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黑子他們向您告假,說去看場熱鬧,奴婢的意思是,咱們難得入內地,不要輕易往人多的地方去,您看呢。」北嚴城郊一座清幽
的莊子里,一個甜美的丫鬟,含笑向對面的王平遙請示。
她手中托著一盤藥湯,室內也氤氳著濃郁的藥氣,淡白的煙氣里,盤膝坐在床上的王平遙,眉宇間微微有些憔悴。
「想去就去吧,難得出來一趟。」王平遙聲音依舊溫和,隨即閉上眼楮。
丫鬟不敢再,轉身要走,王平遙忽然道︰「什麼熱鬧?」
「听說是給那位百里姑娘招護衛。」丫鬟一笑,「不過條件倒也奇怪,又要年輕又要英俊還要沒家小,不像招護衛倒像招夫君。更奇怪的
是,去的人很多,奴婢听說,無風山莊的少莊主,居然也派人打听這事,難不成他也有興趣。」說完便笑,一臉的不可思議。
王平遙忽然睜開眼楮。
淡淡煙氣里,他的眸子看來竟和平日有些不同,只是香爐里一縷淡紫色的煙飄過來,瞬間遮掩了他的眼神。
被他那樣的眸子一望,那丫鬟竟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頓時茫然無措地立在當地。
一條縴細高挑的人影,無聲飄了過來,聲音平靜,「落梅,別打擾少爺清修,下去吧。」
那甜美丫鬟垂頭出去了,後來的女子無聲立在當地,半晌嘆口氣,幽幽道︰「主子,是我不好,明天就讓她回老宅去。」
王平遙笑笑,道︰「你也是為我好。」
高挑女子不答,深深凝注他的面龐,良久道︰「是,我以為落梅活潑討喜,或可博您一笑。誰知道她這麼輕狂,還敢擅自評論其他世家。」
「我不是在笑嗎?」。王平遙莞爾。
「少爺。」女子凝視著他的眼神,「……你變了。」
王平遙不語。
女子輕輕嘆了口氣。
她忽然覺得有點發冷,忍不住抱住了雙臂。
屋內的煙氣淡了些,她走到香爐邊,扔進去一塊安神香,最近少爺似乎都沒睡好,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安神香氣息清郁,令人神志舒緩,她也覺得有點放松,隨即她听見王平遙的聲音,像夢中囈語一般,輕輕傳了過來。
「我不能讓別人再靠近你……」
女子愕然回首。
對面,王平遙垂目調息,眉目靜好,仿佛根本就沒出聲過。
女子忽然將手緊緊地絞扭在一起,呼吸,一分分急促起來。
剛才……
他在說誰?
「內城廣場有熱鬧?」和王平遙那神秘清幽的莊園氣氛不同的是,墨然暫居的書房,現在忙得兵荒馬亂。
墨然膽大包天,一槍頭捅破了天,把南境總督府、上府大營、天歷大營乃至兵部統統玩在掌心,現在時過境遷,塵埃落定,這些大佬們終
于有機會對他「進行嚴厲的譴責」,彈劾他肆意妄為的折子雪片似的。墨然則不急不忙,高坐彈劾之中,左右逢源。
這一大堆師爺只能承擔潤色的作用,掌控所有事的主大腦還是墨然的,王爺捧一只冰碗,居于正中,一邊看折子,一邊頭也不抬吃水果,
一邊吩咐。
「回復天歷總帥︰常大貴將軍通敵一事,已經審結,常將軍殺敵數百,丹心鐵骨昭然天下無可懷疑,此次將功折罪,驅逐西周,功勛卓著
,本王正要提請兵部為其請功,歷帥馭下有方,屬下人人奮勇爭先,本王也將一並上折為歷帥嘉獎——歷帥以為如何?是否需要本王撤回為您
請功的帖子?換一封奏章,彈劾您馭下無方,屬下先鋒擅自出營擾亂治安?」
幕僚手抖了抖……很為歷家老帥少帥的心髒擔憂……
「回復兵部︰請華尚書仔細辨別詢問清楚,此次北嚴救援戰先後各軍動態之後,再來函詢問墨某。北嚴圍城前後,其一,天歷上府失察,
致西周突襲北嚴成功,圍殺百姓上萬,險破我北城牆;其二,朝廷令天歷、上府兩軍埋伏青水關,等待隨時救援,但天歷軍僅僅因為出沒一小
批西周人,便認為軍情泄露,在未請示得朝廷批準情形下,擅自將伏兵調出。其三,因為天紀擅自調兵,不遵朝廷發令,導致上府為保護天歷
南線,不敢隨意出兵,北嚴以三千兵十萬民兩日糧,獨撐七日之久。其間罪責,華尚書怎能如此忽視?是不是年紀太大,老眼昏花,忽然打瞌
睡了?」
幕僚抹一把汗……尚書大人,您可千萬別一腦袋磕桌子上……
「回復朝廷︰北嚴被圍,自有地方上府兵及外三家軍處置,但墨然身為地方二五營名譽總帥,應對出外歷練之二五營學子安危負責,而出
外歷練之二五營學子,按照《地方二五總例》第三十二條第一例規定,應對其歷練所在地戰事、民生、操演諸事負責。綜上所述,墨然為救身
在北嚴的二五分營學子,使用一切地方軍事資源行為,有理可循,非擅自越權之舉。御史台關于墨然此點彈劾,不實不真,不循人情天理,有
