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九未說出實情?」蔣清听到此話,不可置信的看著安王。
安王手持金樽,著意觀察蔣清後,確定他並不知情。方才笑著說道︰「蔣大哥為人耿直,自然不會想到其中的機竅。」
「微臣愚魯。」蔣清忙躬身說道,但心中仍是半信半疑。
「這個來自醉翁樓的沈酒師可不簡單啊。」安王的視線斜斜掃過案上的那張寒梅圖說道。
蔣清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那畫,只見那梅花在白紙之上,濃淡相宜,點點艷紅更是晶瑩透徹……
可是,總好像少了哪里,才讓這幅畫看上去尚未畫完。
「此畫如你所說,並未畫完。」安王伸手點著那枝寒梅說道。
「長枝處疏,短枝處密,老干新枝,欹側蟠曲。此乃畫梅之精髓。」安王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蔣—無—錯—小說清屏息凝神,只是暗自揣測安王話中的含義。
安王側過蔣清一眼,發覺對方還是沒有領悟,將手中金樽放下︰「這紅梅,便是那沈十九,而這幾根枝椏,」他用手點著畫道,「就是和她有著各層關系的那些人啊。」
蔣清目光一跳,他不清楚自己是否也是那紅梅圖上新生的一點女敕枝。
他清了清喉嚨,方才看似鎮定的說道︰「那這看似瘦硬的老枝,可就是那醉翁樓的掌櫃徐清了?」
安王一笑︰「蔣大哥心思聰敏,一點就透。」
然而。那寒梅之上,卻有另一枝旁生的枝椏,虯曲側逸。頗有斜刺入天之勢。雖有力量,卻與整個畫面並不協調,令人只是心生嫌惡之感。
「這枝……」蔣清沉吟道,「莫非便是那賈德全?」
安王點頭︰「正是。」
蔣清仔細打量著這幅寒梅圖,乍看之下,那凌霜傲雪的梅花雖為奪目,然而老干虯枝、旁迤斜出的枝椏似乎才是這畫中的關鍵。
「依殿下所見……」蔣清心里越發不解。然而又不敢貿然揣測安王之意,索性直接問道。
「現在,就要看這朵紅梅。是開在哪個枝頭了。」安王用手指著其中那朵最為絢爛的梅花說道。
「回殿下,微臣記得,這沈十九曾經在斗酒園中向微臣借過一捆稻草。」蔣清曾經向安王稟告過這個情況,如今。他決定再將這情形復述一遍。以此來引起安王的注意。
「那又如何?」安王似乎並未忘記此事。
蔣清有些後悔自己多言,然而話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將接下來的話說完︰「微臣以為,既然沈十九借過稻草,而醉翁樓酒窖隨意的一壇酒,都能在酒泥里找出這類稻草,那是否就證明,沈十九是無辜的?下毒者另有其人?」
他這一席話說出來。只覺得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落。
安王不言不語的看著蔣清。
蔣清躬身不敢抬頭,在這樣長久的沉寂中。他有些懊悔自己剛才的言語。然而,這些不過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他不說出來,安王同樣會懷疑蔣清對自己是否忠心。
「依你所說,是誰下毒呢?」安王順勢坐在金絲楠木椅上,王者氣度,不怒自威。
「這……」事關重大,蔣清不敢妄言。他的襆頭就像是一塊濕淋淋的帕子,被人從上狠狠的絞著,絞的蔣清腦仁兒發痛,絞的他汗如雨下。
「你既然不知,又何以斷定那沈十九無辜?」安王審視著蔣清,輕嘆道,「蔣大哥,你心腸忒軟了些啊……」
安王此言一出,蔣清方才覺得頭頂那塊襆頭輕了些許,他唯唯諾諾道︰「是臣大意了。」
「你又可知,那沈十九本就是名女子!」安王似乎突然想起了之前胡十九的那般模樣,從一開始在斗酒場中,看到胡十九呈上來的酒方之時,安王就對這個清秀的小酒師多了幾分留意。
然而,在後來的調查之中,除了這個名喚「沈十九」的小酒師,證實了安王的猜想,是個女孩兒以外,她的來歷,她在斗酒大會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引起了安王的注意,最為諷刺的是,就連這「毒酒」居然也是由她奉上。
蔣清瞠目結舌的望著安王,沈十九是女子?十九老弟?那個性格明朗豪爽的沈十九……
蔣清突然覺得眼花繚亂,一會兒是當日在斗酒園中,胡十九與他稱兄道弟,一會兒是斗酒宴中,她逸興遄飛,出口成章,一會兒又是她同蔣家酒樓眾人把酒言歡……
沈十九,居然是女子?
蔣清頭頂那塊濕淋淋的襆頭頓時變成了一塊厚實板正的青磚,將他結結實實悶頭砸中,他有些眩暈。
安王看著蔣清,心知這個還算是忠誠老實的侍衛一時間難以接受此事。他便轉了話鋒說道︰「她是男是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
蔣清此時也根本說不清,那個和自己稱兄道弟的沈十九到底是誰。
他轉身離開桌案,來到安王對面,鄭重其事躬身一揖道︰「臣定仔細調查!」
「如此甚好。」安王實則對蔣清並沒有抱有太多希望。
他只是要求,面前的這個親信,能夠做到不被私人感情影響,如此便可。
至于那個沈十九,她身上有著太多疑點,如果她是那邊派來的人,之前的中毒,可以看做是苦肉計,但何以在最後,她卻起了反意?
更何況,這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那個沈十九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斗酒大會時自己所用的銀杯,是用來驗毒的工具。
這樣輕描淡寫的刺殺,也過于兒戲了些。
但如若她只是一個單純的酒師,那為何要假扮男子混入斗酒大會,處心積慮的接近蔣清?並且,安王確信,在「獻酒」之時,那個來自醉翁樓的酒師「沈十九」已經知道了酒里有毒!
這毒,究竟是沈十九之前已經混入酒中的,還是特意交給侍衛後,被其他人掉包的?
這其中的差別,可謂是謬之千里啊……
安王只覺得這場斗酒大會,從一開始,就被有心人做了手腳,而他們,都像是被人系上提線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深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