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一行人又在五寶城逗留了兩日,第三日早上,田武生親自騎馬送他們。
原本說只送十里地,田武生是個實誠又熱心的人,因靈巧一再囑咐他送遠些,別讓人家以為咱們怠慢了,畢竟以後來往的日子多著了,暗地里還有一句︰畢竟以後還要靠著人家賺錢了。
田武生當真一送再送,直到中午時分,到江州之路都過半程了,田武生才回去。
看著田武生漸漸走遠的背影,來福笑嘻嘻道︰「公子,這位田校尉真是個實誠人啊!咱們真的要跟他一起開炭筆作坊嗎?」。
「當然,怎麼了?」
來福撓撓腦袋,臉蛋兒微微發紅︰「那……公子,以後跑腿兒的事讓小的來吧?」
田武生審視的打量他,難得見他如此勤快,平時讓他跑腿兒他還嘀嘀咕咕不情不願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來福很不好意思的呵呵干笑,這一段兒小夏和于香香听得清楚,于香香撩開簾子噗嗤一笑︰「來福,你真會假公濟私啊!」
來福回頭看一眼︰「香香小姐別胡說,我……我是幫公子跑腿兒。」
「得了吧,這幾天看你跟那知秋眉來眼去的,你當我眼瞎呀?」
來福臉蛋兒更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那模樣把大家都逗笑了。
小夏在一旁看著,見此情形也暗暗高興,至少以後薛家和田家的生意落實了,自己也當完成一件要事。
臨近傍晚時分。一行人來到離江州城十里外的一個小鎮,現在趕過去城門多半已經關了,還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兒一早進城。
小夏和于香香洗漱後都準備睡下了,突聞外面有敲門聲,于香香喊了一聲︰「誰呀!」
「小夏小姐,香香小姐,是我!」
于香香大喜,手忙腳亂的討好衣服就去開門︰「薛公子,快請進!」
于香香引著薛永安在外面坐下。小夏穿好衣裳出去,薛永安看二人都已去了妝容,不好意思的站起來拱手︰「這麼晚過來。恕在下失禮了!」
于香香笑眯眯的拉他坐下︰「薛公子,這里又沒外人,別這麼客氣,坐吧!」
于香香興沖沖的坐到薛永安對面。薛永安看看小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薛公子,你有事盡管說呀!」
薛永安猶豫片刻,抬頭對小夏道︰「這一趟非得去了?小夏小姐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小夏頓了頓,看薛永安擔憂的樣子,她心下暖暖的,真心把薛永安當成自家哥哥一般。小夏認真的點點頭,回屋去拿出紙筆來以便交流。
于香香往里看一眼,回頭笑嘻嘻道︰「薛公子。你盡管放心,有我跟小夏一起。肯定沒事的。我會保護她的,我從小在那侯府里長大,對府里上上下下熟悉極了,再加我爹娘的關系,府里那些人怎麼也會給我幾分薄面,放心吧!」
薛永安轉眼看著于香香,每每面對于香香毫不掩飾的熱情,他都尷尬得無法直視,他輕咳一聲︰「那……在下就先替小夏謝謝香香小姐了!」
「哎呀,小夏是我妹妹,何須公子來謝,就算公子不說,我也會好好照顧她的,放心吧!對了,公子,你說小夏進府不是找侯爺一家尋仇,是去尋個什麼東西來著?」
小夏從屋里出來,對,這說法是自己事先跟薛永安說好的,于香香不認識字,小夏只能借薛永安之口說出來。
小夏走到他們身旁坐下,寫下幾個字給薛永安看,薛永安別有深意的掃一眼小夏,轉而對于香香道︰「小夏說是他家祖傳之物。」
于香香回頭看小夏一眼︰「你家什麼祖傳之物值得你這樣冒險,那東西比你性命還重要嗎?」。
小夏肯定的點點頭,確實,那東西是救命的,當然不能告訴她是七彩珠,就拿此借口敷衍一番吧。
于香香想了想︰「如果只是找東西的話,自然要比報仇來得容易,哎,小夏,你那祖傳之物到底是個什麼物件兒?說來听听,以後我也好幫你打听啊!」
小夏與薛永安對望一眼,稍稍猶豫,用手比劃出一個圓球形狀。
「難道又是夜明珠?」于香香說完趕緊捂住嘴,回頭看向薛永安,薛永安表情淡定︰「香香小姐,那個字不要隨便說,萬一被有心人听去,會找回禍事的。」
于香香訕笑一下,表示再不會亂說,突然又覺得不對︰「薛公子,你也知道?」
