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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
第二天,二太太依舊沒讓趙青進蒲柳園請安。
省了兩刻多鐘,趙青以為自己還會像昨天似的是第一個。
「……老太太昨兒睡得好嗎?」。隨畫梅轉過巨大的金絲楠木百花爭艷屏風,趙青腳步就是一滯。
只見大太太正站在老太太身旁,親熱地說著話。
她穿一件深藍色綾衣,外罩鴨青色素面錦緞褙子,頭發挽了高髻,並排插著三支碎蘭花銀釵,渾身上下收拾的干淨利落,一絲不苟,除了兩邊太陽穴依舊貼了兩面「日本國旗」,大太太神色極好。
趙青心不由一咯 。
昨天受了那麼大打擊,今天卻依然談笑風生。
這個大太太,比她想像中還要隱忍!
「雪瑩來的正好。」老太太已笑著+.++招呼她,「快過來。」笑容慈愛,聲音祥和,只沒有一絲笑意的眼底讓趙青打心底生出一絲寒意。
身子微微一頓,她抬腳走了。
給老太太和大太太請過安,老太太就指了繡墩,「雪瑩坐兒。」
余光瞧見大太太還畢恭畢敬地站著,趙青就有些猶豫。
「……你別管她,你如今懷著身子呢。」看出她的謹慎顧忌,老太太說道,「仔細站久了會動胎氣。」
大太太神色尷尬地張了張嘴。
「三女乃女乃您坐就是,這是我們老太太的仁厚之處,府里哪房女乃女乃害了喜,到這兒來請安都是有坐的。」畫梅就勢扶了她坐下,「您若一心只講死規矩,動了胎氣,老太太才會不安呢。」笑嘻嘻地看著老太太,「奴婢說的對不對?」
老太太就點了她額頭,「……就你嘴貧,還不給三女乃女乃上茶。」
大太太神色也緩下來。
趙青看向畫梅的目光就慎重了許多。
端莊地在繡墩上坐下,想起自己一進門老太太就說你來的正好,趙青心里暗道,「……她們不會是正商量麗景閣的人事空缺吧?」見老太太不說,也不著急,接過畫梅遞上的熱水輕輕吹著,一面偷偷覷著兩人神色。
廳中有些沉寂。
老太太就看了眼大太太。
大太太略一猶豫,開口說道,「雖有定例,可府里還從沒有過一古腦把滿院奴才全換了的先例,我也不敢擅自做主,正和老太太商量怎麼拿出一個具體章程呢,可巧三女乃女乃就來了,這是你院兒里的事情,正好老太太也想听听你有什麼想法?」聲音溫厚,大太太笑容和煦地看著趙青,渾然看不出她們昨天才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
听听她的看法?
大太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們已經擬出了章程?
心思電轉,趙青正想著怎麼回答,卻听那面大太太已如數家珍似的繼續說道︰「麗景閣的定例,一個管事媽媽,四個一等,四個二等,十四個三等,六個粗使用丫鬟,六個粗使的婆子,一個廚娘,十二個小廝,一共四十八人……」聲音頓了頓,「因三爺生前是家主,又要打理珍珠潭,麗景閣比其他幾位爺屋里多十個小廝,兩個一等丫鬟,八個三等丫鬟,四個粗使婆子和一個廚娘……按說三爺去世了,麗景閣就應該和其他院看齊,多出的人都給核減了……」她看了眼老太太,「是老太太宅心仁厚,說好歹這家業都是三爺生前打下的,現在三爺尸骨未寒就開始核減麗景閣的人事用度,傳出去會說她欺負三爺遺孀,欺負你們孤兒寡母,橫豎珍珠潭也要關門,只把十二個小廝給砍了,其他暫時就先這麼著吧……現在你屋里已經有了寶巾,二太太的意思,吳媽媽跟在她身邊多年,經驗豐富人也厚道,正好你也沒帶乳娘來,你屋里的管事媽媽就先由她接著,至于巧蘭香彤……也暫時留在你屋里做二等丫鬟吧,扣除這四個人,麗景閣尚有三十二個空缺……」
看著大太太的嘴一張一翕,趙青心頭有股無名怒火上涌,很想上前先拎起大太太衣領先暴打一頓,然後再和她談。
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情?
自己這個當事人一點都不知道,他們這沈府三大巨頭就已經把她的麗景閣剛騰出的人事空缺瓜分一空!
還美其名曰什麼一等二等要她點了頭算,婆婆親自點的人,她敢不點頭?
難為她昨天晚上還挖空心思惦記著這件事兒!
一直看著趙青,見她始終淡定自如,即便說到吳媽媽巧蘭等人的去留時,眼角眉梢也都沒一絲波動,沉靜如無瀾古井,又似遠古深山中一汪幽深的潭……
有一瞬間,老太太甚至有種錯覺,她眼前這個人早已遠離紅塵,與她隔了一個喧囂塵世,似一個局外人在冷眼看著這俗世紛擾。
老太太目光越來越幽深,嘴邊的話悄悄咽了回去。
大太太眉梢間的得意卻越來越真切。
她接過滿臉笑意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絲譏諷的蘇媽媽遞過的名單,「……這是我和老太太剛剛商定的麗景閣一、二等丫鬟名單,三女乃女乃看看合不合適?」
知覺終于又回到了身體。
而趙青心頭剛剛涌起的那股想動手打人的暴躁的沖動也隨之煙消雲散。
習慣了這俱身體一沖動就當機的狀況,趙青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沮喪,她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還有些沖動的心緒,慢慢伸手接過名單。
四個一等丫鬟,二個二等丫鬟,六個人一共給了九個名字,說白了就是一道三選二的多項選擇題,她只要在後面打勾勾就行,選對了才能得一百分。
這就是所謂的讓她做主?
