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齊暄和徐宸幾個哥兒在北定王府的前院,陪著北定王齊霈他們,而徐幼珊四人和朔雲郡主則在月寒齋逗留了一個中午,順便還午睡了片刻,直到她們派去守在石磯西畔的丫鬟來報,說同樣午歇了一會兒的北定老王妃已經起身了,徐幼珊她們才也起身梳洗,然後相攜到石磯西畔去,陪著老王妃,逗她老人家開心,一直到,壽宴正式開始時。
今年老王妃的壽宴還是在蘭洲冬園里舉行,而這次壽宴的排場並不大,北定王齊霈順了老王妃的意思,只邀請了和齊家交好的少數幾家人來赴宴,因此這宴雖小,可卻極溫馨。
「老,兩位老太爺剛剛已經告辭了,都說是有聖上交待下來的公事未辦完。」
而徐家和齊家之間,那斬不斷理還亂的復雜關系,使得他們在這個宴會中有些尷尬,因而那些尷尬的某人,自然也就不會硬佇在這兒,讓別人不好過、自己也難受。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
申五家的躬身退了出去,齊老卻還一直是面帶著溫和的笑容,神色一點都沒變。可徐家的兩位老太爺都已經先告辭了離開,但徐茂和徐熙他們卻還是留了下來的,畢竟只要不提徐和徐叡,徐茂他們自小,倒也都是被鄭老和齊老常常帶著來北定王府里玩耍的,他們和老王妃的感情。也是一直都親近的。
而現在的冬園里,客人們倒是差不多都到齊了的,只除了那麼一、兩個人——聶蘇泫和翟玉。
「聶六不會是不來了吧?」
徐幼珊和徐明都不知道徐幼容這是第幾次眺望冬園大門的方向了。一直在看著聶蘇泫什麼時候會來,可她看啊看啊看的,就是沒看到她想看的那個身影,「都這個時辰了,你們說聶六怎麼還沒來啊,他不會不來了吧?」徐幼容有些擔心的說道。
「都跟你說不要瞎擔心了,聶六是一定會來的。你是要嘀咕到什麼時候啊。」而和在感嘆著的徐幼珊、徐明不一樣,徐明嬗掏了掏就快要被徐幼容念出繭來了的耳朵,直接嫌棄她的說道。
「那你說。怎麼聶六現在都還沒來,都快開宴了誒。」徐幼容氣道。
「你當聶六現在還是以前無官無職的時候啊,他現下可是禁衛軍中尉,哪是能說來就來的啊。說不定現在人家也還正在當差呢。你就再耐心等等吧。」徐明嬗說道。
禁衛軍中尉一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因為是直接護衛在帝王左右的軍職,那這倒是能平步青雲的一大好差事。因此聶蘇泫現在這個禁衛軍中尉的職位,工作倒是不怎麼繁雜,可謂是還有些簡單,只用從早到晚的陪在周惠帝身邊就行了。但從另一各方面來講,這又何嘗不是最難做的一個工作。古話說得好啊,伴君如伴虎。
而這些徐幼容當然也是知道的。可知道歸知道,在總盼不到的現在,徐幼容還是有些氣餒的。
「不過話說回來,翟大呢?」正在氣餒的徐幼容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對著徐明嬗就說起了悄悄話。
「這我也不清楚,暄表哥只說了翟大今天也是會來,但具體的什麼時候來,暄表哥就沒說了,估計暄表哥也不知道吧。」徐明嬗在徐幼容耳邊,低聲回道。
「不會連翟大也不來了吧?」徐幼容擔心道。
「不會吧。」徐明嬗也開始擔心了。
其實論起了解度,那聶蘇泫和翟玉,徐幼珊她們絕對是要更了解前者一些的,尤其是徐幼容和徐明嬗,因了這麼多年里,徐幼容對聶蘇泫那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喜歡的緣故,連帶著見算是徐明嬗對于聶蘇泫,那也是很了解的了。可翟玉卻不同,尤其和聶蘇泫一對比,對于徐幼珊她們來說,翟玉可以算得上是一個陌生人了。
因此,現在一說起到現下都沒到的翟玉時,徐幼容和徐明嬗都有些拿不準他到底會不會來了。
可徐幼容和徐明嬗在這邊擔心聶蘇泫和翟玉會不會都不來時,徐幼珊和徐明那邊卻忙得快焦頭爛額了,而事情的起因,是這樣子的。
「徐四啊,听說來年開春,你就要和大皇子殿下完婚了,是嗎?」。和齊家交好的一個貴族,此時來到了裴氏和連氏她們這邊,和裴氏幾人交談,但這貴婦人才剛坐下呢,就看見了裴氏和一旁嚴氏身後的徐幼珊和徐明,于是話題就轉過來了。
