,看到自己胖乎乎的手背上幾個小肉窩窩,蓮藕一樣白女敕的小短腿,一下回到了三歲的樣子。
「二哥。」周晚晚伸手去抱周晨的脖子,心里柔軟溫暖,依戀地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
「睡醒了嗎?我們出去摘一朵花好不好?」忽然又來到了周晨的小學課堂,她睡了一節課,周晨就抱著她一刻也不撒手,說什麼都不肯把她放到值班室的床上去,惹得李老師明里暗里批評他們兄妹一個太慣孩子一個太嬌氣。
「別怕,二哥什麼時候都不會扔下你,二哥一直陪著你。」周晨沖她調皮地眨眼楮。
「二哥,你要一直陪著我。」周晚晚緊緊抓住周晨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一片惶惑。
「小笨蛋,全家團聚了,你快點好起來吧!」她忽然又回到了十四歲那年的冬天,周晨也由秀美青澀的少年忽然變成了溫潤俊雅的青年,眉眼精致氣度從容,笑意盈盈的眼楮一如既往地關愛包容。
「二哥!」周晚晚一把抱住他,用盡全身力氣再不肯撒手。
「小迷糊,快醒醒。」周晨背著陽光站在她面前。她怎麼都看不清楚,「乖,別睡了。」
「二哥!你別走!」周晚晚忽然嚎啕大哭。她想起來了,周晨身中十幾槍,已經不在了……
「小笨蛋!二哥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真是白教你這麼多年,我們家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孩子呢!」周晨笑得如平時一樣狡黠又明亮,「快點兒醒了吧!二哥會一直陪著你。」
「二哥!」周晚晚驚叫一聲,一下睜開眼楮。
初升的陽光撒在他們身上,清晨的冷空氣讓周晚晚一下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囡囡!」沈國棟緊緊抱著她。臉上都是急切和擔憂,「囡囡?小二……」
「我二哥沒死!我二哥不會死!」周晚晚掙扎著要推開沈國棟的懷抱,「我能救活他!我肯定能救活他!」
「囡囡!」沈國棟緊緊抱住周晚晚。把她身上的毯子裹緊,「那不是小二!小二不會死!那個人只是穿了小二的衣服!小二肯定沒事!」
沈國棟又是慶幸又是擔憂,已經開始語無倫次,說到最後把臉埋在周晚晚的頭發里。聲音開始顫抖。「你別嚇沈哥哥,你不能出事,你要出事了沈哥哥也活不成了。囡囡,你要好好的,我們肯定能把小二找回來!小二肯定會沒事!」
如果周晨真的找不回來了……沈國棟看看懷里的周晚晚,把她抱得更緊,不敢再想下去。他現在只能讓自己讓所有人相信,周晨會沒事。肯定會沒事!
「沈哥哥,我二哥沒事。我知道。」自從知道周晨出事以來,周晚晚第一次這麼篤定。
她能重生,能改變他們兄妹幾個的命運,能讓周晨躲過十五歲時的生死劫難,她也一定能讓周晨渡過現在這場災難,她已經一次次戰勝了命運,這次也不會被打倒!
「到底是怎麼回事?」周晚晚看看初升的太陽,她昏迷了幾個小時,現在已經沒時間再耽擱了。
沈國棟看著周晚晚的眼楮,深吸一口氣,「我們沒找到小二。密室里光線太暗,當時又急又亂,墩子認錯人了。」
至于墩子怎麼會認錯人,沈國棟怎麼都不會對周晚晚說。
那間密室里堆了一百多具尸體,都是考古隊員和解放軍戰士。全部被亂槍打死,有些尸體身中幾十槍,已經血肉模糊,幾乎不成人形。
整個密室里血流成河,到處是殘肢斷臂,如人間地獄。
而且,一些人中的是達姆彈,這種子彈因為殺傷力太強後果太殘忍而被國際公約禁用。
一顆大口徑達姆彈能給人體造成碗口大的血窟窿,一槍卸掉胳膊腿都是正常,兩槍就能將一個大活人攔腰斬斷。
密室里的尸體一半是被達姆彈射穿,有的甚至已經成為肉醬……
墩子從一片血海中看到周晨的衣服,整個人已經崩潰,再加上那人頭部中槍,五官已經無從辨認,才認錯了人。
「一個整編班八個戰士,和一百零三名考古隊員都犧牲了,小二和另外三名考古學家失蹤,應該是被帶走了。」
沈國棟抱緊周晚晚,是在安慰她,也是在說服自己,「他們帶走這幾個人,肯定是有用,小二他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小二的身手你知道,只要有一點機會,他都能自保。」
「墩子哥哥呢?他怎麼樣?」周晚晚想起墩子撕心裂肺的吼聲,即使是認錯人了,面對這樣一場大驚嚇,他也一定不好過。
「被大哥打暈了,在休息,你放心,他沒事。」沈國棟把手伸進毯子,緊緊握住周晚晚的手,「囡囡,大哥來了,我們一起去把小二找回來,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周陽是跟著後續調動的部隊一起來的,沈爺爺動用一切資源,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了過來。
周陽來的時候,正趕上墩子抱著尸體發狂,周晚晚昏迷,沈國棟幾乎要跟墩子一樣失去理智。
他當機立斷,一掌把墩子砍暈,安撫住沈國棟,讓隨軍醫生檢查周晚晚,然後跟江漢和周周分配人手,清理現場,警戒,尋找線索。
