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放心不下,又讓半香叫來了塵素婆婆,至從上次刻意隱瞞的事後,她便知道塵素也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等下,一屋子手無弱雞之力的姑娘們,若是那子余被惹急了,保不定會出手傷人,塵素在,確保萬無一失。
所有事情準備妥當,子余終于來了。
大費周章,而過程,超乎眾人意料,很-順-利!
四娘一開口問,子余便跟著點頭承認,就是連半分遲疑都沒有!
七娘先是一驚一喜,接著卻是越發疑惑!
這中間,有鬼!
「三娘是你殺的?」
「是!」
「你說說,如何殺的?」
「雙手掐住脖頸,慢慢用力,直到活活憋死她!」
語氣平靜,神色自若。
高手啊高手,殺個人都如此淡定……
七娘再深想,是當真這般淡定,還是事不關己?
「那丫頭呢?」她接著追問。
「直接推入水。」
「那你是等丫頭淹死了才走的?」
「是。」
「沒有侍衛前來?」
「沒有,地處偏僻,殺人最好不過!」
「那你可知,丫頭根本沒當場被淹死,她游上岸,又喚來侍衛方才氣絕。」七娘眼都不眨,接著亂編,「何況,三娘的尸身我看過,根本沒有任何勒痕,你,在說謊!」
在場之人倒吸一口涼氣,而五娘許是吸得多了些,竟止不住咳嗽起來,一聲一聲,很是刺耳。
七娘眉頭一挑,一個眼風掃了。
「不可能,三娘子明明是我掐死的,怎麼會沒有留下痕跡?」
她向著七娘磕一個響頭,「婢女請求開棺驗尸!」
「胡鬧!」
突然,門「啪」的一聲被一腳踢開,老怒吼傳來。
屋里頭的人,趕忙起身行禮。
七娘心里暗暗欣喜,半香這時間把握得越發好了,不早不晚,剛剛好!
不想老還沒坐穩,大老爺哭嚎著趕了過來,身後跟來的還有二老爺以及尤氏。
于是,成功轉移戰場,去了長風堂正廳。
路上,七娘眉眼輕揚,悄悄給四姐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不想四娘滿頭霧水。
瞧瞧她,一時瑟忘了形,四娘怎麼懂這個手勢的含義呢?
開始正兒八經地審問,可不想,老方才听完四娘的匯報,憤怒不已,直接月兌口而出,「丫頭子余,殺害長房三娘,凶狠手辣,立馬拖出去杖斃!」
七娘心頭一驚,祖母這是急啥啊,好好的人都還沒審問,怎麼就想拉出去打死?
這好戲,還沒開始吶!
七娘她哪懂,老如今這心里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既然子余出來認罪,那便立馬殺了她也好了結此事,她就怕這事查得越深越會扯出些別得來,若是扯上七娘,可如何是好?
「祖母,此事尚未問清楚,孫女認為不宜過早處置。」七娘起身請求。
「祖母,孫女也認為此事尚有漏洞,還需您老慢慢細審。」四娘跟著起哄。
老的面色更加陰沉。
「祖母,孫女認為子余既然已經認罪,便是水落石出,何況三姐這事不宜過于張揚,還是盡快處理為好!」五娘也湊了上來。
想不到五娘竟出言阻止,方才還是一副受氣小的樣,現在被她們一逼,終于漏出狼尾巴了!