「是啊,聖上對于大皇子殿下和徐四的婚禮,可是都賜下旨意的了,明年開春時,那就是一定得完婚的了。」可徐幼珊和徐明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這話題怎麼就跳到了徐幼珊和謝璟的婚事上時,本來是坐在了相近的另外兩桌宴席旁的幾個貴婦人們,卻在聞言後,都不約而同的過來加入了討論。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聖上賜婚,又有誰敢不從呢,四就節哀順變吧。」
「是啊,聖上這一道旨意賜下,卻把像一朵花一樣嬌艷的四,給投進了嗎深不見底的宮城里了,這以後的日子啊……四你要想開些。」
「對啊,四你要是有什麼看不開的,就多找些其他的事自己排解排解吧,這也是沒辦法的。」
「四,要想得開啊……」
而等到過了好一會兒後,這時的徐幼珊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們這是來安慰她了,畢竟謝璟現在的情況在外人看來,未來幾乎就是一片昏暗的了,既沒有勢大的母妃。也沒有強而有力的外家,就連現在娶了個妻子,都還只是江左徐家一個小小的庶女。那這徐家總不會為了這個小小的庶女,舉傾巢之力的幫謝璟奪嫡吧?就算謝璟娶的是徐幼容,徐家都還指不定要留多少後手,以免將來謝璟奪嫡失敗,導致徐家也血脈盡亡呢。
所以現在就算謝璟和徐幼珊成婚了,這江左徐家和大皇子謝璟之間的關系,怕也只會是清清白白的呢。那徐幼珊這以後的日子。怕是苦的很了啊,所以這不才都在安慰她嗎。
但這都只是外人的看法罷了,可徐幼珊也不可能把她和謝璟之間的實情都告訴別人。因此在這些貴婦人們都來安慰徐幼珊,徐幼珊也愣了好一會兒後,才應景的馬上垂下了臉,並用手輕輕的掩面。做出了一副哀愁的樣子。
可徐明乃是就坐在了徐幼珊身邊的。而且從徐明的那個角度望去,是可以把徐幼珊垂著的臉上,那一臉無奈和好笑的表情都一覽無遺的,因而在其他的貴婦人們見徐幼珊這樣正常的「哀愁」後,又更盡心盡力的安慰她時,她旁邊的徐明卻忍不住的嘴角抽了兩下。
榮華殿那晚的事,對于徐幼珊三人來說,都是一個噩夢。可這個噩夢中。對于徐幼珊和徐明來說,又有了其他的意義。而徐幼珊的其他意義當然就是欠了聶蘇泫一個救命之恩,但這事她沒對周惠帝和一眾外人說過,包括謝璟也是,可對于裴氏和徐幼容她們,徐幼珊卻是全都交待的清清楚楚了。
雖然當時聶蘇泫為了救徐幼珊,男女之防的禮數在這個時代里看來,已經是盡毀的了,而徐幼珊卻不是要嫁給聶蘇泫,而是謝璟,那知情的人看來,怕是會覺得徐幼珊不知禮義廉恥。
可對著裴氏和徐幼容她們,徐幼珊卻是想都沒多想就全都說了,而在徐幼珊說完後,別說裴氏了,就連徐幼容都又抱著徐幼珊連連道歉,只說是自己這個大姐沒照顧好她,都是她的錯。而對于聶蘇泫和徐幼珊之間那什麼男女大防的事,卻是一個人都沒提起的,這讓徐幼珊嫁給謝璟的心,又再堅定了一個長城的厚度。
至于徐明的其他意義,那就和徐幼珊的不同了,因為與徐幼珊對聶蘇泫單純的感激不一樣,徐明對于翟玉的感情,要復雜的太多了,先不說之前兩人就因為一系列的事情,有著別人都看得出的欲語還休的曖昧,在榮華殿的這晚之後,徐明自己對于翟玉的感情,那就是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了。
她喜歡他,她終于知道。
但這還不如不知道呢,徐明可是對于翟玉前一段的婚事,那是在徐幼容和徐明嬗的述說里知曉得清清楚楚的,而對于翟玉經此之後,是怎樣的不願再提起婚姻之事、或者說是只要長輩們吩咐,他那種都無所謂的態度,無一都在表達著他已經不想在去踫喜歡不喜歡這種事了。
而這無疑就是對徐明,最大的挫折。
因此自從榮華殿那晚的事情都塵埃落定這麼久了,而她對徐幼珊的愧疚心結,在徐幼珊的努力和驚人的堅強下,徐明也早就可以正面面對了這麼久的時間以後,她卻還是在只要有翟玉出現的地方、或者是只要一听見翟玉的名字,徐明就像只被咬了尾巴的貓兒一樣,飛快的望風而逃。
今天要不是因為是北定老王妃的壽誕之日,徐明不敢、也絕不會找些理由托病不出席的話,那在一開始听到翟玉也會來北定王府赴宴時,徐明估計就已經逃的不見人影了。