太欺負人了!
趙青剛剛消失的怒火騰騰騰地又竄上來。
「蔥蘭今年十二歲,也算是在老太太眼皮底下長大的了……」見她盯著名單沉吟不語,大太太就一一指著介紹了一遍,「……怎麼樣?覺得誰合適就直接定下來,我也好讓她們早點交了手里的差事搬,那麼大個麗景閣,也不能天天唱空城計。」慈祥的語氣中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尤其你還懷著身孕,少了人伺候可不行!」
趙青慢慢地把名單折好,遞還給大太太,「讓大太太費心了。」
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大太太剛要,趙青已轉向老太太。
「孫媳剛進門,原本什麼都不懂,有老太太和大太太親自給把關是最好不過了,只是……」她面露猶豫之色。
只是什麼?
老太太目露疑惑,卻沒問出口。
大太太心卻騰地懸起來。
她又要出什麼ど蛾子?
不知道這個表里不一,從不按牌理出牌的三女乃女乃又會打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牌來,大太太更不敢隨便接口,她心思飛快地轉著,又仔仔細細地把府里的規矩慣例都梳理了一遍。
感覺各個環節都好好的,連老太太的反應都在她意料之中,一大早眼皮都沒眨就同意了她的提議。
這次絕對絕對是再沒差錯的!
心踏實下來,大太太暗暗冷哼一聲,「不過是黔驢技窮故弄玄虛罷了,我倒要看你還怎麼往下編?」
一臉笑意地看著趙青。
就听趙青繼續說道,「也是昨晚才听吳媽媽說起,麗景閣被攆出去的三十一個丫鬟婆子中,除艾菊外都是家生奴,和各處管事都是沾親帶故,扯骨頭連筋的,把他們都攆出去,這一下,孫媳等于把滿府的人都給得罪光了……」
你總算知道利害了!
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大太太笑容忽然凝住,心里暗暗驚愕,「不對,如此丟人的事兒,隱瞞都來不及,她怎麼就這麼大大方方臉色不紅不白地說了出來?」當眾自爆其短,任人取笑?
尤其自己還是她的死對頭!
若是尋常,大太太早已暗罵趙青是天字一號的白痴蠢蛋了。
但兩次在她手里吃了虧,大太太此時可是再不敢掉以輕心,竟一字一字琢磨起趙青話里的意思來。
只是,想破了頭也沒想明白趙青這麼自己黑自己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正雲山霧罩不明所以,又听趙青說道,「也不知道大太太名單中的這些人是不是和被攆出去的那三十一個奴才有親戚,又或者和她們背後的管事或那些管事身邊的人有關聯……若是這樣,孫媳豈不是引狼入室?」
顧不得繼續咬文嚼字地琢磨,大太太臉騰地黑下來。
廢話!
大家都在一個府里住著,即便和被攆出的人沒關系,也和他們背後的管事有關系,就算和這些人都沒關系,也月兌不了和那些管事身邊的人有來往,除非這個人過死門子,可這樣的人又豈會到她的名單上?
這豈不是一竿子把這些人全摟到了!
老太太目光中卻露出一抹耐人尋味,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青。
何為滿府皆敵?
這就是滿府皆敵!
趙青只做不見,繼續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孫媳的意思,因之前冥婚時以為孫媳死了,母親也沒給陪房,不如趁這機會讓母親從柳河鎮那面買些奴才送過來,孫媳用著也放心。」低緩輕細的聲音鄭重中帶著一絲撒嬌,「……老太太就全當是母親補給孫媳的陪房了。」
這是什麼話?
堂堂這麼大一個沈家,還用得著她娘家出銀子給買奴才了!
這要傳出去,沈家還怎麼做人?
老太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陰晴不定。
大太太卻再沉不住氣。
「三女乃女乃危言聳听了!」語氣雖還平緩,卻已不知不覺地帶了幾分凌厲,「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賞賜是恩,懲罰是他們的本分,怎麼敢記恨?」看著老太太,「不說別人,單說老太太當了三十年的家,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按三女乃女乃的說法,現在這些人一個個豈不是對老太太恨之入骨?老太太更應該寢食難安才是!」又道,「我常听說有怕淋濕衣服光著身子走路的,也听說過怕誤了早朝不睡覺的,卻從沒听有誰怕噎著就不吃飯的!」
老太太也跟著點點頭。
「瑩兒不要胡思亂想了,這些人如果你看著都不中意,就和大太太商量著再換一換。」略做退讓,然後一錘定音,「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成了!
大太太松了一口氣。
看向趙青的目光赤.luo.**出一絲嘲弄,慢聲細語道,「三女乃女乃若想換誰,待會兒用過飯後直接去綴錦院找我便是。」
心里卻冷哼一聲。
昨天是疏忽了才讓你得了便宜,你還真以為你挺厲害呢?
一個進門三天不到的寡.婦也想翻雲覆雨?
我呸,真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