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著刮了刮她的鼻頭道︰「只要你想,我便窮盡一生也要幫你實現。」
「現在著郎不是君王,不用妻妾成群,不用後宮佳麗三千人,我們像烏鴉一樣,一輩子只一夫一妻,好嗎?」。
淵著看著她認真又迫切的模樣,嘴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道︰「許你。」
清晨,溫暖的斜陽正徐徐升起,四周青山綠谷中鶯歌輕輕地在吟唱,一切又有了新的開始。
「只是……」淵著半支著身子,一手將曼紗華的青絲繞在指尖,緩緩道︰「華兒現在不能隨我回王府,皇兄正虎視眈眈的盯著王府,若是他知道你還在世,他定會想方設法的將你從我身邊奪走,無數次的離別,我怕了。」
曼紗華抬眼,看著他漆黑晶瑩的眸子,心中痛惜不已,「不會的,華兒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哪里都不去。」
淵著躺下了身子,拉起曼紗華縴細的手臂道︰「皇兄暴/政,百姓民不聊生,父皇將這江山留下,我須得為它做些什麼,不辜負了父皇母後對我的信任,只是現在時機未到,我只能做一個清閑王爺,我……」
「著哥哥……」曼紗華一語搶先,打斷了淵著之後的話,她道︰「皇姑臨走前不是說了嗎,不要恨,著哥哥這是想報仇嗎?你與辰大哥之間的恩怨,若是燃起,遭殃的只會是百姓,再說著哥哥有幾成的把握能勝?」
「天淵國物資雄厚,著哥哥手上連一兵一卒都沒有,拿什麼與辰大哥抗衡,現在的君王是辰大哥,他若能將天淵治理好,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反他,反而天下人會說著哥哥是亂臣賊子,起兵造反的逆賊。」
「華兒不想著哥哥被天下人所唾罵,或許著哥哥會說華兒這是婦人之仁,但華兒只想守著著哥哥安安靜靜的度完這一生。」
曼紗華話畢,她真誠的看著淵著,希望他能接受她所言的一切,讓他放下心中的仇恨,仇恨只會讓一個人變得扭曲,而不會讓一個人變得強大,正真讓人強大的是愛,而非仇恨。
她只希望睿智的著哥哥能明白這一切,別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蒙蔽了心智,在仇恨驅使下所做出的什麼事只會讓他後悔這一輩子,而非是報仇後的快意。
蘇鵬,便是如此。
淵著伸手將曼紗華攬入懷內,他臉上浮出一絲暖意,道︰「華兒長大了。母後臨走時的忠告,我自當一句也不敢忘,華兒隨我去集市上走走吧,到那時你便會明了我方才所言何意。」
曼紗華茫然的點點頭,她以為她來到這里他的身邊,那就是安生,就是幸福,而她現在卻突然覺得這種微茫的幸福真是觸不可及,這里仍舊不是她想要的那片淨土。
一早馬車就候在了山谷的附近,淵著去馬車上換了白衣,曼紗華則留在喜床上換了綠衫,曼紗華看著這褪下的大紅色喜袍,卻還覺得昨日就像一場夢一樣,有些不真實,她現在到底是不是淵著的妻子,她亦是未知。
「想什麼呢,還不下來?」淵著早已換好了白衫,前來看著曼紗華抱著嫁衣發愣,便玄身又飛上了喜床,問道。
曼紗華搖搖頭,道︰「只覺得有些不真實,昨日就像一個夢一樣,而現在就是夢醒了樣子,惶然若失,有些迷茫,著哥哥,華兒現在是你的妻子嗎?」。
淵著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認真道︰「是,從前是,現在是,往後是,永遠都不會變。只是未能給你一個像樣的婚禮,給我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最好的婚禮,到時候會有無數人來恭賀我們的新婚,全天下人都會知道淵著的妻子是曼紗華。」
她的眼眸如玉闕的金宮,瞬間又有了些許光彩,「已經有一個七年等過來了,即便是再有一個七年,我也能等到。」
兩人攜了手去,同坐馬車,一路顛簸終到了繁華街道,曼紗華掀簾而看,這里的街道要比東夏城寬敞的許多,樓宇也要比東夏城高出許多來,這街上游走的百姓身著服飾華麗富貴,面容有光,竟看不到一個窮酸模樣的人。
淵辰分明把這里治理的很好,人民富庶,百姓安居樂業,為何著哥哥卻不這樣認為。
「去前面的北街路。」淵著沉聲命令著趕車的人。
車馬停在了北街路口,外面人聲嘈雜,曼紗華瞬時覺得這里應該就是最熱鬧的地方了。