所以現在徐幼容和徐明嬗只要一提起翟玉,都是會刻意避開徐明的,就怕她反應過度,到時真的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
……
這時宴會的舉行,一般還是講究將男女分開舉行的,雖沒什麼硬性的規定,但人們總還是會不自覺的遵循一些前朝舊例。但像這些舊例,在如今的貴族層里,卻是越來越不被重視了,畢竟自從高祖開始,對于女子那些許多的苛刻條例,高祖就是已經廢除了的,也提倡女子的境地該改善了。
因而時到如今,男女大防除了一些底線堅決不能踫外。其他的一些繁瑣小事,人們倒也是真的不再覺得有什麼了。
而北定王府今天為北定老王妃舉行的壽宴,就更是如此了。被邀請而來的客人們,都是一起在蘭洲冬園內享宴的。可此時的齊暄和徐宸他們,卻不是在冬園里,而是直接還在蘭洲外,與一個看似冒雪趕來的青年男子,在說著話。
「度之,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要失約了呢。」齊暄看著來人笑道。
「今天可是老王妃的壽宴,我怎敢不來,不然不說別人。只是我祖父都會把我罵到臭頭。」而這來人當然就是翟玉。
「度之兄,那你怎麼會現在才來啊。」徐綽問道。
「綽兒,你和宸兒怎麼一會兒稱呼度之為翟大哥,一會兒又稱呼度之為度之兄的。听得我都快糊涂了。」可還沒等翟玉回答徐綽的問題呢。齊弘就在一旁笑問道。
「呃」徐綽和徐宸一時就被問懵了,「剛剛听暄表哥稱翟大哥為度之,我也就一時跟著稱翟大哥為度之兄了。」一會兒後徐綽才不好意思的說道。
而听完徐綽的話後,齊暄和齊弘都難得的大笑了出來,可翟玉看著臉漸漸變紅的兩個少年,出言道︰「行了,你們倆一天不逗綽兒和宸兒會無聊是吧?」
「好了,好了。外面冷,外面先進去吧。」
「請。」
今天的大雪下下停停。氣候也實在是冷,因此幾人倒也是順著齊暄的話,都進到了蘭洲的冬園里。而翟玉在冬園壽宴上的位置,理應是和以前一樣,與徐綽、徐宸一起,到徐家這邊,和徐幼珊她們一個宴席上落座。可今天不知為什麼,翟玉卻駁了徐綽和徐宸的邀請,而是主動要求去和齊暄與齊弘一桌,到主宴席上落座。
而這堅決不符合翟玉平時低調行為的舉動,讓齊暄幾人是大大的奇怪了一把的,但翟玉面色如常的解釋道︰我祖父是特意囑咐過我,老王妃今年的壽誕,他老人家看來還是不能進京親自為老王妃祝壽的了,所以讓我帶他盡一點心意,好好的給老王妃祝壽,那我還是想著一會兒離老王妃近一點好,那這樣服侍起她老人家來,也要快一點。
北定老王爺和北定老王妃當年對桓川翟家所伸出的援手,在兩家里倒也不算是秘密了,因此翟玉這樣一說,齊暄幾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而之後在稟明了北定老王妃和齊霈後,翟玉當然也是如願的避開了徐明的那一桌,在主宴席上落座了。
「翟大來了。」
「我看見了。」
而就在翟玉跟著齊暄他們進入冬園後,沒隨著徐綽和徐宸來徐家這邊,而是徑直走向主宴席落座時,徐幼容和徐明嬗就又咬起耳朵來了。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哪知道,反正現在姐兒是弄懂自己的心情了,可看她這麼躲翟大、翟大也這麼躲姐兒看來,我估計她們之間是有問題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翟大不喜歡姐兒。」
「不可能。」徐明嬗突地拔高聲音怒道︰「他憑什麼不喜歡姐兒啊……」
「你聲音小點。」徐明嬗剛剛那話要是真吼出去了,估計徐明是有好一陣子的都不可能再邁出她的房門一步了,但幸好徐幼容眼疾手快的在徐明嬗一開口時,就捂住了她的嘴,並歉意的向四周都點頭致歉後,才在徐明嬗的耳邊低聲道︰「你瘋了啊,你剛剛那一嗓子要是吼出去了,你以後還讓不讓姐兒做人了啊,她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又不像你。」
「喂,徐幼容,你怎麼的。」徐明嬗不愛听的小聲怒吼道。
