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的前一夜,注定是無眠的一夜。
胡十九站在倉促搭下的棚子底下,小心護著石桌上的盒子,不讓它受到任何一點風雨的侵蝕。
她的背部幾乎都露在外面,雨水,打濕了她薄薄的衣衫。
「小姐,」青雀迎著勁風,提來一壺熱水。
這個風雨飄搖的小院,一直以來,靠的都是胡十九微薄的薪水。青雀自知因為自己的到來,讓胡十九本來艱難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然而,她數次要走,卻總是被攔了下來。就連胡十九睡夢中,都不得安穩,常常驚呼青雀的名字。
青雀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夢,可是,她知道,自己暫時走不了的……
因此,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招呼好沈凌的日常,為胡十九在「斗酒」前夕分憂解愁。
這會兒,雨勢漸漸小了一些。
青雀不時幫著胡十九拉緊棚子,又抽空從廚房拿出胡十九釀酒所需的原料。
而惑與因為要招呼沈凌,加上「年事已高」,便在堂屋中早早安歇。
其實胡十九知道,這不過是惑與的借口,了解一切真相的惑與實際上比胡十九自己還緊張,更不能承受胡十九的失敗。
因為,成敗與否,或許會決定以後的路該怎樣走,並且是否走的穩妥。
「青雀,我這里還要再練習一會兒,你先去休息吧。」胡十九用力睜著紅腫的雙眼說道。
「青雀不累。」青雀執拗的搖頭,在這個家,自己平時能做的太少。如今,能夠陪在小姐身邊。哪怕只是倒杯水,也是好的。
胡十九看著青雀笑了。從身旁拿過一個小小的瓶子︰「你聞聞,這酒的香氣如何?」
因為胡十九是人身狐靈,所以再淡薄的酒味,在她的鼻中都要比尋常人聞到的氣味濃烈的多。
青雀拿起瓶子,湊近聞了聞,「這……」她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胡十九笑著鼓勵她道,但雙手卻不由的緊緊相握。
「這酒香,比不上前幾次那麼濃郁!」青雀終究不忍相騙,鼓起勇氣說道。
「還有呢?」胡十九端起酒瓶。「你要不要嘗嘗?」
青雀望著胡十九,一咬牙點點頭,「好!」
「嘗什麼嘗!」惑與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她們身旁,「青丫頭根本就沒喝過酒,要說她這鼻子還管點用,至于品酒嗎,那就非老奴莫屬了!」
惑與看著胡十九嘿嘿一笑,同為狐族的他們,嗅覺靈敏常人數倍。這也是剛才為何惑與早在屋中听到胡十九命青雀「聞酒」之時。他沒有出來的原因之一。
他端起酒瓶,並不急著喝下去,反倒是將手在上空輕輕扇動,避免酒的香氣干擾他的味覺。
看到惑與如此。胡十九滿意的笑了,到底生姜還是老的辣。
那瓶中之酒,本就是由盒中小人所釀。因此,與尋常酒壇的酒量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惑與舍不得浪費這胡十九辛苦釀出的每一滴酒,因此。他坐在石凳上,將瓶子懸空對著嘴巴,舌頭伸出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滴出一滴。
「啊……」他砸吧著酒味。
「如何?」胡十九湊在他面前,急切問道。
青雀也緊張的站在胡十九身旁死死盯著惑與,惑與卻偏偏閉起了眼楮,搖頭晃腦。
「呼……」良久,他嘆了口氣。
胡十九絞著衣襟,卻偏偏惑與不住搖頭。
「這酒……」惑與又是一聲長嘆。
「沈叔你倒是說呀,快急死人了!」青雀恨不得拿起酒瓶,自己喝上一口,可是一想到這酒是小姐千辛萬苦釀造而成,又舍不得浪費一點。
只見惑與神思恍惚的笑嘆道,「老奴形容不出!只是活了這麼久,還沒嘗過這麼好的酒!」
「成了!」胡十九一聲歡呼,又抓緊惑與的胳膊問道,「沈叔,你可是沒騙我?」
「如有半句虛言,就讓老奴日後再沾不到半滴好酒!」
胡十九松開惑與的胳膊,笑了起來,成了,成了!她拉著青雀在院中打轉,青雀恍恍惚惚的也跟著傻笑,小姐的努力,終于沒有白費!
眼看雨過天晴,東方泛起了魚肚白,胡十九本該疲憊不堪的面容卻神采奕奕。
而此時,惑與已經被胡十九「逼著」去休息,而青雀也已偷偷去做好了一碗陽春面。
「小姐多少吃點吧……」今日「斗酒」在即,連青雀都緊張的不行,她擔心胡十九會因此吃不下飯,特意做的清淡些。
兩顆碧綠的青菜飄在清湯上面,青雀又在上面細心的滴上兩滴麻油。
她捧著面碗,站在胡十九身旁,「小姐?」
胡十九正在看著遠處那一片霞光,听到青雀的呼喚,她轉過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青雀的手藝越發好了,真香!」
青雀喜出望外︰「那您就多吃點,不夠我再給您做!」
「听說,越好吃的東西,要搶著吃,才更香哦!」胡十九又從廚房拿出一雙竹箸,將碗從青雀手中接過,拉著她坐下,「我們一起吃!」
她挑起面條,眯著眼楮道︰「真香!」
青雀握著竹箸,望著胡十九,卻遲遲不動。
「再不吃,這面就冷了,說來也奇怪,怎麼好像有點淡呢?」她笑眼彎彎對青雀說道。
青雀忙拿起竹箸,夾起一根面條嘗了嘗,「不淡啊。」
「是嗎?」。胡十九也夾起面條,放入嘴中,咀嚼了幾下,「要不,你再嘗嘗,好像又有點咸了……」
青雀剛舉起竹箸夾面,突然反應,癟了癟嘴,又強笑著說道︰「小姐,你……」
「一起吃吧,我們都有了力氣,才能好好的迎接每一天啊!」胡十九尖尖的下巴略往上揚,有種不服輸的意味展現在她的臉上,分外動人。
「是!」青雀似乎也受到了鼓舞,夾起面條,解恨般的哧溜一下就吃進嘴里。
胡十九愣了愣,大笑道︰「傻丫頭,我就是說說而已,面條都快被你吃光了!」
「是小姐自己說的……」青雀嘴里塞著面條,含含糊糊的說道。
「剩下的都是我的了……」胡十九干脆端起面碗,大口的喝著面湯……
日光傾城,而今日的斗酒,究竟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