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呆了一段時間,綠竹除了長身體,也長了不少的心眼。沒辦法,傅衡那個主子全身上下全是心眼,山莊其他人在他的影響下,說話做事無不含有深意,不定何時就有個大坑在前面等著你了。所以,她養成了凡事多繞幾個彎、多往深入想的習慣。
現在,這麼多競爭對手到這邊來觀看她們的勝利成果,其中又有孫月霞這心懷怨恨之人,這里要沒人看著,說不定就會被人動了手腳。馬教習又不夠公允,到時只能吃啞巴虧。
輸一場比賽倒沒什麼,可她不喜歡被人陷害,不喜歡吃啞巴虧。就算到時候據理力爭,終是給人爭強好勝,過于計較的印象——仍然是吃虧。小心無大錯,多點防人之心總是好的。
柳兒見綠竹無意解說,其他人又都涌到了近前,便閉了嘴,不再追問。
「呀,這雞蛋是怎麼切的?外表剝的極光滑,切的也極整齊,大小一致。不像咱們那些,外表坑坑窪窪,里面又切破了,蛋黃散得到處都是,還一瓣大一瓣小。」
「你別說,這蘿卜絲硬是比咱們切的漂亮。」
「這肉片倒是跟咱們切的差不多。」
男孩子大多數沒有女孩子那麼小心眼。輸了就是輸了,也沒什麼想法。看到第三組做得好,便夸口稱贊。
綠竹听了,心情大好。她喜歡這種正大光明競爭的環境,不喜歡跟那些小女孩兒拌嘴都心眼。而且還只是為了些芝麻綠豆點大小的事。
「哼,她們組女孩子多,在家里切菜切慣的。自然佔便宜,就算比我們做得強些,又有什麼可得意的?」一個清脆的女生在人群中響起。孫月霞有孫強撐腰,那膽子又肥了起來,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不過這時她似乎學精了些,還知道拉攏盟友,對第二組當頭的一個叫周槐的男孩兒笑顏如花︰「如果你們第二組有幾個女孩兒。你們也絕不會輸。」
那周槐的男孩子還是挺在意這場比賽的。
這會兒听得孫月霞的話,心里舒服了許多,雖然沒有說什麼話。但臉上那大雨初霽的表情,卻十分明顯。
柳兒眉毛一挑便要發作,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楊羽便乜了孫月霞一眼。懶羊羊地道︰「第一組比第二組強。看來也是因為有女孩子的緣故啊!」
孫月霞驟然變色,惡狠狠地瞪了楊羽一眼。楊羽卻臉上帶笑地站在那里,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待大家離開,去互看另一組的成果,綠竹這才跟著本組的人去參觀他們的戰場。
第二組因為沒人指揮,案台上一片混亂——開始的蘿卜切得還講究質量,盡力做到均細,到了後面大概急了。粗的粗、細的細,只求速度、不求質量了。
除了堆在砧板旁邊的這些蘿卜絲。案台上還胡亂扔著碎雞蛋殼,有些雞蛋殼上還粘著大半個雞蛋,砧板上的雞蛋更被切得慘不忍睹,蛋白、蛋黃散亂而破碎;最讓人無語的是豬肉,因開始大家都忙著切蘿卜、剝雞蛋,所以等做完那些,一塊豬肉只好分開來,每人切一點。
這麼一分又耽誤了時間,到豬肉分到手上時,連孫強那一組都報「完成」了,心里一急,哪里還講究什麼厚薄?五寸長的豬肉就直接切成三、四段。哪里是肉片?只要算是肉塊!
