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承焰笑道︰「瞧瞧——瞧瞧這番話,就是我听著都感動不已,更別說皇上听著了,只是——不知張大人這替皇上排的是什麼憂,解的是什麼難吶。
我听說你在明山的那片地今年產量不錯啊,三千畝的地,都快趕得上萬畝了,上繳的皇糧也不少,皇上因為這事兒可是高興了好幾天啊。」
張天浩臉色卻忽的一白,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些,面上笑的勉強︰「呵呵——就是運氣,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不過這是好事,皇上能高興也是好事。」
宮承焰點頭同意道︰「確實是好事,做臣子的,一切都是皇上賜予的,皇上賞你三千畝地,雖說如今地是你的了,不過你可也不能忘了,那也是皇上的。」
張天浩臉上勉強的笑意再也假裝不出來,他緊緊捏住拳頭,良久,才低聲問道︰「你到底想如何?」
宮承焰笑容燦爛的看著他,很無辜的聳了聳肩,「張大人為何嚇成這樣,我只是路過,進府來坐坐罷了,以你我的交情,我就是有事,你會猜不出來?」
張天浩心中恨的咬牙切齒,面上卻只能服軟道︰「下官愚鈍,猜不透大人的心思,讓大人失望了,還請明示。」
宮承焰嘆了口氣,有些痛惜的道︰「我還以為我們能不必明說也知道對方的心思,張大人這樣一無所知,可真是讓我心中難過啊。」
張天浩呵呵訕笑。
「其實啊。也沒什麼太重要的,既然皇上那麼信任你,那你說的話。皇上必定不會懷疑,我只是想讓你在合適的時機,說恰當的話。」
張天浩听完他的話,震驚道︰「這可是——」
「怎麼,張大人有疑慮?」
張天浩頓了頓,搖頭道︰「沒有,下官明白了。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會辜負大人的信任。」
「這不就對了嘛。」宮承焰站起身,拍了拍張天浩的肩膀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等我消息,可別讓我失望啊。」
「不會——大人放心。」張天浩彎腰行禮道。
等宮承焰走後,他才目光呆滯的頹然坐下,盯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眼里的恐懼一覽無余。
張佐倫路過書房。看到正走出去的人,逮住一個剛剛從書房走出來的下人問道︰「剛才進父親書房的人是誰?」
「回少爺的話,是四夷館大人。」
「宮家?」張佐倫好奇道︰「他來做什麼?父親不是好些時日沒與宮家來往了嗎,宮承焰來做什麼?」
小廝搖了搖頭︰「這小的就不知了,少爺若是好奇,不如去問問老爺吧。」
張佐倫切了一聲,轉身回自己的院子︰「跟他沒什麼話好說,回屋了。晚飯依舊給我送院里。」
隨行伺候的隨從勸道︰「少爺,您現在不能跟老爺賭氣。您這都好長時間沒和老爺坐一起吃過飯了,這父子之間,就是天大的誤會,第二天也該兩清,您這都幾個月了。」
張佐倫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個響栗,「你懂什麼,父親冥頑不靈,他若是不答應我的請求,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再張他。」
隨從嚇得忙四下里看看,見周圍無人後,才松了口氣,急道︰「少爺,不是小的多嘴,這種話切莫說了,老爺剛剛才關了您一月禁閉,您難道還想再被關一個月?」
想起禁閉,張佐倫立馬急著調轉方向。
隨從急道︰「少爺,您去哪兒啊?」
張佐倫不應,只匆匆出府。
隨從沒辦法,一面喊一面迅速追上去,只是出府後的方向,讓他瞬間就明白了,無奈道︰「少爺您還要去朗庭軒?您這都去了好幾天了,每天都從早待到晚,小的知道您不是吃飯而去,您是為了等人對吧。」
張佐倫急促的腳步慢慢緩下來,最後索性停下來,反問隨從道︰「你說我在朗庭軒待了幾日?」
隨從想了想,掰著指頭算︰「從少爺您出禁閉之後,到現在已經十天了。
少爺,如今您也知道白二小姐定了親了,您與老爺鬧,去朗庭軒等人,這些糾纏都沒用啊。
若是事情鬧大了,無論對少爺您還是對白二小姐,都不是好事,您要知道,白家二小姐,如今已經是戶部尚書傅家的準兒媳了,明年就要出閣了,你們是有緣無分,少爺還年輕,早點認清這個事實才好啊。」
張佐倫呆滯的看著他,一巴掌拍在隨從的頭上,紅著眼哽咽道︰「我才不認這個事實,若不是父親從中阻攔,我與妙簪早就定親了,我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如此阻撓。
這張家,我只是徒有虛名的大少爺,你伺候我,也是父親安排的,張家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連我自己,都不是我的。」
「少爺,您別這樣說。」隨從嚇得要哭︰「您是老爺唯一的兒子,這張府將來都是您的,只是您現在還小,老爺還管著你,等您成家之後,老爺就會寬松許多。」
張佐倫懊惱的踹了一腳地上的石子,怒道︰「說到底他還是想讓我娶那晦氣的女人,我不喜歡她,為何要娶。你知道我最羨慕誰嗎?」。
隨從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
