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眠醒了。她眼珠子轉了轉,頭不痛啊,身子也不痛,只是有個地方很痛……。
「啊!」只听得殺豬似的一聲嚎叫,「誰那麼缺德,把我的腳給纏上了!」
「呵!」吳眠馬上閉了嘴。因為她听到的,是一個軟綿綿的童音。
「太不可思議了!」吳眠跳下床,撈起梳妝台上的鏡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鏡子里出現的,是一張稚氣的圓胖臉蛋,鼻子上還掛著干涸的鼻涕痕。
「依依!」一個年紀在二十來歲左右的少婦進來了。
她穿著的是古裝呢,暗青色的百褶裙,紫金色的褙子,梳著一個挽髻,斜插了各色珠花簪子。
吳眠不敢說話了。短暫的震驚讓她忘記了腳下的疼痛。
「唉!已滿六歲之人了,甚是頑皮。」把她摟進懷里,假惺惺地,「依依,為娘如不如此,今後無人敢要你呀!」
難怪戲里說纏足是最痛苦的一件事了,現在自己才真正體會了一回,好像走在刀尖上的感覺,也許小美人魚的尾巴變成腳以後就是這麼痛的吧?
「今日是你裹足第一日,歇著罷,不用上私塾了。」說完就走了,只留下兩個丫頭守在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吳眠不時看看那兩個丫鬟,心里暗想她們怎麼還不走呢,這布還要纏多久呢?
不知道芽兒是不是也穿越了?她會在哪兒呢?我們是不是穿到同一個時代了?吳眠靠在床上想著,苦惱地看著自己那裹得像粽子的腳。
那個鑽心的疼啊!悄悄挪進被窩里,三下五除二把布解了。那個舒服啊!吳眠得意地笑了。
自此,吳眠不敢再下床,躲在被窩里,沒人她把裹腳布給解開了。一日三餐,都叫人端了來房間吃。
房間的擺設不錯,吃的東西也很精致,看來是個富貴之家。我何不等這個身體長大了再走呢?吳眠打著如意算盤。
可好景畢竟不長,很快便識破了,吳眠**挨了一頓好打。
每天早上,她都要看看吳眠的腳,親自給她纏好,命令她下床。
吳眠是苦不堪言。
「依依,為娘來教你繡工。」拿了個笸籮,各種顏色的絲線,碎布讓吳眠頭疼。
穿針引線,吳眠根本就沒見識過。在家里,這都是媽媽的專職,但媽媽也是用縫紉機的呀!
「怎麼如此愚鈍!」「啪!」戒尺伴著話音而落,重重地打在吳眠的手背上,一陣熱辣辣的感覺涌來,手迅速紅彤彤的一片。
好不容易穿成了一根線,吳眠松了口氣。對著那繃直的布面,卻不知道怎麼下手。
應該是從面上穿到底下去的吧?吳眠想當然地試探著刺了下去。
「啪!」又一次,戒尺重重打在了手背上。
這次不痛,因為麻木了。
「好生看著為娘!」的手指熟捻地上下翻飛,不大會兒,一朵牡丹的雛形已現。
吳眠擺弄了半天,線頭纏得亂七八糟,到處是死結。
「將手伸出!」吳眠伸出兩只胖胖的小手,「啪啪!啪啪!」狠命地打下去,柔女敕的手掌哪經得起這麼樣的打法!瞬時便星星點點的血跡斑斕了。
「身為女兒家,拿不起針,拈不動線,實為不該!平日叫你好生看著,你卻全無心思!」
吳眠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紋絲不動,眉頭都不皺一下。
為什麼!為什麼我穿到了一個小女孩身體里!這是小女孩的生母嗎?為什麼這麼狠?
一天終于。
吳眠看著被丫鬟包扎得厚厚的手掌,發誓要逃出這個鬼地方!這兒不是人呆的!
轉念一想,不行,自己沒有一分錢,這手被打成這樣,出去了就沒錢上藥,反而死得快。還是等手好了再說吧!吳眠只好老老實實地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小姐!」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鬟端了熱水進來,「蓮香見過小姐!特意讓奴婢伺候小姐的。」
「哦!」吳眠對她沒什麼好感。
「小姐,手疼麼?」蓮香一邊替吳眠小心地洗著傷口,一邊哽咽著問。
「還……還好啦!哭什麼?」看著她的眼淚,吳眠反倒覺得親近了。
「若小姐您的娘親還在世,定然不會讓您受如此委屈……。」
我說呢,原來那是後媽!難怪對我那麼凶殘。
「不要緊的,蓮香。你別哭。」吳眠最見不得哭。
「蓮香,怎麼不見我爸?」來這里少說也有一個星期了,沒見到男主人呢。
「甚麼?您說甚麼?」蓮香听不懂。
「哦!我爹爹呢?」吳眠忙改口。
「老爺正在軍中,一年回來不過數次。」
「軍中?」當兵的?
「嗯,老爺是鄭家軍中的,鎮守台灣。」
難道我現在在台灣?吳眠泄氣了,隔著海呢,別說逃了,怎麼逃啊?
但是,逃不了也要逃啊,難道要留在這里被打死?
換了幾次藥,吳眠的手好了很多。她偷偷卷了幾件好點的衣服,準備跑路了。
「蓮香,你道怪不怪?咱小姐自從裹足被打之後,便未哭過呢,怕不是打傻了罷!」「胡說!小姐同我說過話的。」
吳眠等她們走遠了,才躡手躡腳地模到了後門邊。這幾天她早就看好地形了,就等著機會。
「何人在那!」猛然一聲大喝,有人把吳眠緊緊圍住了。
「抓著她!」借著眾人的火把,吳眠清楚地看見,得意的笑臉。
「家法伺候!」
吳眠被死死按住,直打得她眼冒金星,**開花。
命可真硬,呵呵,這麼打法都沒死!臥在床上的吳眠自嘲地想。現在是不能坐,不能睡,只能臉朝下臥著。
當然那些家丁手下留情了的,誰忍心對一個六歲的女孩兒下此毒手!
這才想起父母的千種好,萬般疼來。都怪自己任性,沒有一天不讓爸媽省心的。還有芽兒,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哎呦,乖女兒啊,為娘叫人炖了盅湯藥,給你補補身子!」一臉心疼,親自要喂給她喝。
吳眠只管緊閉著嘴巴,不發一言。
「不喝?那便算了。你想用些甚麼?為娘叫人做去!」
她左一個「女兒」,又一個「為娘」的,吳眠更加厭煩痛恨。
「!老爺的車馬已到。」下人輕聲稟告。
的笑容一凜,「依依,你爹歸家,你該如何做?」
吳眠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答。
「你爹走後,為娘會好好兒待你的。」的話里含著不落痕跡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