悖教化之德為官之義,本王十分憤怒,要反參御史台監察御史王大人一本——王大人你家外孫似乎在中州行省第十二分營就學,若中州有一日
被中境圍城,恰令愛孫身在其中,危在旦夕,墨某救還是不救?是否請他‘一邊去死,盡情捐軀,稍後朝廷自有恩賞’?」
幕僚冷汗涔涔而下,手不停筆。
這主兒,好毒辣……
就是在這樣犀利、毒辣、墨然左推右擋游刃有余,幕僚奮筆疾書汗下滾滾的時刻,墨然听到了關于內城廣場有熱鬧,蕭靜之舉辦了一個擂
台的消息。
「哦。」墨然正忙著毒舌殺南境總督府,隨意揮揮手,「知道了。」
等他殺完南境總督府,想了想,忽然皺皺眉,「咦?擂台?招護衛?」
墨然立即召過周十二來問︰「蕭靜之好好招什麼護衛?難道是給百里幽招?」
「給百里幽招?有必要嗎?」。墨然得到肯定答案,皺皺眉,「不過這樣也好,她這人那麼自尊,想必也不願意一直用你們,以後……」
周十二萬分歡喜地睜大眼楮等主子說出「以後你們便不用伺候百里幽了」。
「……以後你們就轉入暗處,秘密保護她吧。」墨然神情淡淡不屑——他可不認為招那些亂七八糟的江湖武人是什麼好主意。
周十二轉頭,默默抹一把辛酸淚——沒有主人愛的護衛就是這樣的……
「對了十二,」忙得要命的墨然也沒空管護衛的玻璃心,順手指了指桌上一個錦盒,「黃三剛送來的,說是老給我的補品,我也懶得
拆看了,你給百里幽送去。」
「哦好。」周十二拿起錦盒,去送給百里幽,正逢蕭靜之結束了第一日的擂台回來,高高興興和百里幽回報成果,並極力鼓動她明日親自
亮相一下。
「……我看著很有幾個好的……」他從懷里抽出一大卷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他初步挑中的幾個目標,注明年齡、家世、基本性格、武
功水準、此次表現等等,「你看這個于和,出身西北行省,家族是當地名門,文武兼備,人也大氣疏朗;這個霍元,長相雖然一般,卻是武林
名門的嫡傳大弟子,忠厚可靠,一看便可堪托付;還有一個更神秘的,年輕英俊,武功超群,就是人傲氣了一點,不過他說他的身份只是一個
管家,替他們少爺來看看你……呃……」他忽然發覺說漏口,慌忙打住。
百里幽已經在問︰「看看我?看我什麼?不是做護衛麼?一個管家怎麼好跑來應召別家的護衛?」
「哦,這管家已經月兌離主家了,現在是自由身。」他急忙隨便扯個理由,不敢面對百里幽犀利的眼神,便東模西模想要岔開,這一模便模
到了周十二送來的錦盒,笑道︰「咦,什麼好東西,還有王府的印。」
「八成是墨然師傅給他送來的補品吧。」百里幽回答,想起墨然這兩天都沒過來,想必很忙?
「哦我看看,合適的話叫廚房給你炖上。」蕭靜之動手開盒,隨即,眉毛便豎了起來,「嗯?」
「嗯?」百里幽看他神情有異,也探頭看,蕭靜之啪地一下合上盒蓋,「別看!」
百里幽倒怔了怔——什麼要緊補品,這麼緊張?
蕭靜之陰沉著臉,將盒子一推,咕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是好東西!」想想猶自激憤未平,怒道,「看他府里沒事給他快馬送這
種東西來,想必平日里也用得勤!yin賊!紈褲!登徒子!」完了分外殷切地往百里幽身邊湊,「姐,听我的,沒錯!你明兒去參加,保管那些
大俠小俠們,立刻為你的風姿傾倒,俯首稱臣,永遠忠誠!」
百里幽瞟他一眼,這小子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他蕭靜之眼里的絕世名花,可不是人人都如墨然這麼開明,王平遙這麼善于接受,
或者如蕭靜之這樣真純傳承基地。
想到墨然,她眼楮又溜向那盒子——到底是什麼?靜之這麼緊張?
邰世濤看她模樣,漲紅臉一擋,「別看,髒!」
「咦,鞭鞭,小鞭鞭!」忽然恢宏里格格笑起來。
恢宏里先前一直在百里幽身邊睡覺,兩人都沒想到他忽然發聲,此刻一回頭,才發現恢宏里已經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錦盒,拿出一
個圓而長,發黑粗壯的玩意兒,當棍子一樣在床上梆梆敲著。
蕭靜之的臉唰一下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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