張佐倫望著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最羨慕宮長彥,他只比我一歲罷了,現在卻能一切自己做主,他搬去侯府,離開宮家,我雖不知為何,但也能理解,若是換做我,我也遠離??張家,一個人去過。」
「想不到張公子還有這種不服輸的斗志。」凌依輕聲笑道。
張佐倫循聲望去,先是一愣。旋即驚喜道︰「凌小姐,許久不見了。」
凌依笑道︰「大馬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坐下說?」
「行啊。正好我要去朗庭軒,走走走。」張佐倫剛才的郁悶傷感去了些,作勢要往朗庭軒走。
凌依卻道︰「朗庭軒去了無數次,若是張公子不反對,我帶你去另一處,飯雖簡單,味道卻極好。」
張佐倫好奇道︰「是何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凌依轉身在前面帶路。
張佐倫想也未想直接跟了上去。二人走了月末兩刻鐘,終于在一家面館前停下來。
張佐倫看著那老長的隊伍,錯愕道︰「莫非——我們要排隊等候?」
「等等——」凌依話剛說完。店內的小二就吆喝一聲,「凌小姐,您今日得空來吃飯,里面請。您是吃別的。還是照舊?」
凌依笑道︰「你這眼神兒,果然是好,今日我也要賞你一錢。」
小二點頭哈腰的道謝︰「多謝大小姐體諒小的,那小的就厚著臉皮收下了。」他側頭看到張佐倫,有些驚訝︰「今日凌小姐不是一人?」
「嗯,這是張家公子,我帶他來嘗嘗你們這里的味道。」
「既是凌小姐的朋友,小店肯定歡迎。二位里面請。」小二殷勤的將兩人從側門領進里屋,一路來到凌依專屬的雅間。
點了菜。小二哈腰退下,張佐倫這才輪的上說話,語氣中有著不敢置信︰「這里莫非與凌小姐有什麼淵源?我看凌小姐對此處,竟比朗庭軒還要親切。」
「這里的東家是我一位朋友。」
張佐倫恍然,「那看來應該是特殊的朋友,凌小姐與白家關系也頗好,但這位朋友,當是比白家還要重要些。」
凌依愣了愣,忽而一笑︰「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正好听到張公子說羨慕旁人的話,這條街是桂邰街,正是侯爺侯府所在的位置,就冒昧帶張公子來看看。」
張佐倫怔了一瞬,旋即欣喜道︰「我能進府去?」
「侯府又不是什麼禁地,你若要去拜訪,送帖子就成了,我觀侯爺也不是那恃寵而驕的人,你若去,不會受到拒絕。」
張佐倫哈哈笑道︰「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上門去拜訪拜訪——」頓了頓,他試探問道︰「凌小姐,你該知道——白家與傅家定親的事吧。」
凌依了然的點頭,惋惜道︰「可惜了,我一直覺得張公子才是最適合妙簪的人,只是礙于長輩不同意,否則你二人,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了。」
張佐倫黯然的垂頭,語氣中帶著怨恨︰「父親根本不把我的意思放在心上,他只知道一味的自我決斷,我在他眼里,恐怕還沒他一個隨從看著順眼。」
凌依安慰道︰「每個父親都是這樣,他們會以為我們還小,會覺得我們不能成大事,這種時候啊,我覺得只有一個辦法能改變父親們的這種想法。」
張佐倫不信的搖頭︰「沒辦法的,我父親是不會听我的,他從不听我說話,更不會正視我的話,我在他眼里,永遠是丟臉的一事無成的紈褲子弟。」
「這可未必,張公子自己不也說羨慕侯爺嗎,你不也說侯爺只比你大一歲嗎,既然他都能自由,你又為何不可?」
張佐倫驚愕的看著她,良久,才不確定的道︰「我當真可以?你說說,我要怎麼做?」
凌依認真的分析起來︰「張公子知道自己與侯爺的差別在什麼地方嗎?」。
張佐倫仔細的思考,宮曦儒立過軍功,又有賑災的功勞,他似乎做的,都是大事,令人敬佩的大事。
凌依微微一笑︰「看來張公子也知道區別在何處了,其實侯爺也只比你大一歲罷了,也許你不知道,但他做的那些事,一開始都並非自己意願,而是迫不得已。
人在被逼的狀態下,總能挖掘出更多的潛能,這不是誰比誰聰明一些厲害一些,而是誰能在困境中萌生出斗志來,在我看來,張公子不缺斗志,你只是卻一個環境罷了。」
張佐倫听的糊里糊涂的,撓著頭道︰「凌小姐到底是何意思?」
「我是說,如今有一個環境擺在張公子面前,你只需要用力去攻下那片環境,那你就有功;有功,別人就會記住你,你的意見,別人才能听得進去。
哪怕是你父親,也會將你的話放在心上,他會覺得你是個有能力的大人,而不是個只會貪玩兒的稚子。」
張佐倫精神瞬間煥發,激動道︰「到底是何事?還請凌小姐明示。」
凌依微微一笑,低聲在他耳邊一陣耳語。
「凌小姐,您們的菜來了。」小二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凌依從張佐倫的身邊閃開。
小二面色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的將菜放下,道了句「二位慢用」的話,恭敬退下。
織羽心細,在凌依耳邊道︰「大小姐,婢子覺得這小二,怕是要去多嘴了。」
凌依抿嘴一笑︰「我還就是要他多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