看到這情景,柳兒心里大爽,滿臉笑容地指著案台正要說話,卻被綠竹扯了一下衣襟。
「怎麼了?」她收住即將要出口的話,回過頭去疑惑地看著綠竹。
「別招人恨!」綠竹湊近她耳邊說了一句。
勝利者,最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度問題。微一得意便張狂,那是小人得志,是要被人記恨在心的。雖說第一、二組被教習們定性為她們的競爭對手,不會讓他們相處得一團和氣。但至少要做到不正面樹敵,不幸災樂禍、落井下石,招人記恨。
柳兒也是個聰明人,只一細想,便明白了綠竹的意思。想起綠竹自到這山莊來,哪一樣都出類拔萃,還得到了公子的賞識。可那些小心眼、喜歡嫉妒別人的女孩子,就算偶爾說些酸話,卻沒幾人是真正嫉恨她的。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她平時為人低調,謙和有禮,不驕不躁,軟硬有度。遂也收斂起臉上得意的笑容,平靜地跟著綠竹四處看了一遍。
第一組有孫強指揮,比第二組強上不止一星半點。但除了豬肉切得跟秦威差不多以外,無論是蘿卜絲,還是雞蛋的處理,都跟第三組差得很遠。
柳兒看了,雖然臉上不再明晃晃地擺出得意的笑容,但那晶亮的眼楮,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泄露出心里的快活。便是穩重的甘鷺,沉默的秦威,懶洋洋的楊羽,眼楮里都滿是笑意。
「大家都看完了?有何想法?」馬教習將大家招集到他面前,排成一排,問道。
「我們技不如人。」孫強出聲道。面色平靜,並沒有半點不服氣、憤懣不平的表情。
見他如此,馬教習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過頭來,點著第二組的周槐道︰「你說說看,有什麼想法。」
周槐抿了抿嘴,垂著眼眸,悶聲悶氣地道︰「我們技不如人。」
「哦?果真如此嗎?你心里可有不服?」馬教習口氣嚴厲起來,顯然很不滿意他的回答。
周槐抬起眼楮,看著馬教習,一咬牙道出了心里話︰「確實不服。因為我們組全是男孩子,在家里時基本上都沒怎麼切菜,經驗不足,所以這一次輸了。如果給我們時間練習,我們一定能比她們強。」
「很好!就要有不服輸的精神!」馬教習道。然後轉過身來。走到綠竹面前︰「你呢?可有什麼想法?」
綠竹抬起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楮,直直地看著馬教習,嘴角往上微微地翹了一翹︰「無論輸贏。我都很高興。因為我們組,是一個團隊協作的團隊。每一個人都在盡自己所能為團隊努力,沒有因分工不同、分配不均而心懷不滿,內訌內耗,我很高興能呆在這樣的團隊里。」
馬教習听了,不置可否,回頭問周槐!「你認為呢?」
周槐在馬教習的逼視下。慢慢漲紅了臉,垂下眼,低聲道︰「他們兩組都有人出來領頭。分工比較合理。」
馬教習點點頭,掃視了大家一眼,表情嚴肅的道︰「一道菜要經歷洗菜、切菜、配菜、炒菜幾道工序,這些都不是一個人完成的。在大廚房里。有人專門洗菜、有人專門切菜、配菜。大廚專管上灶燒煮。做出來的菜,還要通過上菜人來傳遞、介紹。就這麼一道菜,能吃進吃客的嘴里,往往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所以,在廚房里,分工合作,集體協作,就顯得尤其重要。第三組之所以能取得第一名。並不僅僅是他們女孩子佔多數的緣故,而是剛才綠竹所說的。團結合作、共同努力的結果。這是我今天要告訴大家的第一點。」
見大家若有所思,他又問︰「剛才切菜時,你們有什麼困難和收獲?」說完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
「想把蘿卜切得又細又勻,很難。」
「雞蛋太難剝了,也難切。不知第三組是怎麼切的?」
那幾人連忙答道。不過說來說去,就只是說到那三種食材上。
而被點到名的秦威,卻很簡潔地來了一句︰「刀不夠利。」
