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梧棲最終還是帶百里草,他的二徒兒回了一趟巨溪靈谷。
不過並非用輕功,而是步行。
百里草走在前頭,夏梧棲就懶洋洋的跟在後頭,趟著長滿了毛刺的草叢。待出來,百里草的腳上、小腿部分,都已經磨的鮮血模糊的了。
不是什麼大傷,不過是皮肉傷。就連他所穿的褲子,也劃破了數個口子,不能再穿了。
出了森林,夏梧棲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說起了一路上他見過的各種草藥。只是听個名,听個外形的大概描述。
心急回谷的百里草卻是一個也沒對上號,他一路上哪會關注那幾乎和他半人高的草。他真是恨不得這些草統統消失掉了才好。
「記著,記不住,你也不用跟著我了。」最後,夏梧棲跟在百里草身後道。
百里草心中一顫,完了,他剛剛一個也沒記住。一定不能讓師傅知道。對于百里草來說,夏梧棲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抓住了,他便能活下去。抓不住,底下就是萬丈深淵。他以為夏梧棲是地獄來的索命的無常,卻誰想是一個老天送給他的機會。一個綁住夏梧棲大腿,學習武功,報仇雪恨的機會。
風風塵塵,兩人又行半個時辰。
百里草本是個能堅持的人,只是他此刻餓極了,又累極了。他很久沒有吃過飯了。或許並沒有多久,只是他忘記了他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看見肉食,他就會想起那一日的場景。在夏梧棲處理著山雞的時候,百里草在一旁,雙目變的一片血紅。他的喉嚨泛著惡心。
而這邊的夏梧棲則是眼中帶著歡愉,他看著這樣的百里草,會覺得,喜聞樂見。
人總是要吃東西的,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身體便會對精神發出抗議。百里草的精神一直都在緊繃著,所以感覺不到餓意。
而當夏梧棲將一直肥油油的大腿遞到他面前的時候……
百里草的臉色是蒼白的,就像是經歷過一番生死爭奪般。就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食物,他的手在眼前胡亂揮著。他打開了夏梧棲抵著雞腿的手,那雞腿落在了地上。
「嘖嘖。真可惜。」夏梧棲似是而非的說著,然後了百里草一眼。轉身回到了火堆旁,拿起了整只雞。
他的吃相並不優雅,豪邁的很。甚至有點毀形象,就像是一個大家的,做著小混混才會做的事情。這次他不打算給拿給百里草浪費了。
他吃的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只雞便干干淨淨的,什麼也不剩了。也許是曾經餓過,餓的要死了。
饑一頓飽一頓的,總是挨餓,才會讓他養成了如今的習慣。什麼東西,都要吃進了肚子,才算是自己的了。他起身,走到了百里草的身前。
百里草就坐在樹下,抱著手臂,那樣靜靜的不發一言的看著那個落在地上的雞腿,不知在想什麼。
「不吐了?」夏梧棲挑眉,勾唇問道。
百里草沒有回答,夏梧棲也不在意,而是蹲子,拉起了他的手腕。雙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體虛,氣短。真難為你能撐到現在。」雖是關心的話,可從夏梧棲嘴里說出來,說不出的帶著一股刺意。
身為醫者,最見不得別人不拿身體當回事了。好,很好。
「你想死?也不用這麼費事。」說著,夏梧棲一把抓住了百里草的脖子,狠狠的收緊。
百里草下意識的掙扎起來,他的手握住夏梧棲的手腕,死死的用力往外拉。試圖阻擋那只手漸漸收緊的力度。百里草的瞳孔漸漸渙散開來,他的臉色青紫,無法呼吸。
他就要死了。但他不能就這樣死了!他要活下去,他還有沒有做完的事情。他睜開眼楮,指甲陷入了夏梧棲的皮肉之中。就像是垂死掙扎般,做著無用的功。
夏梧棲皺起了眉毛,掐著人的脖子將人舉了起來,然後將他甩到了草堆上。
只听不斷的咳嗦聲響起,斷斷續續的,就像是頻臨死亡之前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嗆了水,差了氣。
死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即便自己下不了手。在夏梧棲來說,殺了百里草不過眨眼楮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收個徒兒,他不願意養著養著就,徒弟就自己作死了死了。
那多沒意思啊!他收個徒弟就是來打發時間的好嗎。
百里草開始是有些恨這個師傅的,因為他的性子總是讓旁人難以揣度,不但這樣,還會做出一些,令他感到痛苦的事情。
有些事,他能明白。但有時候,夏梧棲做的事情,他卻是不明白,也不懂的。經歷過滅族的經歷。他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他想了許多,從前都不會想的事情。他可以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然而當失去了那層庇護,他就要自己面對人生了。面對更為殘酷的人生……
沒有人會如同親族般關愛自己,人都是自私的。說是自私,也可以說是,人都不是無私的。憑什麼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呢?那一定是那個人有所圖謀,又或者是,那就是個心善的爛好人。
有些事情,不是親身經歷。就不會知道那其中的慘痛。百里草不明白,但他卻隱約的懂了什麼。
在之後,百里草吃下了些夏梧棲尋來的野果,又被夏梧棲強迫著吃下了那個被打打掉的雞腿。
百里草吃的很牽強,心中幾欲嘔吐。卻被夏梧棲用眼刀子刮的,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見他全部吃完了,夏梧棲露出一副滿意的表情。
百里草以為之後的路還要他一步步的走。
可夏梧棲卻並沒有那樣,在他吃過之後,夏梧棲沒有給他一點休息時間,直接攔腰扛起了他。
直到入了谷中,夏梧棲才放他下來。
百里草︰「……。」給他一點心理準備啊好歹,糟了,他又想吐了。
百里草捂住嘴唇,抬頭,翼翼的看了一眼夏梧棲的神色。
夏梧棲神色是淡淡的,帶著一絲不悅的意味,唇角緊合著。
無端的,百里草覺得脖子有些痛。
夏梧棲很有分寸,雖然百里草脖子上的淤青看著嚴重,卻也沒什麼大礙的。
但是……
百里草︰求差點被師傅掐死我的心理面積陰影有多大?
