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院殺人案件,從開審到現在,看上去撲朔迷離,真凶遲遲沒有浮出水面,更讓圍觀之人揣測不已。
大家的想法各不相同,男人們多覺得是良疋與凌府里應外合,女人們則覺得這件事凌府是冤枉,而滿江燕才是真正的禍水。
好在全志並未帶著主觀意識判斷,比起魏征,他又強了不少。
最後的證人被叫上公堂,自曝了家門,卻是凌府的二。
眾人不懂,凌府的二,會作為哪方的證人?她又要指正誰呢?
凌慧站在眾目睽睽之下,覺得渾身如針扎似的難受,若是她還有曾經的美貌,此時一定不會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滿江燕笑吟吟的道︰「二果真沒有食言,滿娘感激不盡。」
凌慧沖她笑了笑。
大家听這一翻對話,心中頓時就明白了,可又有些不信,凌慧是凌家的人,怎麼會反而成為滿江燕找來的證人呢?
全志拍著桌子命人安靜,然後問凌慧道︰「你可與堂上眾人認識?」
凌慧點頭,「是家姐與清風樓管事。」
全志又問︰「你與這兩人關系如何?」
「我與家姐關系親密深厚,與清風樓管事滿娘又是好友,兩邊輕重相同,不會偏差。」
「那你能保證,在公堂之上所說的一切都屬實,不含個人感情?」
凌慧再次點頭,肯定道︰「我保證不偏私。親情友情在公堂之上,皆是外物。」
全志滿意點頭,指了指良疋︰「有人道此人與凌府關系匪淺。可他卻拒不承認,你乃凌府二,請問,在府上,你可見過此人?」
良疋抬頭看著凌慧。
凌慧握緊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只要————只要她說兩個字。那麼那個女人,這一生也就完了。
「我見————-過————」
良疋面如土色,愣愣的跪倒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急的要哭︰「不可能」。
滿江燕笑容更甚,「大人都听到了吧,凌府二是滿娘找來的證人。她本身是凌府的二。卻要幫著一個外人來指正自己的,大人以為是什麼意思?」
她又轉過頭面對著外面的人,笑容燦爛,「那是因為凌二是個心中堅信正義,不因事實而出賣原則的人,她大義滅親,就是為了證實,自己的家姐所言有假。
諸位。真相還不明白嗎?良疋這廝,本就貪財。正巧凌大與落霞院也有過節,懷恨在心之下,找到良疋這個缺口,以錢財買之,並請了江湖殺手,殺害了落霞院那麼多人。
這正是為了解心中之仇恨,只是我沒想到,堂堂凌府,百年大族,竟然能教育出如此殘忍之人,實在令人心寒。
此人內心扭曲,仇視一切,稍有得罪就睚眥必報,諸位以後可要了,凌府————可不是能輕易得罪的。」
她說了這麼多,言辭鑿鑿有理可據,令人不得不深信不疑。
全志奮力拍著桌子,可依舊阻止不了外面的喧嘩聲。什麼殺人償命罪該萬死千刀萬剮等等諸如此類要誅死的話,不絕于耳。
「肅靜————肅靜————-」全志氣的臉紅,聲音都喊沙啞了,還不見外面的人停下來。
他不得不讓官差動用武力,將幾位嗓門兒最大的都推出去,才漸漸止住了勢頭。
凌慧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凌依嘴角掛著一絲淺笑,看上去並沒有什麼驚慌失措。
宮曦儒周身散發著一股寒氣,宮升拼命拉住他,才沒讓他從後堂沖出去。
好容易現場再安靜下來,兩位尚書已經在合計要如何上奏的事了。
全志怒看良疋道︰「大膽犯人,你還不招。現在凌府二親自站出來指正,此等大義滅親的行為,當是少見。
可見你之做法已經天怒人怨,如今本官要依法扣押于你,再上奏皇上,一切听憑皇上做主。」
話一落,來自四面八方不同的聲音乍響,有人不信,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不以為意,有人純屬熱鬧瞎起哄。
後堂內,凌善道與蘭氏都是面色慘白,蘭氏一時受不住,氣急攻心,竟然要暈厥。
宮曦儒再不能忍受,推開宮升就要走出去。
正在這時,一聲清冷無比的聲音響起,像是一塊寒冰砸進沸騰的熱水中,瞬間冷卻了現場。
「大人如此快的下定處決,就不怕皇上再說你糊涂?