「撲哧」,柳兒忍不住躲在綠竹身後笑了起來。
馬教習眼楮定定在放在秦威臉上看了兩眼,臉上閃過一絲笑容,道︰「確實,刀不夠利。」說完將臉色一凜,「這正是我要說的。作為一名廚師,刀,是很重要的工具。任你刀功再好,如果刀不鋒利,再好的功夫都使不上。所以,接下來要求大家,把你們的刀磨好,以後我也要時不時地檢查你們刀的鋒利情況。這是我今天要跟大家說的第二點。」
「第三,就是方法問題。有些人可能不以為然。不就是切個菜嗎?只要多練幾遍,自然就能切得好切得快了,因為,熟能生巧嘛。可是,如果你這樣想,那就錯了。第三組為什麼能把雞蛋剝得好,切得也齊整?那就是用對了方法。每一種食材,都有它們的特性,要根據它們的特性,采取不同的方法,才能將食材切出你想要的效果來。」
說完,他拿起一個蘿卜︰「一樣食材,咱們就有切、片、剁、劈、拍、剞六種方法來處理它。而光是切這一種,又可細分為直切、推切、拉切、鋸切、鍘切、滾切。」
說完,他提起刀,「垛垛垛」地切了起來,下刀之快,讓人根本看不清刀的運動速度,眨眼功夫,一個蘿卜就切完了。而放在砧板上的蘿卜絲,細如發絲,根根一樣,憑著肉眼,根本看不出這根與那根的大小有何不同。
大家看著砧板上的蘿卜絲,忍不住出聲驚嘆。而綠竹的眼楮,比任何時候都明亮。這正要她想要學習的本事啊!別的孩子不知道,她卻深知這刀功的重要性。
就拿她昨日在清溪鎮所炒的溜肝尖來說吧,如果那肝片薄厚不一致,那是絕對炒不出好味道來的——厚的還未熟,薄的卻已老,那怎麼會好吃呢?昨天那肝尖,要不是她前世喜歡做菜,有一點刀功底子,還真做不好。
「剛才我給大家演示的,就是直切。」說完他又拿起一個雞蛋,輕輕將皮剝開,「只要把雞蛋放入冷水里浸泡,就能輕松地把蛋殼分離出來。」
他將雞蛋放到砧板上,刀後部一用力,一推到底,雞蛋便變成了兩瓣,平滑整齊。
綠竹甚是感慨。做任何事情,都要講究方法。雖然她用點小竅門,也能將這雞蛋切好,但卻很麻煩。馬教習所教的方法,才是真本事。
「綠竹。」馬教習忽然叫道。
「在。」綠竹愣了片刻,趕緊應道。
馬教習將一塊五花肉放到砧板上,指著它道︰「你,來把這肉切了。」
「是。」綠竹倒也不怵,擠到人群里面,接過了馬教習遞給她的刀。這把刀跟剛才發給他們的刀明顯不一樣。 亮 亮,看上去極為鋒利。
果然,馬教習道︰「這是我的刀,借你用一下。免得切得不好,倒怪刀不鋒利。」
被調侃了!秦威站在人群里,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的有些微紅。
刀利就好。綠竹接過刀,開始切肉。這刀確實很鋒利,輕輕往下一壓,肉就自動分離開來,比起剛才所用的刀,那是好使太多了。
她也不圖快,動作沉穩,盡自所能地保證質量,盡量做到肉片極薄,厚薄一致。不過速度卻也不慢,將一塊一尺長的肉切完,半柱香的時間都沒用上。
「切好了。」她將刀放下,後退幾步。
馬教習走上前來,用手拿起她切的肉片,展開來看了看,卻仍是不置可否。對大家道︰「你們也來看看。」
大家輪流上前,將砧板上的肉看了一遍。
「楊羽,你覺得綠竹切的如何?」馬教習開始點名。
楊羽點了點頭︰「很好。」
馬教習又點了其他幾人的名字。
「很薄,每一片都一樣薄。」這豬肉,許多人剛才也切過,雖然時間倉促,卻也知道要切得像綠竹這般,確實不容易。倒是沒人敢挑毛病,全都一口稱贊,哪怕是孫月霞也不例外。
馬教習最後點了綠竹的名︰「綠竹,這肉你是否切得很滿意?」
「我自己感覺還行。」綠竹毫不謙虛的道。她不認為自己切得差,覺得沒必要謙虛自貶。
「還行?」馬教習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也叫還行?切成這樣就覺得還行了?」
看到這抹笑容,綠竹忽然就有些火大︰「沒有人指點,全靠自己模索;在我這樣的年紀,能切出這樣的肉片來,我自認為還行。這樣的水平,雖然不能跟您這種練過多年刀功的人相比,但我不認為這‘還行’兩字,就值得馬教習如此否定指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