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子雖然只是一個大三進的宅子,但是佔地可不小,只因這宅子側面有一個小花園,後面還有一個小園子,這也是嵐如此看中這宅子的地方之一,她和俞大拿打算把先期的薯苗放在後園培養,能就近照看,還能掩人耳目。除了花園和後園之外,這宅子還讓喬嵐另眼看待的地方就是後院的主屋竟然是一個二層的小樓,這多稀罕啊。
喬嵐穿越後,也算是去過縣城見過世面的人了,看到的最高的房子也就酒樓茶館之類的店鋪,其他住家都只是一層的建築,所以她當從葉飛天所說的「那房子很高,上面一截是住在人頭上的,姚家人怕高,不敢住。」總結出那是一棟二層小樓之後,她就稀罕得不行了。
進了大門,迎面看到的是一堵畫著不老松的影壁,原先是一幅仕女圖,姚舉人過了五十大壽之後便讓人改成了不老松圖,拐過了旁邊的屏門就到了前院,連接前院和內院的垂花門此時正關著,葉飛天帶人站在前院,沒有進一步舉動。他今天要盡量平和地接手這宅子,所以能不惹事就盡量不惹事。其實剛剛他本打算守在門外,等人通報,但無奈葉飛莫的動作太快,一眨眼間就把那看門的小廝給挾持進門了,他再想要裝也裝不下去了。
姚家的下人陸續出場,他們也認出了葉飛天,只不過他們與葉飛天談不上交情,甚至還有過摩擦,欺他是賤籍,嘲弄他懦夫敗類,更何況,葉飛天如今這一身錦衣,外帶跟班若干的架勢,要不是他臉上的「逃」字未消,估計叫一聲「爺」都不為過,眾人都跟鵪鶉一樣縮著頭不敢啃聲或是出面阻攔,看門的小廝還在地上哀嚎著呢,他們可不做這個出頭鳥。
不一會兒,垂花門打開了,出來了一個精瘦的老頭兒,這是姚家的管家,他是小呂氏的陪房,因為小呂氏需要人幫她盯著姚家上下,所以一路把他提拔成了管家。自己在主子面前得臉,婆娘還很得的心,姚管家在姚家可以說是橫著走的,把一干下人吃得死死的。葉飛天在姚家的時候,他也曾想壓服,可惜葉飛天這人天生反骨,你越是針對他,他就越是要跟你對著干,所以他才配合三少爺,也就是姚舉人的嫡次子姚慶宗,給葉飛天按了一個偷盜的罪名,退回給牙行前還著人打了他一頓。只不過葉飛天有拳腳功夫,硬是以一敵十,讓姚家一干下人也傷得不輕,一點兒便宜沒尋到。所以,姚家的下人見到葉飛天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不是沒原因的。
「葉飛天!!!你他娘的還敢回來,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帶人私闖舉人老爺的宅子。來人啊,給我打出去!!!」新仇舊恨,讓姚管家恨不得把葉飛天大卸八塊,只是他不敢往前沖,只等著其他人壓著葉飛天揍時他再上去補兩腳,可惜,今天他的話失效了沒了,以往一呼十應的效用。
那些下人一個個躊躇不前的時候,葉飛莫帶人上前,把姚管家團團圍住。「冤枉我大哥的就是你這老頭是不是?」葉飛莫沉著聲音問道,可惜身陷囹圄的姚管家慌得很,哪里注意得到他說了什麼,「你們這些刁民,膽敢我一根毫毛,我就讓你們把牢底坐穿。你們這些廢物,養條狗都比你們有用,還不快把這群畜生趕出去。」
「冤枉我大哥的就是你這老頭是不是?」葉飛莫耐著性子又問了一次,此時如果有誰注意他的手就會那已經握成拳頭,指骨分明,完全是準備揍人的節奏。
「什麼?!」姚管家終于听進了葉飛莫的話,腦子靈光一閃,明白了,人家這是尋仇來了,葉飛天一個人就能把一群人打趴下,何況還有這麼多幫手,姚管家的脊背開始發涼,冷汗從他的額頭冒出。
「飛莫,干正事兒要緊。」葉飛天攔住葉飛莫的拳頭,然後對著兩股戰戰的姚管家說,「你去告訴姚舉人,我是代喬家來收宅子的,今天之內把宅子倒騰出來,不然……」葉飛天湊近姚管家的耳旁低語了兩句,後者的臉色在剎那間褪得一干二淨,幾次蠕動嘴唇都沒能發出聲來。
姚管家三魂去了兩魂,僅剩下一魂吊著,他魂不守舍地飄進了垂花門,進了內院,很快,葉飛天就被請了進去。
姚家的人齊聚一堂,不過不是為了葉飛天來的,而是為了爭取和小姚舉人一起赴任的機會,正吵個不休呢,冷不丁看到葉飛天這個「罪行累累」的前奴才,他們還沒反應得。
原先葉飛天被買進姚家,是為了給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姚慶宗當隨從,可姚慶宗從不干人事兒,見天想著去調戲良家婦女,葉飛天這奴才不但不配合,還幾次拆他的台,惹怒了他,他才給葉飛天按上罪名打發了。
