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憫隨即轉身叫了身邊跟著出來的小太監去打听,然後請歐陽桓為他這幅畫題字。
歐陽桓從善如流,思量片刻便落筆寫下。
旁邊的四皇子宇文怡卻蹲在竹林旁,盯著地面半天,然後對著裴顧招招手,待他過來便問︰「嵐卿,你說竹筍是怎麼生出來的?現在往下挖,可能挖到新鮮的筍?」
裴顧听的哭笑不得。
但是他側頭看過去的時候,卻看見太子嘴角噙著笑看著在亭子里題字的歐陽桓,眼神飄忽在三皇子的臉上。
宇文憫正愣神地听著琴聲。
裴顧了然,三皇子宇文憫閑暇時好音律,照水亭那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琴彈的好,引起了他的注意。
裴顧又看了看秦淵,他正與太子坐在一起,手里端著一杯茶,穿著朱青色的道袍,顯得神朗氣清。
宇文怡突然站起身來,輕輕出聲問裴顧身上的傷勢︰「傷口怎麼樣了?听說上元節那天在路上,正騎著馬居然當街墜落下來,怎麼會這麼嚴重?」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像是兩個人之間的低語,卻能讓旁邊的太子听見。
余光里,太子的顏色兀自不變。
裴顧輕笑︰「勞煩四皇子掛念。听說那人和張記的掌櫃有些私怨,不曉得是悔婚還是奪妻,所以刀子上的毒藥格外地厲害一些。」
太子轉過頭來,眼神還是如同往常,只是面上掛了一臉自責︰「都怪我治理無方,竟然叫他鬧出這麼大的事情。」
自責之情,連自稱都由「孤」換成了「我」。
又仔仔細細看裴顧的臉色︰「傷可大好了?有沒有什麼不妥當?需要什麼藥材盡管說,孤讓他們盡數送到武威候府上。」
裴顧只是搖頭,還沒說話,又見四皇子輕笑問太子︰「那人叫什麼名字?平素在大哥宮里是做什麼的?怎麼行事如此莽撞,沒的壞了哥哥的名聲。」又搖著腦袋,往嘴里遞了一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在手里的桂花山藥糕,玲玲剔透,入口即化,享受地眯了眯眼楮接著道,「只可惜‘張記’因為這件事恐怕要整頓良久,真是可惜了店家的元宵和醬黃瓜——嘖,味道出奇的好。」
此話一出,太子臉色有些不自在。
連帶三皇子也往這邊看來,月兌口道︰「四弟什麼時候也去了‘張記’?!可曾受驚?場面那麼混亂,怎麼下人們回來也不曾提一句?」
一臉驚愕之情。
太子揚了揚眉毛,「叫阿七,是個不得力的侍衛,什麼事都辦不好,可看在他跟著我的時間久了些,才對他多有縱容,沒想到」
四皇子又捏了一塊糕,囫圇咽下後接著道︰「也不曉得,順天府會判他什麼罪?」
秦淵在旁听了,邊走邊道︰「既然是太子殿邊的侍衛,就應當轉交大理寺審理,革職查辦;當日阿七一行人在‘張記’大打出手,五死七傷,武威候世子也因此中毒——輕則流兩千里,重則斬監候。」
而後走在太子面前,作了個長長的揖道︰「不才念幾句會典,萬沒有沖撞太子之意。」
太子面上顯見地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罷了罷了,所幸裴世子性命無礙,等案件在吏部備案後,孤自會仔細過問,還‘張記’一個公道——可話又說回來,‘張記’指不定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然以阿七平日里老實的樣子,怎麼會下此狠手?」
三皇子宇文憫對他的話置之不理,起身去看歐陽桓的題字。湖對岸的琴聲漸漸而止,身邊的小太監趨步湊近,低著聲音道︰「打听清楚了。探親的是承安侯府的四姑娘。」
宇文憫展顏問︰「是什麼出身?」
「秦府良妾林氏所出。」
宇文憫的眉頭漸漸皺起。
***
照水亭里,沈蕊看著彈完琴安熱起身的歲紛,咬咬牙告訴自己,秦歲紛只是個庶女,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原本提出彈琴的是她,前些日子母親就告訴她,姑姑沈貴妃娘娘有意為三皇子定親,「別看現在皇後主持六宮,可是你姑姑到底在宮里掌管這麼多年,皇後一時有心無力,三皇子的婚事她是當不了家的。蘇家的賞春宴,幾位皇子們都會去,如果能讓三皇子親口去想皇上提親事,就再好不過了。」
說完話,看著她的眼神,意味深長。蘇蕊十四五的年紀,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三皇子生母是麗嬪,在後宮里是姑母一派的人。既然家里有意思讓她做三皇子妃,麗嬪那里自然好應對——皇後式微,太子荒唐,三皇子未必不能有一爭之力,到時候,她就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
區區承安侯府的庶女,能起什麼風浪?