大人所謂的證據確鑿是什麼?我看小妹似乎還有話要說,大人何必如此著急斷案,連證人的證詞都不听完的,大人這兵部尚書當的,實在令人堪憂啊。」
全志一噎,皺眉,他確實是一旦認定就自以為是,現在,他認定凌慧能大義滅親,一定是因為無法忍受凌依的殘忍,這還有什麼好多想的呢。
可他也講究公平公正,遂看著凌慧,看後者似乎真還有什麼補充的。
周圍又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猜想凌慧能說什麼,就是全志本人,身體也不禁微微前傾。
「我確實見過此人————」
眾人心中搖頭嘆息,看來事實真的如此了。
可還不待這樣的想法落下,又听凌慧道︰「就是落霞院受封的當天,派人送了賀禮,後來落霞院回禮,就是此人送的禮。」
全志呼吸一凝,良久才吐出一口氣,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是因為良疋送回禮見過?」
當初,為了表示禮儀。也為了迎合聖意,他也派人送了賀禮前去,同樣收到回禮。
凌慧點點頭︰「正是。除此之外,再沒見過了,我時常去園里玩兒,所以來往人當中都大概見過。」
滿江燕以為自己听錯了,冷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凌慧又將話重復了一遍。
滿江燕腿一軟,倒退一步,寒著臉尖聲道︰「你為何要說謊?」
凌慧無辜的擺手︰「我沒有說謊。確實只見過那一次,後面就再沒見過了。」
凌依笑著福禮︰「多謝解釋的清楚,否則別人還以為這件事真是我凌府所為了。
凌府在北秦是什麼樣的地位。恐怕在場的每一位都很清楚吧,難道我凌府,真能作出那種事?
你們以為的證據不是證據,以為的證詞不是證詞。更無法指正我凌府。大人————」
她轉向全志,冷冷道︰「大人听信小人之言,污蔑我凌氏,還欲加罪收押,我凌府的聲譽受損,大人又如何補償?」
全志再也沒了一開始的堅定,他不住的擦汗,這一波三折的感覺。著實要讓他生病。
那麼現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
他看著滿江燕,後者的眼中,戾氣滿盛,竟是再也沒有適才的妖嬈柔弱。
全志大驚,忙道︰「給我押下這妖女。」
話才落,滿江燕就抽出藏于腰間中的軟劍一陣亂砍,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
後知後覺的差役武器還沒拔出來,就先被人割了脖子。
這樣的變化實在令人震驚,圍觀的人慘叫著四散開,人群涌成一團,你推我攘,接二連三有人被推倒。
另外兩位尚書,都是文官,早已嚇得躲在桌子下,至于全志,抖如篩糠,**只剩下一點兒挨著凳子,似乎隨時都要躲桌子下。
滿江燕雖然造成的混亂,可她的目標卻在凌依。
周圍的差役都被她或殺或傷,根本無人再敢靠近。
她瞪著猩紅的眼,猙獰的一步步朝凌依接近。
凌依站于原地,泰然不動。
凌善道大急,想也未想的就要沖出去,卻被凌常一把抱住。
滿江燕雙眼倏地瞋圓,甩著軟劍閃電向凌依刺,只听叮的一聲,軟劍被一把泛著寒光的巨劍擋住。
宮曦儒目光如炬,手上用力,將滿江燕擊退兩步。
趁著滿江燕穩住身形的空蕩,他回頭對凌依大聲道︰「進去。」
凌依這才趕緊往內堂跑。
「哪里逃。」滿江燕不去管宮曦儒,轉而追向凌依。
宮曦儒巨劍一揮,直接砍在滿江燕後背,頓時鮮血淋淋。哪知後者卻像是沒感覺到似的,也不防備,依舊追凌依而去。
這分明是要豁出去的意思,宮曦儒心系凌依,手上加大了力道,再砍一刀,可滿江燕依舊不防守。
她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顯然不會再管自己死活,而是下了死決心,一定要讓凌依死才甘心。
眼看滿江燕就要追上凌依,說時遲那時快,藏于暗中的路笑天倏地現身。
他的身形如鬼魅,讓人根本連影子都看不清,只覺得一片黑霧從眼前飄過,再看時,滿江燕的脖子,已經鮮血汩汩而出。
而堂內,哪兒還有路笑天的人影,若非滿江燕確實已經倒地,人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安靜了好一會兒,織羽才驚魂未定的扶著凌依從內堂走出來。
全志從桌子底下伸出個腦袋,顫聲問道︰「人死了?」
還剩下有兩個差役,大著膽子上前,探了探滿江燕的鼻息,點頭道︰「已經死了。」
全志和其他兩位尚書,才故作鎮定的從桌底爬出來。
好在已經沒有人圍觀了,全志抖了抖官服上的灰塵,對宮曦儒訕笑道︰「多謝侯爺出手相救,讓侯爺受驚了,這等惡人,下官立即命人拖出去。」
地上血跡斑斑,看上去很是慘淡,全志一面呵斥人趕緊收拾殘局,一面憂心這次的事該如何向皇上稟明。
比起其他人,這當中,恐怕唯一就數魏征呆滯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了。
血狐看著滿江燕死不瞑目的尸體被人拖出去,冰冷的面上沒有絲毫的變化,轉身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