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幽從沒看過那樣的眼神。
一線淡白月光下,他美麗深沉如星空的眸子,竟然是血紅的。
「你……」百里幽一怔,下意識把釵一收。
她想上前看看他怎麼回事,卻直覺很危險,回身一看,自己身後是妝台,妝台後是牆壁,兩邊則是櫃子,窗戶在上頭很遠,這屋子是窄條形狀,只能容一人進出,一旦被人堵住,後果不堪設想。
百里幽忽然緊張起來。
她感覺到了危險。
她把釵子往懷里一踹,忽然跳了起來,一腳跳上了妝台。隨即縱身而起,往窗戶攀去。
眼看雙手已經靠著窗邊,忽然她听見嗤啦一聲,隨即身子一沉,被人給攔腰抱住,生生拽了下來!
不用看,必然是司空靖!
百里幽心中轟然一聲,知道不好,半空中猛力掙扎,試圖踹到司空靖,可是姿勢不對,兩人武功又相差懸殊,哪里能掙月兌?
「砰。」一聲,兩人齊齊墜落在地,百里幽被壓在下面。
更糟糕的是,剛才那聲嗤啦,是她的褲帶被拽斷了……
這一拖一拽一滾,幾乎立刻她就衣不蔽體。
百里幽怒道︰「司空靖,放開我!」
感覺到身上司空昱喘息咻咻,神態動作都好似忽然變了一個人,百里幽心中一涼——不會吧?不會這麼狗血吧?又是什麼催情香之類的玩意?
「滾開!司空靖!不要逼我殺你!」百里幽橫肘重重對司空昱一頂。
又是嗤啦一聲裂響,隱約還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百里幽覺得胸前一涼。
身上司空靖忽然一的頭,隨即身子一僵。
他一低頭,就看見身下女子衣衫不整,上衣撕去了一大塊,微露雪白起伏的山巒,腰部又是褪下一截,線條緊致流暢的腰是一條婉轉的河流。山巒如雪耀眼,而河流潺潺順延,一片大好的春光雪色,刺著了他的眼。
那些苦痛的,時時驚擾他夢端的回憶,需要在此刻一場焚盡生死的愛yu中,燃燒。
百里幽听得那聲音不對,大驚掙扎,但地形太過狹窄,都無處翻滾,她就算身子努力向前蹬也不行,褲帶已經斷了,一蹬就是把褲子蹬掉,那更糟糕。
司空靖的手狠狠地握下來。
百里幽暴怒,熱血沖頭,伸手在地上模索,一心想要抓到什麼趁手的,打死他再說。
手心忽然踫上一個長而涼的東西,是血泊里那枚釵子,她手指一蜷,緊緊拿在手中。
「司空靖!看著!」她抓著釵子揚起手,厲聲道,「你願意這釵子被毀壞,被弄髒嗎!」
她這麼把釵子舉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釵子已經壞了,釵頭只剩一半!
她心中咯 一聲——糟了!
司空靖一震,將要伏下的身子停住,看一眼她手中滿染灰塵和鮮血,已經破損的釵子。眼底驀然掠過一抹驚痛之色,飛快地一伸手,劈手奪過那釵子,隨即他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憤怒的咆哮,二話不說,抓著釵子對百里幽狠狠當胸刺下!
百里幽只來得及橫臂,往心口一擱!
