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停在了城邊的一家客棧,淵著點了四盤精致的菜,又點了兩盤特色肉食和一盆紫菜湯,兩人回了房間,曼紗華吃的極慢,每一口都是細嚼慢咽的,只吃著手下的青菜,肉食卻不踫分毫。
「怎麼,這菜色不合胃口?」淵著問道。
她搖搖頭,「這幾年口味輕,本就吃的少,因要秉承巫女守則,這肉食更是一口也沒有踫過,吃不下。」
淵著夾了一塊青菜放入口中,咀嚼了兩下,便覺得像是吃草一般,實在是難以下咽,怎麼這離開的七年當中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只吃青菜蘿卜,這和兔子有什麼區別,怪不得看著她縴細如秧苗,別人家的姑娘在這個年歲早已長得同妙齡女子一般,而她,看著還是那麼的瘦小。
「華兒,你瘦了……」淵著給她夾了一塊青菜的雞蛋,而後吃著手中的白米飯淡淡道。
本是也吃著白飯的曼紗華手中一滯,這句話在早些年前他也說過,只有在意自己的人才會發現自己是否瘦了,還是胖了,還是今日穿了什麼新衣,換了什麼發髻。而不在意自己的人,即便是換了再多花樣,他也看不到眼中去。
停頓片刻後,她又不停的將白飯往嘴中塞著,就著方才淵著親自夾的雞蛋,佯裝吃的津津有味,當嘴巴吃的圓鼓鼓的時,她張嘴費力道︰「既然瘦了,那我便多吃點,爭取長到小時候那樣的胖。」
「慢點吃。」他嗔怪一聲,將桌案上的茶盞遞了過來,「茶。」
她一個勁的點頭,嘴中費力的咀嚼著方才塞下的食物,當她把最後一點食物吞下去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她笑著飲下一杯茶。
「嘔……」突然覺得胃里難受,她捂著嘴,忙離開了飯桌,跑到房間一角的水盆邊,不住的嘔吐起來。
淵著又沏了一杯茶,端起,走了過去,單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部,略帶著心疼道︰「吃不下就不要勉強自己。」
她吐著吐的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了,只能在那里干嘔,片刻後她接過淵著遞過來的手帕擦干淨了嘴角,又用茶來漱口。起身整個臉慘白慘白的,淵著下意識的將手撫在了她的面頰道︰「你叫我擔心了。」
曼紗華欲言又止,她將頭貼靠在淵著結實的胸膛上,雙手環抱著他,輕聲道︰「對不起,著哥哥……」滿言滿語,盡是委屈。
他伸出手撫模著她的青絲,顏面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心痛全在心里表現,不露于臉叫他人瞧見。
「好了,先去床榻上休息一會吧,起來我命人服侍你沐浴。」他拍拍她的頭淡淡道。
曼紗華點點頭,「那你呢?」
「我回王府一趟,處理一些事,晚一點來接你回家。」
「好。」她沖著他清雅一笑,回身躺在了床榻上,淵著替她把被子蓋好,坐在一旁等著她睡著以後,呼吸均勻了,他這才離開。
清王府,在北街的最荒涼最偏僻間坐落著,由于地處偏僻,所以坐落的位置也大。
淵著一襲白衣飄飄,他從正門走入,門口的守衛跪地拜道︰「清王貴安。」
他行至庭院間,看著大堂中亮著數只燈盞,遠處一撥一撥的守衛矗立在此,仿佛是專門在此守候,來迎接自己的到來。
「清王貴安!」大殿門前的黃金盔甲守衛整齊有素的跪拜在地上道。
殿中,一身一人一皇袍矗立于此,背對著淵著站在大殿內,一手中端著一杯涼透了的茶盞,另一只手負立在自己的身後,像是等待了良久。
「臣弟參見皇兄。」他收住了自己身上的戾氣,俯子,低下頭去,淡淡道。
淵辰緩慢的轉過身來,看著面前正行著禮的淵著,心中略有不快,但面上卻帶著溫和之氣道︰「皇弟這是去哪了?府的管家都說皇弟病了,半年多之久王不宜見人,朕擔心著你,到府中才發現,這清王早已是人去樓空,這是讓朕好生擔心啊!」
淵辰並未叫他起身,他依舊行著禮,淡淡回道︰「臣弟是去東夏國接華兒回家。」
「哦?」淵辰佯裝驚訝。在場的眾人皆知,清王曾上書幾次,卻都被淵辰的假裝沒看到,政務繁忙,而不予批準。
淵著又道︰「七年之約已到,臣弟不可失信于她。」
淵辰將茶杯放在桌案上,兀自坐在了上座,仍是沒有發話叫淵著起身,他道︰「那麼,接到了嗎?這麼些年不見,朕也是有些想念華妹妹,也可接到宮中帶她玩幾日。」
淵著顏面像是敷上了一層薄冰,他道︰「天淵63年,安寧十二月,東夏國巫女已去,皇兄不會不知吧!」