七娘只覺得胸口火勢騰騰。
「敢問五姐,可知子余是如何誘騙三姐夜半去的翠微湖,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又是如何一舉擊殺的丫鬟,更是如何引開的侍衛?」
「子余一介小小丫頭,即便再護主心切,即便再懷恨在心,如此這般狠心殺人,難道五姐也認為是理所應當?」
「此間疑點重重,五姐憑什麼說這事已經水落石出?」七娘步步緊逼,「還是你蘇青離心頭有鬼,只一味想著了結此事?」
此話一出,五娘頓時一個踉蹌軟到在地,「祖母祖母,五娘冤枉啊!」
雨帶梨花,哭得好不可憐。
七娘一臉嫌棄地別過頭。
事情發展得太快,四娘尚未回神,就更別說大老爺他們一干人等了。
「七娘,不得胡說。」蘇老忍不住,趕忙出聲阻攔,這樣下去,只怕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五娘說得對,三娘之事只能密而不發速速了結,這不是徇私,而是因公如此。」老嘆氣,「七娘,真相往往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追根問底只會牽連太多,祖母不能因為三娘一人之死,而毀了你們,毀了整個將軍府。」
語重心長,一字一句仿佛都是說給七娘一人听的,她方才的氣憤早已不在,只是胸間的酸脹依舊。
「祖母,可為何您之前說是魅水毒君所為,為何……為何……」為何聯手五娘欺瞞于她,為何連你最愛的沐沐都不信任?
七娘依次坐在左下手,中間隔著個四娘,可是此刻她直直望著前頭的蘇老,眼里再無其它。
老心口一痛,有苦難言。
「魅水……魅水毒君?」二老爺戰戰兢兢地起了身,「母親,當真是魅水毒君殺了三娘?」
老面色一暗,「本就是懷疑,後來經反復驗尸,證明了不是。」
七娘听此明顯一愣,「那……為何懷疑?」
今日,她即便是打破砂鍋,也一定要問到底,事情真相如何早已不再重要,她關心的在乎的,是祖母為何欺瞞她,她怕老人家將所以苦難一人扛下,她怕自己再像前世般被保護得太過嬌弱,她怕自己膽怯逃避,不能護住想保護的親人!
「是……是我懷疑的。」
五娘,竟然又是五娘!
「當夜是我,是我將三娘喚到翠微湖,是我告訴的侍衛出了人命,是我將這些告訴的祖母!」
「七娘,你自認為凶手是我,不過是你知道了我有非殺三娘不可的理由!」
此話一出,在場的除了老和七娘,都是目瞪口呆!
「五娘,你……你要殺三娘?」問話的是大老爺,顫顫巍巍,頹廢滄桑。
「是,我要殺她,我蘇青離對她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吞活剝了她!父親,你可知你眼里的高貴嫡女是什麼樣?她……心狠手辣,聯合大郎陷害祖母,她……蛇蠍心腸,竟然……竟然用藥酒迷昏蘇大郎後毀我清白!」
「 當!」大老爺手邊的茶盞踫落,裂成數塊。
長風堂里安靜得可怕。
「什麼,你說什麼?」大老爺囈語出聲,渾身顫抖。
「父親,女兒知道自己庶出,知道自己低人一等,可是真正比較,我比她蘇青鳳差哪了?為何那樣一個嬌縱狂妄、心思歹毒之人,您們卻要那般地寵溺、嬌慣,那般地信任放縱?」
「所以,你趁夜將三娘喚到湖邊?」四娘追問出聲。
「我得知真相,氣憤傷心不過,只想著向她問個清楚說個明白,可是,到了翠微湖,她見我知道真相,竟然……竟然二話不說就對我痛下殺手!我死死抱著湖邊垂柳樹干方才留下一命,然後……子余出現了。」
听到這,老忍不住深呼出口濁氣。方才,她真的怕,生怕五娘神情激動,一個不丟出個雙面繡娟布桃花,扯出了七娘!