好不容易打發了,轉眼人家就回來了,一副混得不錯的樣子,姚慶宗那口好不容易下去的氣又上來了,只見他一躍而起,晃著一身肥肉沖就要揍葉飛天,他忘了,葉飛天已經不是姚家的下人,以前尚且不可隨意打罵(因為葉飛天不听話,會反抗),何況現在,于是乎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葉飛莫的腳掃,然後他的身子轉了幾個優美的圈後甩到一旁。姚家庶子那邊不知誰隱隱笑了兩聲,但馬上意識到不妥,硬生生停下了這幸災樂禍的笑聲。
愛子如命的小呂氏一聲尖叫,正要討伐這群刁民,姚舉人從後院出來了,正盼著姚舉人同仇敵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沒有為討回公道,而是神色緊張地把葉飛天很客氣地請進了書房里,好似有什麼大事要商量一樣。
葉飛莫那一腳還算客氣,姚慶宗沒有受傷,只是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在眾人跟前被一個「賤民」欺辱了,他更加咽不下這口氣了,口口聲聲讓小呂氏給他主做。
小呂氏一邊安撫小,一邊指使小姚舉人的一個姨娘施展美人計,向葉飛莫打听事情,她意識到這事非一般的嚴重。葉飛莫看著眼前雙目含春的女子,只說了兩個字,「髒!滾!」
書房里一點兒聲音沒傳出,越是如此,姚家人心里就越是寂寞難耐,就像貓爪狗撓一樣,正難受著,里面傳出了椅子倒地的聲音,但隨後又安靜下來了。
姚慶宗不甘心,偷襲了葉飛莫一回,又被踹了一次,這次摔得有點遠。
葉飛天率先推開書房的大門,走了出來,第二個出來的姚舉人,一改要當官的意氣風發,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隨後的小姚舉人的臉色更差,屢屢躲避姚舉人的目光。
姚舉人強打著笑意讓大家打包行李,立馬搬家,但那一臉的蒼白出賣了他的內心,于是乎,尚且在為能一起去當官家人,享官家福的姚家人這才意識到,在那之前,他們先得過上一段無家可歸的日子。
宅子被賣了,姚家人對此卻是一點概念都沒有,更沒想過另外找房子搬,因為他們都很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家有兩個舉人老爺,還有一個即將當官,就是縣太爺對待自家也得客客氣氣的,那買房子的人怎麼地也得寬限一些日子吧,不說再讓他們住個三年兩載,住到小姚舉人上任總可以吧,哪曾料到,昨天才賣的宅子,今天就攆人了。
還有人想嘰嘰歪歪,威逼利誘,被姚舉人一聲厲喝,便都悻悻地禁了聲。小呂氏馬上想到自己老爺一定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了,頓時暗恨不已,她不知道有把柄落在葉飛天手上的不是姚舉人,而是她的小姚舉人。
「飛天啊,你看,這一大家子,哪是說搬就搬的。你和姚家也算是主僕一場。前東家有些事情不方便,你看能否寬限幾日,容我們收拾收拾。」要對曾經匍匐在自己腳下挨罵的的奴才細聲軟語討好,小呂氏那是極其不適應的,但她還是得在臉上堆砌著堪稱和善的笑容,想著先穩住葉飛天,再圖謀別的,殊不知她這張老臉還真不適合做這種事情。
「寬限幾日也不是不可以,一日五兩銀子租金,你們要住多久?」葉飛天面目表情地回答。
小呂氏一口鮮血涌上來,梗在喉嚨里讓她硬生生的咽下去了。五兩銀子在五里鎮都可以租到一所不錯的宅子一個月,比如俞大拿在廣福胡同租的那處宅子也不過是三兩銀子一個月。這也難怪小呂氏想要吐血,在她眼里,葉飛天開出一天五兩銀子的價,根本就是趁火打劫(殊不知人家根本就是不想租給她),可是現在主動權在人家手里,她毫無辦法。以前誰不巴著巴著自家,什麼時候自家竟淪落到任人魚肉的地步了。要是以前,五兩銀子不成什麼問題,問題是姚家現在的家底不過幾百兩銀子,實在耗不起啊。
姚舉人其實還挺希望老妻能穩住葉飛天的,可他看到葉飛天油鹽不進的樣子,便知道這事沒得回環的余地了。怕老妻惹毛了葉飛天,他還不得不讓她少說幾句,趕緊去收拾東西,讓心心念念為姚家爭取的小呂氏再一次氣血上揚,差一點把心頭那口血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