「掀開看看。」淵著閉目坐在馬車中養神,仿佛這是他常見的事情,只是淡然的讓她去欣賞車外的風景。
窗簾一點一點的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群黑壓壓的人群圍在北街路的十字路口,一副好不熱鬧的樣子,她伸長了脖子,看著人群中依稀可見一根白玉似的高柱矗立在中央,上面縱橫交錯著鐵鏈,再看卻都被嗚嗚泱泱的人擋住了,什麼也看不到。
正懊惱時,只听遠方喊出一聲「行刑!」
頓時人群像是炸開了鍋似的,一片嘩然。
白玉柱便傳來一聲聲的慘叫,不絕于耳,直直逼進曼紗華的心中,讓她胸口一緊,耳膜也像是被撕裂那般的難受。
「著哥哥,他們這是做什麼?」
淵著安靜的坐在馬車中,眼皮都不抬一下便道︰「用煮滾了的油,澆潑到犯人身上,每日一次,每日都是同一個人,直至折磨他到死為止。中間的都是些家眷,皇兄命令行刑者的家屬必須觀看犯人受刑,否則按同罪處置。」
她一臉震驚的看著外面攢動著的人群,心下一片淒涼,看著自己的家人受刑,怎麼受得了,若非是將滾燙的油水澆潑到自己的身上,真的是感同身受的痛,那種窒息的,無能無力的痛,這些一點都不比受刑人的痛遜色,辰大哥真是會變著法子的折磨人……
「受刑人犯了什麼罪過,辰大哥要這樣處置他?」她問道。
「應是朝堂之上頂撞過他的大臣吧。」淵著淡淡道。
她放下了簾子不再去看外面哭昏了的,叫喊著的人群,她認真的問道︰「只是頂撞這一原因?」
「當然還有別的罪名……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如若那根白玉柱子上的人是一朝之臣,那外面圍著的出了至親的家人,定還有全府上下的僕人,這好好的一個家不就散了嗎,不行,這件事是淵辰的不對,她不能坐視不理,不能再讓淵辰身上多加一個暴君的名頭。
小時候做游戲時她就知曉淵辰殘忍絕情,只是沒想到現如今他竟到了這種喪心病狂的地步,她一定要阻止他!
「你要作何?」淵著一把拽住了曼紗華的手臂,她正欲掀開門簾,要走下去。
曼紗華回眸道︰「華兒不能坐視不理,我要幫他們。」
「催動巫術嗎?」。
「嗯。」她點點頭。
「不可,你若是催動了巫術,這消息便很快會傳到皇兄耳里,到那時我便再也護不了你了。」他抓著她的手臂愈加緊了幾分,生怕她從他的面前消失似的。
她搖頭道︰「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辰大哥犯下這樣的錯,我這是在救贖他,而非是救贖這些與我無親無故的大臣!他們不需要我救贖,該救得是辰大哥!」
淵著自知她性子執拗,只是這次再也不能縱容她了,這次的縱容就意味著永遠的失去,「華兒,這是治標不治本,你救得了這一處,還有其他千千萬萬個不公平的暴/政,單憑你一人救得過來嗎?」。
漸漸地,曼紗華垂下了手,無力的回到了原位上,或許淵著說的是對的,淵辰殘暴,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只能是民不聊生,就算是淵著不反,終有一天也會有其他人反,哪里有壓迫,哪里便又反抗,這是幾千年,幾百年的定律。
「走吧,去西街路。」淵著對著車夫道。
馬車一晃再晃,便又到了西街路,曼紗華與淵著坐在馬車內,听得外面一陣陣婦女的啼哭聲不絕于耳,不知是行刑了還是還未行刑。
她掀開窗簾看去,只見高台上有一個矩形的鐵籠,一個穿著囚服的中年男子仰著身子躺在鐵籠的上面,四肢都被鐵鏈鎖了起來,雙腿雙手分開像是一個大字形,安穩的躺在上面,看似也沒有什麼痛苦。
不知是否還未行刑。
周圍一一數去,有八個夫人太太穿著華服點著精致的妝容,圍著男子一圈站著,拿著手帕嚶嚶啼哭抹淚。
男子身邊還站著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她雙手持著一把鋒利的刀,不住的顫抖著,看著男子,不住的淚流滿面。
男子平身躺在鐵籠之上,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肱骨之臣如何,閨閣之臣又如何,臣不怕,來吧!」
站在男子身旁持刀的女子雙手顫抖著,厲叫一聲,終將手中的刀丟棄在了地上。
一旁的宦官見狀,便提起了十二分尖銳的聲音道︰「夫人若是下不去手,那夫人可是要受霹靂車之刑,與您的夫君一起同甘共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