幸好,五娘還算是個明白人。
七娘坐在那,面色如常,卻再沒有方才的憤恨與咄咄逼人。
這孩子,血性方剛,到底還是年紀小。
「子余,你可還有話要說?」老試探問出口,事已至此,也算是水落石出。
「婢子有!」脆生生的回話,听得在座各位明顯愣神。
「婢子謀殺三娘,是受人指使!」
這下,即便是哭哭啼啼的四娘都一把抹干淚,直愣愣地望著子余。
「你說什麼?」老鳳眼半眯,卻唯有坐得近的四娘,瞧見了她眼角閃過的那抹擔憂。
「婢子是受溫姨娘指使方才趁機謀殺三娘。」子余大膽地抬起頭,卻不是望向老,而是直直望著前頭跪著的五娘,「那日,我家六娘子一回府便受三娘子無端欺凌羞辱,幸得五娘子出手相救,姨娘與婢子一直感恩在心。後來,五娘子每日到夜間方才去祖宗祠堂罰跪兩個時辰,婢子放心不下,便日日跟在您後頭。那日,看到三娘子痛下殺手,氣憤不過便出手殺了她。」
這下,輪到五娘傻楞了。
「好個報恩的丫頭,既如此,你又怎說是溫氏指使?」老追問。
「自那日後,溫姨娘對三娘恨之入骨,可惜一直沒能等到下手的時機,于是她日日在院里密制毒藥,並用銀針浸泡,吩咐婢子仿造魅水毒君殺人的手法,所以,五娘子在現場發現的毒針是真的,只是後來婢子趁機給銷毀了。」
故事講到這,真凶是誰已經再明了不過。
「帶溫氏!」
七娘心里頭早就沒了怨氣,有的不過是些疑問,如今疑團一個一個解開,她心里頭的大石塊也終于放平,至于祖母,等會她再私下好好問問便是。
溫氏是滿面驚訝的走進來的,看到跪在一旁的子余,就更是疑惑。
一起回的還有王婆婆,她方才在青離院搜到好些銀針,而針尾都是青紫色。
正當老準備審問,不想一封莫名來信打亂了。
看完信,她老人家直接一句「將溫氏關入禁室,等候審問!」便完了。
溫氏尚未明白是何緣故便被關了起來,她直嚷著吵著要出門,要將軍府給個說法,要見老,然而門都沒有,王婆婆只送來一封信和一杯毒酒,第二日開門,就只有一具死透的死體和一封七娘親啟的書信。信上是溫氏的字跡,寫的卻是六娘子的日常飲食喜好,末了,請求老收留六娘子,以及請求七娘為六娘醫治,別的,再沒有其它。
事實已是如此,如今所有人都認為,是溫氏指使丫頭子余謀殺的三娘,就連五娘也對此很是懷疑。
第二日,子余丫頭杖斃,青離院余下的婆子驅逐離府,六娘子養到長風堂後院,隨侍的丫頭婆子都是由老親自選派。
而三娘蘇青鳳死因找出,尸首再無停放的理由,便對外說因偶感風寒病發去世了,不過,卻是借著五娘蘇青離的名頭。
也就是說,過世的只是庶出女五娘蘇青離。
也就是說,昔日的庶出五娘,已是今日的嫡女蘇青鳳!
為著這事,府里頭又是好一番爭執,最後卻被老一句話給堵了口。
她說︰「選秀在即,將軍府可以死姨娘死庶女,卻萬萬不能末了個嫡女,如若不然,牽扯連累的怕就不只是四娘一人了!」
于是,眾望所歸,五娘終于得償所願,成嫡女,入住長風堂。
那日之後,七娘私下與老徹夜長談,到今日這般田地,她還有什麼問不出口的,第一個問的便是那日半香探到的場景。
「祖母是在聯手五娘給你演戲,就是不想讓你插手此事,你可知,溫氏恨死了三娘的同時,也一直在找時機殺你!」
「殺我?為何?」
老嘆氣,「至從六娘她們回府,溫氏便三番五次找上塵素,開始時是央求你為六娘診治,後來慢慢的竟然半是威脅,塵素放心不下,將這些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再到後來又鬧出三娘欺凌羞辱六娘的事,溫氏便更是懷恨在心,你知不知道,她一直秘密監視你,有一次竟然還一路尾隨,要不是幸得塵素發現,我……我都不知道後果會怎樣!」
這下,七娘恍然大悟!
祖孫倆心結打開,又絮絮叨叨一直聊到半夜,最終七娘直接賴在老床上,舍不得離去。
窗外,天微光,屋內燭火搖晃,床內七娘鼾睡,蘇老地半坐起身,拉過水坊福壽滿堂雲錦被仔細為七娘蓋好。她又細細地把孫女散落臉頰的墨發捋到耳後,方才滿足嘆息。
「沐沐,別怪女乃女乃……」
良久,一語輕嘆……
窗外,第一縷陽光斜射進來,頓時,滿室明亮。
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