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啟程是在第二日中午了。
陳岑命令一切人等把行轅這邊收拾完畢,擁著靜殊和浩清便啟程上車。徐浩森自昨日下午從靜殊房間里離開後就直奔軍營,到現在還沒回來。陳岑接到的命令是,護送兩位小姐到車站與大軍會合。
浩清叫嚷著和靜殊同坐一輛車,靜殊心領神會,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麼,便由著她鬧騰,給一旁皺眉的陳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照做就是。
果不其然,待上車剛剛坐定,浩清已經膩過來︰「李姐姐,你要記得上車後就纏住我哥,來掩護我啊。」其實,這本是今日上午兩人已經打好的主意,只是浩清一直心緒不寧,太期望了,就越是惶恐。
靜殊安撫她︰「我知道了,你靜靜心,總之是一定要讓你見到卓英的好麼?」
浩清有些忐忑︰「你說我哥若是知道了,會不會罵我們倆?」頓了下,又道︰「他明令禁止我不許再和陳大哥扯上關系。」
明令禁止又如何,浩清你不還是心心念念?靜殊搖了搖頭,無奈道︰「先斬後奏吧,也沒有辦法,我問他他也不允許。」
浩清眼波微轉,向靜殊的臉上一掃,詭詭道︰「李姐姐,我想問你件事兒……」
「什麼?」
浩清眸底一深︰「就是……你真的喜歡我哥嗎?」。
靜殊頓住,向浩清的眼楮望去,那里面浮動著不知名的因素,讓她驀地一緊。她道︰「為什麼這麼問?小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浩清低下眸子吃吃一笑。再抬頭已是單純可愛,她笑道︰「我問問嘛。快回答,李姐姐。」
靜殊不作他想,抿起嘴角,甜蜜而笑︰「當然。確切地說,不是喜歡……」
「不是喜歡……」浩清眼光有些變涼。
靜殊沒有注意到,她只顧支起下巴回憶,半晌翹起嘴角點了點頭道︰「對,不是喜歡,因為那是愛。」
不錯。那是愛。
愛是積澱,是日久彌新。她來這個世界,沒想過會愛上一個人。與徐浩森結識,也沒想過會愛上一個人。可是,到最後,她就是這麼愛上了。沒有理由,又有很多理由,總之,就這麼簡單。又這麼復雜。真是不知如何總結,靜殊不自覺含笑支著腦袋凝思。
如此溫情的一幕,看在浩清眼里,卻是既喜悅又是疼痛。喜悅其一當然是為了她的哥哥,她哥哥比起她是幸福的,不像她這樣只是單相思。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這位李姐姐既然是愛著哥哥。就不會是……她的心一痛,為那個人也為自己。
車輛向站點靠近。遠遠地,戒備森嚴處,盡是士兵們有序地排隊而進。陳岑的車在前面止步,靜殊看見他飛身向軍車密集處而去,便轉開眼光向周圍環視。藍綠軍裝人影交錯中,沒有任何白色的身影,難道軍醫部的還沒到?
她正納悶著,就見陳岑已經返身而回,後面氣宇軒昂隨著的正是昨日未歸的徐浩森。她立馬打開車門下車,展顏而笑︰「浩森,這里。」
陳岑已經先走到她身邊了,這會兒不禁輕咳一聲︰「大小姐,浩森當然知道是這里了,接的就是你嘛,不要這麼激動麼。」
靜殊一窘,不禁模模額頭,她這是習慣使然好不。浩森在後面看著她的好笑樣兒,心里騰起溫暖,步子越的愈發大,三步並兩步已經走到車前,溫言喚道︰「阿殊。」
靜殊看了眼旁邊嘴角輕挑的陳岑,吶吶答應著︰「哦。浩森。」
「怎麼了這是?」浩森有些莫名奇妙,也同樣古怪地望了眼陳岑。
靜殊指指陳岑︰「陳大哥說我一見你就不矜持……」
陳岑撲哧一聲笑出來,投降地擺擺手︰「好了好了,大小姐,我錯了。」
浩森眉毛揚起,上前拉住靜殊︰「咱們不要管他,他這是羨慕。」
靜殊深表贊同地點頭︰「就是。」
浩森拍拍她的頭,這才向後面車里一看,笑容有些隱沒地道︰「浩清怎麼不出來,還要大家請你麼?」聲音不自覺變大。
靜殊捏捏他的手心,瞪他一眼,便俯身向車門處,喚道︰「浩清,下來了,我們要走了……」
浩清自昨日與她哥哥一番大鬧後,就一直未再見過她哥哥,剛才她見李姐姐下車,便注意到是哥哥過來接她們了,所以一直在發窘不知道該怎麼和哥哥打破尷尬說話,不料她這番窘迫卻換得哥哥一氣冰冷話語,不禁眼圈又紅了。
只見她心一橫,意氣地撲騰一聲打開車門跳下車,再砰地一聲甩上車門,才怒目向浩森,控訴道︰「你就不會好好跟我說話麼?你還是不是我哥哥?」