「我說的很對啊,姐兒就是和你不一樣嘛,你現在都已為人妻了啊。」
「可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怎麼就是听著怪怪的呢。」
「那是你耳朵不好。」
「徐幼容,你怎麼不說是你的話有問題。」
「不,就是你的耳朵有問題。」
「徐幼容!!!」
而只要徐幼容和徐明嬗聚在了一起,那三句話都沒有。肯定就是要杠上的。這不,正事都還沒能說上兩句呢,這兩人見又吵上了。惹得本想開宴了,就能回來躲過剛剛那幾個貴婦人連番轟炸的徐幼珊和徐明,一臉的無語。尤其是徐幼珊,她可是剛剛那番轟炸的主要目標,這時直接就是已經精神透支了。
可徐幼珊狀態不好,徐明的精神也不怎樣,其實在剛剛翟玉一進來時。徐明就已經是看見他的了,可本還為著一會兒要和他一起坐在一桌宴席上而呆滯住了的徐明,在看見他直直的略過了徐家這邊。徑直向齊家的主宴席走去時,徐明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氣的輕松多,還是失落更多。
「,你沒事吧?」
徐幼容和徐明嬗的斗嘴內容。向來就是幼稚到極點的。徐幼珊在旁邊有氣無力的听了一會兒後,竟然不自覺的笑了出來。可她剛拉拉身邊的徐明,想和她一起分享時,卻見徐明低著頭,看不清神情的在沉默著,于是徐幼珊就有些擔心的向她問道。
「沒,我沒事。」徐明聞言抬頭,努力的扯了一個笑容出來。對徐幼珊說道。
北定老王妃今天的壽宴不大,來客們又都是交好的人家。因此徐家這次也不再盡往著角落里站,就怕周惠帝或德、賢二妃看見他們,又指不定盡整些什麼ど蛾子出來。所以今天徐家的席位,是最靠近齊家主宴席的,沒有之一。
而且要不是鄭老和齊老有心不搶風頭,北定王妃芮氏本是把她們也安排在了主宴席上的,因而其實現在主宴席和徐家的宴席離的也不遠,換言之就是翟玉和徐明,其實離的就更不遠了。所以當徐明抬頭對徐幼珊微笑時,翟玉是看見了的。
「度之,你怎麼了?」
而翟玉在看見了徐明的那個微笑後,突然沉凝了的氣息,讓在他身邊的齊弘是忽略也忽略不掉時,齊弘就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可翟玉卻笑了笑的回道,讓齊弘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就這麼略過了。
但不管其中的幾人到底是個什麼心境,反正宴會還是在照常的進行著,而大部分的人們也在觥籌交錯間,享受著這個單純的宴會,就連老王妃,也在回到了齊家這邊主宴席上的徐明嬗,和朔雲郡主這兩個貼心的曾孫的賣乖下,討得她老人家的歡心那是多多的,讓老王妃在這個宴會上也是開心不已。
「老祖宗,戲台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您要了嗎?」。
而等酒足飯飽後,北定王妃芮氏也向老王妃問道,要不要去旁邊搭起來的戲台那邊看戲。本來這富貴人家舉宴,這戲也是一定得必備的,可老王妃的壽辰是在這大冬天的臘月里,那往常都是看老王妃的身體狀況和心情決定,她老人家要不要去看戲的,因而現在在酒足飯飽後,芮氏也只是例行的向老王妃詢問一下。
「好,走吧。」可誰知老王妃今天興頭足得很,在芮氏才剛剛問完後,就笑著應允道。
「那走吧,趁著您老的興致足,我們就趕緊吧,不然不知道您老這高興致什麼時候又沒了,惹得我們空歡喜一場呢。」芮氏笑道。
「就你這嘴利的,我就算不看了,你們自己也可以去看嘛,我什麼時候攔著你了。」老王妃嗔道。
「哎喲,我的老祖宗啊,您不在,誰還有些心情看戲啊。」芮氏說道。
「就你說的好听,哈哈哈……」
宴席上的人們听著老王妃和芮氏這一來一往的對話,都是能看出兩人得婆媳關系那是極好的,于是也配合著她們的笑出聲來,讓氣氛更加活躍。
可是這看戲嘛,畢竟還是女人們要更喜歡一點的活動,因此在這里,女眷多數都是起身,要跟著老王妃和芮氏一起去旁邊的戲台看戲的,包括因為最終還是沒能來的聶蘇泫,而有些不高興的徐幼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