薛永安不置可否,于香香不樂意了,回頭瞪著小夏︰「好你個臭丫頭,薛公子比我跟你還親?還有什麼是薛公子知道我不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香香小姐,你不要責怪小夏小姐,你不識字,許多事情她說不出來,只能先告訴我,讓我轉告與你,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
于香香臉色訕訕,是啊,不識字是她的短板,就算她再能說會道,大字不識一個,即便進了大戶人家,這水平連個一等大丫鬟都混不上,即便薛公子答應以後把自己收進薛家,總覺得自己還是比小夏差了一大截兒,這難免讓她有些吃醋。
屋里靜默片刻,薛永安道︰「小夏小姐,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好多說。這樣吧,我把來福留在江州,明天讓他陪你們進城,以後你們隨時可以去找他,他會幫你們的。」
于香香道︰「公子,你不進城嗎?」。
「我就不去了,江州城認識我的人不少,我與你們同行,萬一被認出來反倒麻煩,何況昌州那邊也有要事等我回去處理。」
「這樣啊,那……那何時才能再見到公子了?」
「這……」薛永安看一眼小夏︰「如果遇上麻煩。需要我親來處理的話可以讓來福傳信,當然,你們若能早些拿到東西。我會親自來接你們。」
「真的?太好了,公子說話算數。」
「自然。」
「那好,公子,等我幫妹妹拿到東西,你……」于香香含羞帶怯的給薛永安眉目傳情,薛永安尷尬的輕咳一聲︰
「香香小姐放心,我薛永安雖是商人。卻最重信譽,凡我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于香香嗔他一眼︰「薛公子,你不要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說得我好像逼你似的。」
「不敢不敢,時辰不早了,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薛公子,再坐一會兒吧!」
「不了。你們也早些歇息吧!」
薛永安起身往外走。于香香追著趕著給送出去,听聲音好像都送到人家門口了。
小夏好笑的搖頭,這于香香大膽的性子感覺更像個現代人吧,反倒是自己越來越退化了!
次日早上,小夏和于香香打點好出去坐車的時候,只有來福等著他們,薛永安已經不見了蹤影,一問之下。才知道昌州那邊窯里的瓷器出了問題,急需薛永安回去處理。所以他昨晚就連夜趕回昌州去了。
來福嘴上雖這麼說,看他表情悠閑淡定沒有半點兒擔憂的樣子,小夏雖不覺得他說謊,但事情肯定不嚴重,或許薛永安被于香香追得沒話說,故意避開的也不一定。
想到這里,小夏滿眼笑意的瞟一眼于香香,她卻只關心薛永安的狀況,對自己完全置之不理,看來她喜歡薛永安是真心的?
當馬車走到江州城門下,看到城牆上那久違的熟悉的兩個大字,想起當初自己離開時的狼狽,當初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有回來的一天,更沒想到自己會換成另外一個人回來。
說來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落腳的地方,就像嬰兒出世時降生的地方,這算不算自己的故鄉了?
小夏感慨的同時,旁邊的于香香也是一聲長嘆,喃喃低語道︰「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回來!」
來福回頭看她一眼,接上一句︰「怎麼?香香小姐也是江州人?」
「怎麼不是?我口音听不出來嗎?」。
「有點兒像,不過京城口音居多。」
于香香嗔他一眼︰「臭小子,那是你見識少!」
然後她回頭對小夏道︰「妹妹,你不知道當初我離開江州城的時候,被人牙子五花大綁還嘟著嘴,光在一輛黑棚馬車里,那篷布有一點點兒縫隙,透過那一絲縫隙,我正好看見城牆上那兩個字。
雖然我不認得字,但這兩個字我記住了,我想我怕是這輩子都沒機會回來了!沒想到啊,唉!」
于香香的心情小夏很理解,當時的她必定萬念俱灰又驚又怕吧,真是世事弄人,人生就是這樣起伏不定,誰只有以後還會遇上什麼事了?
