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曾給她回應,這樣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第三天,他仍是沒有要醒來的預兆,依然安靜地睡著,恍若沉浸在了一個很美的夢鄉中,再也不會醒來……
「他怎樣?」多日未眠下讓她看上去極為憔悴。
銀子搖了搖頭,「若今晚再醒不,就再也醒不了。」
眸中蘊了淚,這幾日她總是這樣不自覺地想要流眼淚,似是要將她這一生的淚水都流干。
她抽泣了一聲,蒙著霧氣的雙眸寫滿了堅定,聲音平緩,「他會醒的。」
銀子又給他施了針,他仍是沒有反應。不知有多少次,她曾幻想過那雙好看的鳳眸會睜開,會像是從前一般含笑看著她,喚她「懶貓」。
這次她仍是有如此幻想,他卻也仍是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于是幻想就只是幻想。W@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睡過,她像是不需要睡覺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困感,只是一雙眸子變得通紅,看不出往日的澄澈清明。
「金子……」銀子欲言又止,她亦未曾理會,仍是握著他的手,輕鎖雙眉凝著沉睡著的男子。
銀子低下了眸,他想說,怕是用不到等到今晚了,不過就還剩幾個時辰,他的脈象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怎能醒呢,恐怕之後的時日他會一直睡下去,直到死去……
「你出去罷,我想單獨陪他一會兒。」她將他冰涼的手貼在了自己的面頰上。眸中一顆淚滑落,低在他的手背上。
銀子眸光一慟,點了點頭。
他了解她。哪怕知道了結果,哪怕注定了結局,不等到明早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她也是斷然不會放棄的,恐怕就算是等到了她也不會放棄,直到那男子永遠睡的那一天。
「這顆藥丸一會兒你吃了吧,對你月復中的胎兒有好處,這孩子跟著你受的苦已經太多了。」銀子將一個小瓷瓶放在了她一旁的桌案上後才離開。
她忍回了所有的淚。將案上的小瓷瓶拿了起了,嘴角微微翹起了一抹笑,將瓷瓶中的一尾藥丸倒了出來。至始至終,她的眸光並未從他的身上移開,怕落掉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因此動作有些許惝恍。一尾藥丸險些掉落在地上。
她看也未看。將藥碗吞進了口中,以至于她多不只道那藥丸的顏色,也嘗不出那藥的味道。
「我等你醒。」她重新握住了他的手,用他的手去撫自己的面頰,「你一天不醒,我就等一天,你一直不醒,我就一直等下去。」頓了頓。「你會醒的對嗎?一定會的。你知道我是個不大有耐心的人,所以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她輕輕地笑著。笑出了兩行淚。
為什麼所有的美好都要如此的短暫?還未來得及細細回味,甚至還未曾來得及看清,就這樣逝去了,像是流逝的流水,無形中越來越遠。
她從未讓自己絕望過,哪怕這一天又將要,哪怕此時又是一個藍幕月懸,哪怕呂蒙剛剛已經派人去請太回來,哪怕所有人都將這一切規定了一個結局……哪怕一個時辰前銀子和鄭煜都曾規勸過她莫要太過傷心。
她為什麼要傷心?
他只是睡著了而已。
他太累了,听李平說在她不再的這段日子里他瘋了一般地找她,听說他幾乎未曾睡過一夜好覺,听說他曾夜夜醉酒,不思茶飯。
嗯,他的確只是太累了而已,所以要休息得久一些,長一些,但是他會醒的。
她望了眼天邊,黑壓壓地看不見一顆星辰,「時間到了,你該醒了,不要再睡了,你睡得太久了,以至于他們都誤以為你再也醒不了呢。」她像是听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地低低地笑了開,將他的手握緊了幾分。
那雙好看的鳳眸仍是輕輕地閉著,讓她心里怔怔地痛,不知是幾次,她的眼淚再一次無法控制地滑落,落在他的手上,溫潤的淚滴滑落後瞬間變得冰涼,晶瑩得像是璀璨的星子。
她像是沒有了任何知覺一般,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守在他的床邊,像是一尊雕像。
她陪他………
生也要,死也罷。
「前世的因,今生的緣,來世的果。因果循環,有因才有果。」含笑的聲音帶著幾分飄渺。
步婉一怔,忽的轉過了頭,不遠處,她看到了那個一襲墨色道服的男子,男子仍是從前那般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中拿了把羽扇,輕輕地扇動著。
她站起了身,只認為是自己太久未曾休息,出現了幻覺的緣故。但她不希望這是幻覺,她不知道這人究竟是做什麼的,但是腦海中一閃而過了一個想法,或許他能救他。
「是你?」怔楞了片刻後,她發出了聲音,似是在試探,想要看看眼前人會不會給她回答,想要證明這一切不只是她的錯覺。
「你想讓他醒?」道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子,眉眼間仍是含笑,手中的羽扇輕輕一揮,不知從哪里來的檀香隨著他扇動的輕風撲入鼻腔。
心里一顫,她忙跨步上前,雙手不自覺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雙眉輕鎖,血絲密布的雙眸又有了幾分往日的澄明,「你能讓他醒?」
道士並未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要付出代價。」
「好。」
許是因為她的毫不猶豫,道士似是一怔,唇角的笑意又大了幾分,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不想問是何代價?」
她輕搖了下頭,「不需要。你要的自然是我能給的。只要我能給,無論什麼,你說就是了。」
「你還是從前的性格。」道士笑了開。
听著這句他听不懂的話,步婉輕輕鎖眉,卻听得他道,「你不覺得你很久之前和我說過同樣的話嗎?」。
雙眉又鎖緊了幾分,她狐疑地看著眼前的人。
道士搖頭笑了笑,「沒什麼。」
「所謂‘子不語’,這個代價是什麼我現在不會告訴你,等到我需要的時候自然是會說的。所謂代價,亦可大可小。小者,無關痛癢。大者,死于非命,甚至更甚。你當真想好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