眼前的山谷依舊是他們離開時候的樣子,只是多了狼群的尸體,和人尸混在一起。狼的尸體圍成了一個圈。看起來就像是它們死之前正在一擁而上的,圍攻什麼人。
那人分毫未動地方的,便了結了這數百條狼的性命。
親眼見到夏梧棲動手的百里草,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他很久之後,也不會忘記當日夏梧棲的身影。
震撼,亦是讓人感到驚恐。就像一個修羅般,佛擋殺佛,魔擋殺魔。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再無人阻擋他的步伐。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像夏梧棲那樣,面對數百條野狼毫無懼色。游刃有余的手起刀落。他復仇便不再是難事了。
不過眼下重要的是……百里草握起拳頭,看著眼前橫尸遍野的景象。
將這些死去的族人下葬,入土為安。
面對著這種血腥的場面,百里草的身子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因為仇恨。他熟練的跑到一間房子旁,拿起了倒在地上的鐵鍬。
山谷後有一個桃林,里面有些小動物。每逢三月,桃花開滿林。花香四溢,天空蔚藍,萬里無雲。花瓣飄落,紛紛攘攘。
孩童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桃林。只是如今都已不再了。他早晚有一天,要這群人,血債血償!
「去哪?」夏梧棲叫住了艱難提著鐵鍬的跑的小人。
百里草今年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童。那鐵鍬幾乎是和他整個人一樣高的,鐵鍬很沉,他拿起來頗為費力。
百里草說他要將族人葬在那片桃林,他要先去挖好多個坑。還要立牌位,他這樣想著。
呦就你這小身板還挖坑,就只挖一個坑,等你挖好之後,那天都得黑了。
夏梧棲一臉不耐煩,他神色懨懨的看著百里草,看著這周圍的環境,心情更是差。他指著村子中的一片空地,空地上堆滿了各樣的尸體。
他道︰「麻煩,你把這些尸體都挪開,在這挖一個大坑,通通扔進去就是!」
百里草想了想……似乎是個好辦法誒。于是他放下了鐵鍬,開始拖尸體。
雖然徒弟很大膽敢于自己動手給族人下葬。但是徒弟人很小,搬不動尸體怎麼破?還要挖坑,這要做到什麼時候去!夏梧棲感覺他的心都要碎了。
養個徒弟真是欠他的。
最終夏梧棲自己麻溜利索的動手搬運尸體挖坑了。
這尸體是昨天夜里死去的,如今不過過了半天,就起了異味。夏梧棲鼻息間充滿了尸臭的味道,這讓夏梧棲臉色一直黑著的。
一直到夏梧棲抓著百里草回無名谷,都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
周身散發著低氣壓,讓百里草一路上都沉默的,不敢發一言,生怕哪句話,就觸怒了夏梧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百里草早晚會習慣夏梧棲這性子的。
夏梧棲這從到,幾乎出去了一整天。
而這無名谷中居住的人,除了夏梧棲,可還有一個人呢。
那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眼楮通紅的。
那孩子就縮在牆角,好不可憐的模樣。
隨著夏梧棲進木屋的百里草一瞬間就轉頭去看自己身前的夏梧棲。
師傅你到底對這個孩子做了什麼!
「他叫顧興,是你師哥。」察覺到了百里草的視線,夏梧棲側過身子,勾起唇角,眉毛輕挑,語氣輕快的介紹道。
「來,顧興,叫師弟。」夏梧棲說著,視線落回了顧興身上。
就听「啊嗚嗚……」
顧興哭了。
百里草尷尬極了,他們二人身上…尤其是夏梧棲,徒手撕狼,身上滿是鮮血。鮮血經過一段時間,變的發黑,發臭。
而他自己身上也因為搬尸體沾上了些許粘稠的液體。
就是這倆人出現在大道上,能嚇的小孩啼哭不止的模樣。
夏梧棲把顧興擄來,餓了他幾乎一天多。
今天神醫的大徒弟顧興也是滿受驚訝呢~
對此,顧興哭的越淒慘,越上氣不接下氣,夏梧棲唇邊的笑意更深。
「我姓夏,叫梧棲,鳳棲于梧。不要讓我听見你再叫我師傅。」
夏梧棲轉過身子,面對著顧興,語氣溫柔道︰「我喜歡人叫我梧棲,听懂了嗎?乖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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