大廳廣眾之下,都是秩序井然地將士。她這一聲,尖利異常,一時間吸引了很多目光向這里瞧。浩森頭皮有些發麻,他捏了捏眉心道︰「浩清,你聲音能小點麼?你能不再鬧騰了麼?你以為這是哪里?」說罷,便對陳岑道︰「就拜托陳大哥先幫我送浩清上車吧。」不想再多談似的,拉起靜殊就向站里走。
浩清見他話里話外,不給她半分面子,不禁惱羞成怒,也不管什麼場合,飛奔到他身前就是一頓數落︰「徐浩森,我是你的親妹妹,你半點都不照顧我,你怎麼能這樣?!」
浩森霍然回頭,氣血有上涌的趨勢,他真是沒想到浩清越長大就越是這麼不可理喻,讀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既心痛又心疼,有心教育她一頓,但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使勁按下翻騰的怒氣,輕聲道︰「浩清,不要鬧了好麼,等我們上車再說行麼,這里都是我們的將士,你是想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光麼?」
靜殊在旁擔憂地望著兩兄妹,她本來以為昨日的危機已經平穩過渡,不料好好的竟然又這麼對立起來,可是她實不好多說什麼,她與陳岑使了個眼色。陳岑接到指示,便上前一步走到浩清面前道︰「小姐,我護送你上車吧。」
靜殊也低聲道︰「浩清。」向她微不可見地搖搖頭。
浩清目光向三人臉上掃視一圈,終于哼地一聲一甩袖,越過浩森向站里而去。陳岑向浩森和靜殊道了聲︰「我去了啊」,便跟著她的背影緊追。
浩森一陣頭疼,靜殊有些感同身受,但只能安撫地寬慰他︰「浩清她就是小孩子脾氣,你不要向心里去,長大了就好了啊。」
浩森搖搖頭︰「她已經十九歲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性格已經形成,很難再改變了。」說罷,嘆口氣,向靜殊一望,勉強一笑道︰「所幸還有你。」
靜殊笑不出來,不過這個境地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道︰「我們走吧。」
浩森點點頭,兩人攜著也向站里而去。
站台上,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均是早已從軍營里集結的士兵。靜殊隨著浩森向前面的專列上走,兩人邊走邊說著話,大概走到第七或第八車廂處,忽然听到有個熟悉聲音喚她︰「靜殊!」
靜殊猛地頓住腳,循聲回頭,見正是她剛剛在外面尋找的白衣們—軍醫部的同事。原來他們已經進來了啊。她心內一喜,松開浩森的手,便向他們的車窗處靠近了些︰「阿靖,我剛才還在找你們呢。」
那個叫阿靖的男子正是剛才出聲的人,他刷的一聲把車窗打的更開一些,頭伸出來笑著道︰「是麼?我們早進來了。」說完,向浩森處敬了個禮,道︰「徐長官!」
浩森向他回一禮,道了聲︰「你好。」便善解人意向前走了幾步,留出空間,讓他倆說話。
阿靖見狀心里一暖,想著這徐浩森長官果然是名不虛傳,往往小節處最是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這樣想著,向收回心思向靜殊臉上的傷口處一掃,不禁皺眉道︰「傷還沒好麼?這麼多天了?院長明明說你的傷並不嚴重的啊。」在那次突襲戰事的第二天早上,靜殊被浩森強制送回城,他們這些同事當時見她的臉被紗布包著都很擔心,在問過陳其芳之後,才得知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不妨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傷口處還泛著紅腫。
靜殊輕觸下了臉頰,心里想︰這是綁架跳車後的擦傷,當然還沒好呢。听阿靖這一語,很明顯她後來被綁架這事他並不知道。但這個場合實不好細說,只好微微一笑道︰「是一點小傷,不用擔心呢。」說完,又掂踮腳向他這個車廂里張望︰「其他同事呢?」
阿靖順勢向後面望了一眼,呵呵一笑道︰「他們都睡了,這幾天大家幾乎都沒合眼。」頓了頓,又看向靜殊道︰「我就不叫醒他們了,等我們回去了再和你細說,怎麼樣?大家都挺擔心你的。」
靜殊連忙揮揮手︰「不要叫醒了,讓他們都休息吧。」說著,後退一步,向阿靖示意道︰「你也休息吧,我們回去再說。」
阿靖聞言便把車窗拉上,透過車窗向靜殊揮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