「嗤!」
尖利的釵尖刺入她的手臂,穿透小臂,再扎入胸前,入肉一分,因為長度不夠而停住。
司空靖毫不猶豫狠狠拔出釵子,一股細細的血箭帶出,噴了他一臉。
百里幽痛得冷哼一聲,卻毫不猶豫,狠狠一巴掌煽到他手上,啪一聲,釵子被煽飛了出去,落在不遠處地上叮地一響。
司空靖果然立即躥起,撲向那個釵子。
百里幽趕緊起身,也顧不得傷勢,把褲子拉拉趕緊束好,把衣服拉拉,又翻身靠在牆壁上。
司空靖在門口處模索那見鬼的釵子,他眼楮被百里幽的血糊住,一時睜不開,模了一會模不到,心中一急,模出火折子。
「別——」剛看清他這個動作的百里幽,發出一聲淒厲的阻止。
可是已經遲了。
「嚓。」一聲,火折子一亮點燃。
「砰。」一下,火頭從司空靖身上竄了出來。
百里幽忽然一把拉開櫃子,抓出一個什麼東西,往自己身上一披,猛撲了過去。
她這麼凶猛的一撞,司空靖身上的火蛇頓時被撞滅大半,但同時百里幽身上的火苗也躥了出來。
一道黑影墜下,是她撲出前從櫃子里拉出的被子,撲在她背上,又滅了一些火種。
火一燒,司空靖似乎稍稍清醒了些,一抬頭看見她身上火光,眼神魂飛魄散。
「百里!」他驚叫,抓過那被子拼命往她身上拍打,忘記自己身上還有火沒滅。
「砰。」一聲撞門聲響,十分劇烈,隨即門重重撞開牆上,灰塵彌漫。
彌漫的灰塵里人影一閃,當先出現的竟然是墨然。
他臉色蒼白,衣裳猶自染血,他身後跟著東庭和大歷的人。每個人一眼看過去,都驚呆了。
屋內一片狼藉,滿是火油氣息,煙霧騰騰而出,沖得人眼前發黑不住流淚。
騰騰煙霧里,百里幽衣衫不整地臥在司空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兩人身上都冒出黑煙,甚至司空靖身上還有火苗。
人們想驚呼,但忽然不敢驚呼,因為忽然覺得身邊寒氣人,有濃烈的殺氣逼來珍居田園。
那是墨然身上散發出來的。
眾人想到墨然和百里幽的關系,天知道眼前這一幕對他沖擊多大。
「救人!」
這一聲如霹靂,將人們驚醒,立即有人撲了過去,經驗豐富的人還在大叫,「是油!別用水!用東西壓滅!」
東庭的人卻在悄悄後退,想趁這一刻混亂退出,此刻大歷的人太多了,三八營的人听見動靜也奔了進來,東庭的人開始害怕,怕這些人看見這一幕會不會失去理智。
但有一個人還沒動。
墨然。
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撲到百里幽身邊,而是留在了門口處,此刻大歷人撲進去,東堂人退出,他身子一傾,似乎也要向前撲到百里幽身邊。
東堂季將軍剛剛松口氣。
忽然他听見風聲一響,看見人影一閃,剛才撲出去的墨然,忽然腳跟一轉,鬼魅般又轉回來,掠過他身邊。
季將軍大驚,立即飛快後退。
墨然的袖子已經卷了過來,大袖底雪白的手指一閃。
一道無人看見的亮光也一閃。
「哧。」
血泉飆出,射在門框上,季將軍一個踉蹌,靠到一邊牆上。
「你……」他瞪著墨然,伸手捂住胸口,「你……」
墨然卻已經不出手了,負手站在門檻上,冷冷地看著他。
「這里面的事,你干出來的。」他用的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季將軍喘息不語。
「誰傷了她,我必復仇,而且一刻不等。」墨然森然俯視著他的眼楮。
墨然沒有笑意地笑了笑。
「殺你很容易,但我覺得最大的懲罰不是要你的命。」他淡淡道,「我給你留下的傷,會讓你從此不能動武不能勞累。可是你想要在那人手下存活,就必須還親赴沙場,事事操心。從此,你將活在永恆的痛苦之中——明知動武會死,可你還不得不動;明知每做一件事都會離死亡更近一步,可你還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死——這感覺,你用不久的余生,好好體味吧。」
季將軍打了個寒噤。
他忽然心生後悔。
墨然目光一垂,在百里幽手中看見那染血的半段釵子,他將釵子拿出,對東庭諸人一晃。
「百里幽把東西找到了。」
季將軍默然,原本他還想抵賴,此刻卻萬念俱灰。
墨然目光一轉,看看司空靖空空的手,問極東總督,「你藏的是什麼東西?」
「一枚玉佩,我先前戴在腰上的,當著季將軍的面取下藏入這里的。」極東總督進了里間,在眾人目光下從板壁後拿出一枚玉佩,「還在這里。」
墨然看向季將軍,和隨後被扶過來的東庭親王,「大歷,贏了。」
兩人咬牙,腮幫上浮出青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墨然那眼神,此刻東庭再敢抵賴一句,他就敢立即殺人。
勝負已定,墨然這才轉身,看了看百里幽。他的手指在百里幽滿面焦灰的臉上輕輕撫過,微微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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