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走出書房,門外的丫鬟就拿了件大氅披到他身上,周進隨手一掃,去了次間見華釗。
華釗神色自若地坐在那兒喝茶,小幾上擺了干果,他還隨手揀了杏仁來吃。
女兒被綁架了還能這麼淡然,華釗果然不是一般人!
若不是周進已經認識了他幾十年,了解他的秉性,還以為是自己抓錯人了呢。
周進慢悠悠地走了進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不動聲色地說︰「什麼風把華少卿吹到我府上來了?我這周府可好長時間沒人來拜訪了,听到下人們回稟華少卿到訪,我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華釗淡淡地笑,指了指手中的茶︰「周大人府上的茶極好,我這麼長時間沒來拜訪,倒是錯過了不少好茶。」
還真沉得住氣!他女兒丟了都不急,他又有什麼好著急的。周進轉頭跟伺候的人說︰「華少卿喜歡喝茶,你去把今年新進的君山銀針泡來給華大人嘗嘗。」
小廝應是,很快就出去了,華釗笑了笑說︰「那就謝過周大人了。」
周進笑得十分淡然︰「華大人如今怎麼說也算是我的上司了,您來了,我總歸要好好招待的……古話有雲,新官上任三把火,周某可不想被華大人的火給燒著了。」
華釗笑而不語,沒一會兒功夫,小廝就奉了茶上來,華釗端著喝了幾口,果然甘而不澀,香醇爽口。他輕輕把茶杯放下了,才說︰「周大人這話說得倒是十分貼切,華某此次前來,確實是來點火的……不過周大人想躲開,怕不是這麼容易了。」
周進神色微僵,他做夢也沒想到華釗會說得這麼直接,不過他也不是沖動魯莽的黃毛小子了,這點應對能力還是有的,他輕輕地笑著說︰「華大人可真會說笑,就算你想往我身上點火。也總要拿出點憑據來……我再怎麼說也是大理寺正五品的寺丞。辦過的案子自問不比華大人少,華大人若想無憑無據就處置我,我可是會上報大理寺卿顏大人,說你賴用私權誣陷于我……顏大人的為人你也知道。他是絕對不會容許手底下的人殘害忠良的。到時候華大人會怎麼樣。想必也不用周某多說了。」
以為搬出大理寺卿顏大人就可以壓他了?也不想想他到底做過什麼事!
華釗冷靜地笑道︰「顏大人為人忠正耿直,為官清廉公正,自是不會縱容我們這些手下亂來。但同樣他也不會姑息任何一個品行不正,為官不忍,道德敗壞,借權謀私的人!」
他站起來,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周進︰「周大人不妨看看這份口供,再來評定我說的到底是不是大話。」
周進不看也知道那是他小舅子的供詞,隨手一掃就站起來說︰「這樣的口供你隨便在大理寺天牢提審個人犯就能做出來,我看不看又有什麼分別……大理寺天牢的手段我熟的很,倒不用華大人特地來提醒。」
事到臨頭還這麼嘴硬,華釗笑著問他︰「周大人這意思,是說我這口供是偽造的了?」
周進哼了一聲,理也沒理他,坐下來端著茶細細地喝了。
華釗又拿封信出來遞給他︰「那這封信周大人總該不會不承認吧?上面可有你的親筆……華某與你同朝為官多年,這點還是能認出來的。」
周進面色一白,這是華釗還沒當上寺丞之前,他寫給江擎的信!信中的內容大致是請江擎幫忙除掉華釗,以助他上位……這可是謀害大理寺官員的確鑿證據,他到死也沒想到,會落到華釗手上。
他原本想著只要把華釗手里的賬本拿回來就可以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有他另外的把柄。
「你想怎麼樣?」周進此刻也懶得與他多說了,有些豁出去就道︰「上報顏大人讓他來查辦我嗎?那你的女兒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終于承認了!華釗站起來,平靜地笑道︰「周大人怎麼知道我的女兒不見了?我剛剛才听順天府衙的人說,我女兒在酒樓遭到了刺殺,歹人已被盡數剿滅,而我三女卻沒能回來……看來周大人和此事是月兌不了干系了?」
既然說開了,他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是我做的又怎麼樣?無憑無據,你還能查辦我不成?」
華釗抿了抿唇,這件事他確實不能查辦他,但……華釗轉過身,輕聲道︰「周大人既然承認了,我便也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
他回過頭,淡然地看著周進︰「周大人的目的我也知曉一二,無非就是想拿我女兒的性命換我手里的這些證據,以求自保……做了十幾年的官,面臨即將毀于一旦的狀況,無論是誰都會垂死掙扎一番,我也很能理解你。」
周進不明白他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沉默地看著他。
華釗笑了起來,當著他的面,一點點把口供和書信都撕毀了。
周進愣住了,華釗笑著說︰「周大人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可不會認為華釗會這麼輕易就罷休。
華釗輕拍他的肩膀︰「你我同朝為官十幾年,共同處理過大大小小的案件,我們之間的情分是旁人無法比擬的……說實話,我還真下不去手。如今好了,你給我找了個台階下,我也可以松一口氣了。」
他指了指地上碎片︰「證據我已銷毀,回府後自會派人把賬本送還給你……還請你不要為難小女,她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你這樣做實在對她名聲不好。」
一副真心實意的樣子……搞得周進滿頭霧水。
華釗這麼古板的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難道真的是為了女兒,什麼都可以不顧了?
早知道這一方法這麼有效,他早就該把他女兒抓來的!
華釗拱手跟周進告辭,「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家母還等著小女用膳,我實在不想讓她老人家擔心,還請周兄早些送小女回來。」
未等周進說什麼,華釗就出了房門,一副篤定又放心的模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