歲紛笑著起身,施施然對著沈蕊行了個禮,道︰「該沈家姐姐了。」
沈蕊忍下心里不快,扯出個笑臉,勉強坐下,伸手撥了撥琴弦。只是沒想到剛剛彈了半曲,余光一瞥,對面映竹亭里的人,竟走了大半。沈蕊惱羞成怒,當即撥錯了弦,憤然起身道︰「蘇家妹妹好不仔細!這樣一張好琴,竟沒將弦音調對!這曲子我是彈不下去了。」
眼見氣氛不大好,歲平隨即捻起裙子上前安慰︰「可見沈家姐姐琴技高超,方才四姐彈琴的時候,就沒听出來這琴哪里不對」
話還沒說完,沈蕊氣惱揚了揚手,還沒說話,歲紛就不快地開口︰「五妹妹這話,是說我琴藝不佳嗎?」。
蘇瑾娘眉頭皺的緊緊的,瑜娘忙叫小丫頭撤了琴,擺上筆墨,笑道︰「沈家姐姐和秦家姐姐琴技都十分過人,妹妹自幼喜歡丹青筆墨,不如妹妹來作副畫,姐妹們一同品評如何?」
歲平退過去拉著歲紛的袖子,聲音低的很︰「四姐何苦和她作對?忍兩句話,這事情繞過去也就是了,她姑姑是沈貴妃,惹不起,還不能躲開?又不是六妹妹那樣的身份」
一席話說的歲紛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又氣又鬧又羞又愧,恨恨甩開歲平的手,自個兒站到邊角上去吹風。
對面的一行人,將才到竹林里看一株老竹,據說約莫有上百年,十分罕見,並未得知照水亭里這一場紛亂。
宇文憫抬腿走出竹林,卻不想剛巧看到方才撫琴女子獨自站在亭子角落里,對著湖面,神情有些不快。湖面上清風吹過,軟煙羅輕薄的簾子吹起,恰好看到一張艷麗的臉。
宇文憫心里驀的一動。
這樣的身份,正妃做不了,先求了父皇娶回來做側妃也成。正妃的人選,就讓貴妃和母妃去折騰吧。
這樣一想,心里無端開心了許多,方才同幾人斗心智論「張記」的事情,也被放置一邊。
對岸的歲紛,則對自己將來的身份,毫不知情。
一群姑娘們對著蘇二姑娘的畫品評一番,院子里的丫鬟便來報,說宴席已備好,諸位姑娘可以去閣樓用膳了。
方才的不快仿佛在觥籌交錯中消失不見,歲紛心情郁結,就著幾道小菜,先喝了幾杯果子釀,沒想到蘇家的酒勁大,不消一刻就覺得頭暈了起來。
蕙芷同蘇二姑娘談畫,歲平與白家姑娘說著閑話,蘇大姑娘溫柔笑著陪著蘇蕊。
席間過來探望的蘇家大少女乃女乃陳氏看了兩眼,覺得十分放心,叮囑丫鬟幾句,又回了前院,去廚房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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