無論隨軍醫生怎麼說周晚晚沒事,沈國棟都不肯放開她。除了醫生誰都不讓動周晚晚,死死抱住她就是不松手。
周陽給他們倆一人裹上一條毯子,任沈國棟石頭一樣在那守著妹妹。接著去清理尸體,尋找線索。
周晚晚和沈國棟走到墩子休息的帳篷時,周陽拿著周晨那件血衣也趕了過來。
周陽先緊緊抱了一下妹妹,然後看向剛剛清醒的墩子和一直抓著妹妹不肯放手的沈國棟,「誰都不許瞎想,現在要做的就是全力把小二找回來!我們得對小二有信心,他能躲過屠殺。就肯定能讓自己月兌險,我們去把他接回來!」
周陽站在這里,篤定而堅韌。像他們幾個少年時一樣,任何事只要大哥說沒事,他就肯定能帶著弟弟妹妹扛過去。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都長成頂天立地的大人。都在各自的領域里出類拔萃。心里卻依然對周陽這個大哥存在著什麼都無法代替的信任和依賴,特別是這種危難時刻,他的一句話就能讓幾個人惶惑的心安定下來。
「囡囡,衣服是你給小二做的,你再檢查一遍,看看我們有什麼漏掉的。」周陽把那件血衣交給周晚晚。
「墩子,密室里還有一具尸體不是我們的人,你也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周陽冷靜地開始給大家分配任務,看看拉著妹妹肯定不會放手的沈國棟。「國棟再研究一下路線圖,我帶著小汪在周圍再轉轉,看它能不能發現什麼。」
三個人都精神一振,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周晚晚仔細地檢查這件衣服,除了十幾個彈孔和血跡,沒有任何線索。
她讓沈國棟把帳篷的門窗都擋好,用紫外線燈照射這件衣服,終于在衣兜的白布上發現了幾道黃綠色的痕跡。
「是尿液的痕跡。」周晚晚指著那里給沈國棟解釋,「拿筆,我們描下來。」
那幾條痕跡描完,周晚晚和沈國棟驚喜地對視一眼。雪白的布料上,是一個偏著寫的字母「N」,還有一個數字「21」。
周晚晚又做了一個簡單測試,尿液和衣服上的血液都屬于那個被錯認的死者,不知道周晨在那樣的緊急時刻,是如何把這件衣服穿到那個人身上的。
多年的默契,不用猜他們也知道,「N」代表的是北方,偏西就是西北,「21」代表的是匪徒人數。
西北方向,肯定是匪徒來的方向。當地駐軍和公安人員根據這伙人的武器、人數和殘忍程度分析,馬上鎖定了盤踞在西北邊境的亡命徒肉孜一伙人。
肉孜是潛逃了十多年的殺人犯,先是逃到境外,後來又潛回國內,在邊境地區聚集了一群亡命徒,是通緝令上的頭號匪首。
「他們肯定還是往西北去了,那是他們的大本營,別的地方藏不住。」公安和邊防人員肯定地分析。
可是周陽卻不這麼認為,「他們帶著幾位考古學家回大本營做什麼?密室里的陪葬品拿去境外賣,根本不需要考古人員了,而且即使是想做堅定,也不用一起帶走四個。」
「他們要盜墓!」墩子肯定地說道,「而且肯定是大墓,他們的能力挖掘不了,或者說是有一些機關和密室他們進不去。」
茫茫沙海,十萬平方公里的阿拉善沙漠,不知道藏了多少大墓和古城,這比他們回大本營更難找。
周晚晚示意周周把她的背包拿過來,手伸進去一掏,又掏出一沓地圖。
墩子和沈國棟對視一眼,沈國棟更緊地握住周晚晚的手。
地圖上是整個阿拉善沙漠大型墓葬分布圖,宋三改一見這張地圖眼楮都紅了,如果這是真的,這將是考古界百年甚至千年難遇的盛世啊!幾十座大規模古墓和古城,他挖到死都挖不完!
綜合所有情況,又是一番分析,最後大家把目標放在在肉孜一伙勢力範圍內的最大兩座古墓,又分析路線、水源和挖掘難度,把最大的目標鎖定在一位西域城主的墓葬。
有了目標就得趕緊出發,墩子幾個出去調配人手,除了一小隊解放軍和敦煌所的考古學家留下來警戒和處理現場,後續調配過來的特戰隊員和向導、翻譯、醫生等等人員都跟著部隊走。
宋三改一直盯著墩子收起來的墓葬分布圖,說什麼都不肯留下來,「我跟著去,萬一有什麼事也能提點內行的意見。」
墩子點頭,把他扔進了醫護人員的隊伍。
周晚晚顧不上跟一直緊緊跟著她的沈國棟解釋什麼,從背包里一個一個地往出拿水囊,幾十個水囊,根本不是那個雙肩包能裝得下的,可是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分下去,每人喝幾口,補充體力。」
然後周晚晚又去檢查即將出發的八輛大卡車,打開油箱,往里加了幾滴透明液體。
沈國棟一直一聲不響地配合她,什麼都沒問。
「沈哥哥,找到我二哥,我什麼都告訴你。」周晚晚現在只能先跟他說這些,找到周晨,別說暴露空間,就是要她拿生命來交換,她也心甘情願。
沈國棟把周晚晚拉到卡車的一側,避開人群,緊緊地抱住她,一言不發。
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確認,她在他的身邊,在他的懷里,不會離開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