「啪!」淵辰猛地將桌案上的茶杯用衣袖揮下,他站起身子略帶著怒氣的指著淵著道︰「一派胡言!渡口曾有百姓說看到了你與巫女在一起,她怎麼可能去了!」
「而事實便是如此,當初皇兄若是早一些恩準了臣弟,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悲痛的事情!」淵著斬釘截鐵道。
淵辰滿眼驚慌,連連後退,退到無路可退時,他單手扶著座椅,沉聲道︰「她是怎麼去的?」
「坐化而去。」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不讓她見朕?恩?」淵辰激動的上前揪住淵著的領口歇斯底里道。
淵著一臉平靜的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別開淵辰道︰「皇兄多慮了。」
而淵辰一臉頹敗的樣子,他松開淵著的領口,踉蹌的往前走了幾步,失落落的道︰「自打朕登基後她也來過幾封信,只不過朕政務繁忙,一時疏忽了她,沒有回復罷了,如今為何不再等一等朕……」
「難道皇兄還想過要去接她嗎?倘若皇兄早前做好了打算,那麼華兒也不會多待在那里受苦受累,而今坐化升天!」說到這,他猛然想起那日他初見她時,正被薛乾坤撕扯著衣服**著,自己若是再晚來一分,這後果可真的是不堪設想,沒有在薛乾坤行動前便阻止他的這一切根源都在于淵辰不肯讓自己離京。
越想到這,他越是生氣,而今他偏要讓他痛苦,讓他嘗嘗失去別人是什麼滋味!
「若皇兄早一點準了臣弟,而今也不是今日這幅局面。」淵著淡淡的道。
淵辰踉蹌的走出了大殿,他悄然抬手將眼角的淚抹去,莊嚴宣布道︰「既然華妹妹已去,皇弟也到了弱冠之年,這王妃之位是斷斷不可或缺的,朕定會為皇弟好好留意朝中的大臣之女,美貌與德才兼得者,方才能配得上皇弟的英勇。」
「臣弟謝過皇兄!」淵著從頭至尾一直躬著身子,直至淵辰冷笑一聲道︰「擺駕回宮!」
「臣弟恭送皇兄!」
「恭送皇上!」僕人們隨著清王,俯身跪地道。
一干守衛隨著淵辰離開清王府,坐上了較攆之後,淵著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這才起了身,問道︰「一切都布置了好嗎?」。
喜樂恭順答道︰「回主子的話,今日您進城,阿漾便來王府通知,一切都備好了,只是……主子真的把華公主接來了?」
淵著露出了一個極其清淡的笑容,「備好馬車,本王去房間拿衣物,然後就啟程。」
「哎,好 好 ,主子你笑了,笑了……」喜樂激動的言語無措的看著他,這麼些年了,他終于露出了些笑容,還是關于她的事。
「有嗎?」。他瞬間又換回了常色。
喜樂笑言道︰「還是華公主有本事,奴才這就去備。」
東西準備妥當之後,他坐著早前便備好的朱紅色馬車,前去客棧接曼紗華回家。
淵著抱著金色的盒子輕手輕腳的上了樓,輕輕推開房門,她躺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華兒……」他試探的叫了一聲,沒想到這麼輕的聲音,她卻醒了,「著哥哥,你來了。」
「怎麼睡得這樣輕,換了地方睡不踏實嗎?」。他問道。
曼紗華搖搖頭道︰「平日里本就睡得不多,方才其實我早就醒了,只是閉著眼在等你回來,想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你。」她笑的干淨。
淵著心中微觸,他垂眼道︰「起來沐浴更衣吧,干淨的衣裳我放在了桌案上的金盒子里。我去隔壁,也沐浴換身干淨衣服,等會過來找你。」
「恩,好。」淵著退了出去,便有兩個丫頭前來伺候曼紗華沐浴,她將衣衫盡數退去,緩緩下了木桶,丫頭在她身上撒著早就備好的新鮮的花瓣,紅玫瑰、白菊、金銀花……
溫水舒適的讓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了開來,天淵國的暑氣干燥,白日里熱的讓人出汗,晚間才有些許清風吹過,現在泡一個溫水澡是極其舒服的。
「小姐,這是公子為你備的衣衫,公子說這套衣服小姐定會喜歡的,還請小姐親自打開。」沐浴完後,丫頭將金盒子呈到曼紗華面前。
她淺笑道︰「著哥哥莫非知道我喜歡綠色的衣裙,真是貼心。」
金盒被她緩緩打開,「怎麼……」盒內是一團黑色的衣物,不會是又要自己穿巫女服吧,這怎麼可能,巫女已死……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