小夏安慰的握住于香香的手,于香香回頭看她一眼,抿嘴一笑︰
「放心,我好得很,就算我不逃出來,要是依著我爹的意思,嫁給那個糟老頭子,現在的日子也未必好過,說不定現在人都沒了也不一定!
哼,我于香香福大命大,這一劫都逃過了,以後有大把的好日子過,我才不會像怨婦那般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我要活著,還要活得好好的,讓那些笑話我的人看看,我于香香沒他們以為的那麼賤!」
于香香豪氣的發表演講,不只小夏,連來福都對她一臉崇拜了。
馬車進城後緩緩而行,外面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于香香把簾子挑起,興奮的看著外面街道︰「哇,這鋪子還開著了,好些年了,跟以前一模一樣!」
「哎,哪家的包子好吃,以前我經常來。」
「這家的衣服不錯,又好看又便宜,掌櫃還是個寡婦了!」
這一路過去,于香香不停的對路邊店鋪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引得過往行人紛紛側目。起初小夏跟跟車湊過去看看熱鬧,看行人異樣的眼神,小夏實在頂不住了,縮回來老老實實坐好,讓于香香看個夠。
「哎,等一下,喂,馬車停一下!」後面似乎有人在叫他們,來福回頭看一眼,見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正追著馬車跑。
來福停下馬車,等那孩子追上來︰「小子,干嘛呀?」
少年氣喘吁吁的看看來福,陪著笑臉道︰「大哥,請問馬車里是不是有位夫人啊?」
「夫人?」來福回頭看一眼,于香香也挑開簾子伸出頭去︰「臭小子,我還沒嫁人了,叫什麼夫人?叫我小姐。」
少年面帶驚訝的望著于香香,那眼楮一眨不眨的,頗為興奮的樣子,被個小男孩這樣看著,于香香自然高興,她得意的整整頭發︰「怎麼,覺得你姐姐我好看是不是?」
「不……不是,夫人,哦不,小姐,請問您是姓于嗎?」。
于香香稍稍一停,盯著少年上下打量一番,仔細想了想,確認不認識這孩子︰「你怎麼知道?」
少年瞪大了眼︰「你真的姓于?」
「姓于又怎麼了?」
少年大喜,回頭對馬車後面揮手大喊︰「娘!快過來,這位夫人真的姓于!快過來!」
于香香伸頭往後看,果然見一個面向老邁的婦人小跑著過來,原本她並不介意,那婦人越來越近,于香香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等婦人到了近前,看著于香香的臉,淚水立馬就出來了︰
「是……是香香嗎?」。
「你……你是大姐?」
「香香,果然是你!」婦人伸出手,于香香掀開簾子一下子蹦下去,一把拉住婦人︰「大姐!真的是你嗎?你……你怎麼老成這樣?」
那婦人淚眼模糊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二人淚眼相望,然後抱在一起大聲痛苦,小夏也從馬車里出來,看著他們親人團聚,小夏為她高興,真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剛剛進城就遇上熟人了呢。
後面有馬車過來,嫌來福擋了路,來福便招呼于香香和那婦人一起上車,等到了地方慢慢再敘。可婦人怎麼都不肯,怯生生的連連擺手,說自己身上太髒,怕弄髒了馬車,她跟著走就是。
听她這麼說,大家才留意到她的衣著打扮,她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裙,手肘處還有補丁,只是打補丁的人手巧,把那邊緣細細隱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而她頭上雖挽這發髻,卻無半點兒飾品,只用一張花布頭巾包裹再用一根木簪固定。
按年齡算,于香香的大姐最多不過三十來歲,可這婦人額上皺紋明顯,雙手長滿老繭,一看就是長期勞作所致。
于香香看得一陣心酸︰「大姐,你……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