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二十年,六月十四,宜動土喬遷。
樓池月一早陪著嘉柔來到國子監。劉世杰和雲風打了招呼,袖子下漏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四個字,「酒樓,簽押。」樓池月了然一笑,看來雲正已經買下了酒樓,要一個她的簽押作為日後帳上支取的憑證。
樓池月看了下沙漏,還有時間,夫子沒這麼早來。她從瓷瓶里倒了些清水到端硯里,右手食指和拇指捏著御品墨錠,左手挽住衣袖,輕柔細巧地研磨,奚氏松煙墨慢慢勻開。
雲風雙手托著下巴,瞧著樓池月,若有所思,「你心情很舒暢?」透過黑紗冪籬,他似乎能看到她眼里的笑意快漾出來了。他壓低了聲音,「是因為二哥嗎?」。
二哥的三個允婚條件不但響徹皇宮內苑,早已轟動京城。那些官宦子弟世家子弟悠然神往,這世間真有出得戰場,入得廳堂,還能][].[].[]把將軍的鋼鐵心腸化為繞指柔的解語花嗎?這滿京城的勛貴千金鄙夷不屑冷嘲熱諷,這睿親王要不打算終身不娶,要不就是看上了身份低賤,拋頭露面,殺人盈野的江湖女子。要真是如此,睿親王當真是把自己高貴的身份丟到污泥里去了,一生為人所笑。
雲風卻是一听,剎那間就明白了,二哥想娶的就是樓池月。當時一听,他手里的茶盞掉在了地上,心里有些酸酸澀澀,先生要嫁人了。然後又有些歡喜,二哥終于想通了。這忽上忽下的感覺他不明白,很糾結。此時看著樓池月嫻靜優雅的姿態中透著歡愉,莫名地,他也笑開了,這一切不是很好嗎?
「我虧大發了,我要禮物。」雲風用筆桿輕輕戳了下她的後背。
這話聲音略揚了揚,被嘉柔耳朵尖地听到了,伸出兩只胖乎乎的小手,兩只亮晶晶的大眼楮笑得眯了起來,「我也要禮物。」
「遵命,兩位大人。」樓池月故作無奈是長嘆一聲,輕輕拍下嘉柔的小手,又側過身子,拿筆尖點在了雲風的手背上,「人家都是主子給奴婢賞賜,怎麼輪到我,一個公主,一個殿下,總要我孝敬著,你們看看,我都愁得——瘦了。」樓池月捏捏自己的手掌,那叫一個哀怨。
「嘿嘿。」某兩小很無良地奸笑。
經兩人一打岔,樓池月很快畫好了簽押。等墨汁干了,樓池月折疊好,悄悄遞給雲風,叫他尋機給劉世杰。
今天是孔夫子的課,照舊先講詩文,然後講策論,評述六國之得失。課後,孔夫子留下了樓池月,「你也寫一篇策論來,看看你最近是不是長進了。不然怎麼就升到大學士去了。」
樓池月听出了孔夫子的怒氣,她知道孔夫子是恨其不爭,他一直希望她在學問上有所建樹,而不是把時間耗費在後宮那些爭斗中。
「非是我不知好歹,而是無可奈何。巫蠱案,我怕血流成河,插手了,結果呢,我只能自毀容貌來避禍。夫子覺得我做錯了嗎?一個敢于毒殺太孫的賊子,恰巧被我撞破了,太孫還只是個孩子,夫子覺得我是當揭發他,還是明哲保身?我揭發了,結果呢,前兩日有人把我推進了荷花池。夫子啊,我心中的苦楚又有何人可說?」
樓池月的話語平平淡淡,沒有滿腔的悲憤。卻似一道驚雷在孔夫子心頭炸響,他木愣愣地看著樓池月,半晌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道︰「後宮已亂成這樣,那朝堂豈不是波雲詭譎風雲再起。我這十幾年一心做學問,遠離朝堂紛爭,沒想到又到如此地步了。皇子已經長成,皇上即將老去,是了,是了,都逃不掉的。」
孔夫子似乎霎那間老了許多,佝僂著背慢慢地走出去,只留下一聲嘆息,「好好做點學問,老夫才好為你說話。」
樓池月鼻子一酸,一手扶住冪籬,臉仰起來,讓眼淚倒流。對夫子,她有天然的敬意。她熟讀史書,對每一個朝代的更迭所要經歷的陰謀和血腥爛熟于心,她不怕陰謀詭計。她擁有遠超這個時代的知識和智慧,所以盡管她身處隨時有生命危險的後宮,她的內心依然強大。但是,對于夫子這類傳承文化的人,她卻心懷愧意。所謂看破不說破,她說破了,就是為了利用夫子,希望有一天,夫子能為自己說話。
睿親王府,雲正打開樓池月的簽押,居然是一朵杯狀形的花,瞧著有幾分眼熟。雲正看了又看,想不起來,「來人,把管參事請來。」
雲正走到門口,把兩個侍衛叫,攤開了那簽押,「看看,這是什麼花?」
兩個侍衛互看一眼,搖搖頭。兩人看王爺瞪了他們一眼,不由地伸出手來看了看,心里很哀怨,「王爺啊,你看俺們象繡花的嗎?」。
管叔民很快來了,听了睿親王的問題,很慎重地問道︰「王爺,這很重要嗎?」。
雲正躲開他炯炯有神的逼視,耳根紅了紅,最終還是點點頭,「嗯,那個,對我很重要。」
雲衛一回來了,「王爺,好消息,找到關鍵證人了,估計再有兩三天就到京了。」
「好,總算有了結果,回頭把所有的物證理一下,等人證到了,就呈交給太子。我倒要看看這回德妃還有心思到處殺人否?」雲正臉上的煞氣一閃而過,臉上又浮現了剛才的赧然。「衛一,你也來瞧瞧,這是什麼花?」
雲衛一瞥了一眼管叔民,打了個眼色,這是什麼節奏啊,上上下下花了三個月調查的案子,本來怎麼也算為民除害的大事,怎麼听王爺那口氣,倒象是報私仇的。前兩天還急得不行的王爺,今日才有了好消息,似乎又不在意了。反而在意一朵花了,老天,咱家王爺沒有被雷劈過吧。
雲衛一在管叔民那里沒收到有用信息,方才把眼光投向雲正手里的那張紙。「咦,王爺,這不是郁金香嗎?西山獵場就有,一大片,火紅火紅的。」
「對,對。」雲正想起來了,那一片火紅,因為這花,他第一次抱了她,因為這花,她明白了他對她的情意。如此說來,這花倒是有情花。她畫了這郁金香,是不是她也想著那次,也想到了他對她的情意,是不是也想他了?
看自家王爺摩挲著那畫,一臉痴呆的傻笑,雲衛一和管叔民趕緊閃人。要不然等王爺回過神來,會不會殺人滅口啊。
樓池月獨自一人在屋里,又畫了一朵郁金香,「事情都那麼久了,他會不會想不起來呀,要是畫朵火紅色的,他肯定能想起來。我這滿肚子的情詩,都沒發揮的余地呀。」
樓池月拍了拍自己有些發燙的臉,她的臉已好了七八成,左手因為沒有擦藥還有些嚇人,這樣別人看了會以為她臉上也沒好。右手原本只沾了一點點,因為想著要寫字,她沒作假,早好了。
「雲正,我想你了,你呢?可有想我?」樓池月喃喃。
清風徐來,卷走一絲暑氣和一道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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