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紗華听了心中又悲又涼,她不知自己為何還沒死,還安然無恙的躺在這里。在跳塔前她的意識是模糊的,以至于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在離妝苑躺了多久,她都不知。
「曼姑娘,你別听那些丫頭瞎說,事情不是這樣的。」小四急忙解釋道。
曼紗華清淡的扯了一個笑容,只是听那些丫頭們說話的語氣好似不大識得淵著,她記得離妝苑曾是淵著的收集情報的機構,這里的丫頭沒有哪一個是不識得他的,除非這里已經發生了變化。
「妝娘呢?」
小四臉色微變,他抬眸緩緩道︰「事情結束妝娘就消失了,所有人都在找她,只有皇上說不必找了,興許她已經和我們不再同一個世界了。」
曼紗華垂下眸,沒說什麼,這就是妝娘的悔過,就連走也走的如此干練,淵著—無—錯—小說的江山得到了,她自然得消失,為當年的錯所擔著……
「小四,我想回東夏國去,可以幫我準備一匹快馬嗎?」。她道。
小四看著曼紗華的面容蒼白如紙,再想著近日發生的事情,到了最後他不知道曼紗華還有什麼坎過不去的︰「皇上他根本就沒想讓你死,一切都是做給天下人看的,曼姑娘你應該听皇上親自向你解釋,你再做決定也不遲啊。」
她的聲音像是深沉了許多︰「我是罪國的女兒……就算他不想我死,我活了下來,可今後我都不能以真實身份出現在世人的眼中,亦不能和他同肩而立。這樣活著還不如……」
她咳嗽的說不出話來,小四忙遞了一杯水去︰「皇上就是命我來看著你的,怕你再做出什麼傻事,今日等他忙完了,他會來和你說明一切的,你等等他。」
曼紗華清淡的笑著;「我都等了那麼多年,等他一個解釋,到頭來是喜樂告訴了我一切,七年又七年我不想再等了……」
「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時半會嗎?」。小四有些著急,曼紗華的性子執拗他不是今日才知。
突地叩門聲響起,「曼姑娘,奴才方便進來嗎?」。
是喜樂的聲音,曼紗華猛地抬頭,她還記得當日當著群臣的面喜樂手拿皇榜,聲音大而洪亮的宣判著自己的死刑,她都記得。
小四回頭看了曼紗華一眼道︰「進來吧。」
喜樂推門而入,他行禮︰「曼姑娘天牢中有位女子說是姑娘的故人,今日赦免,她非不走,說要見見姑娘,皇上派來了奴才特來接姑娘入宮去。皇上也在那里等著姑娘。」
「故人……她可有說自己的姓名?」曼紗華掩下那些異樣的情緒,問道。
「回姑娘的話,那女子說她叫蕙蘭,或瓔珞。」喜樂躬身。
曼紗華的心下一驚,她記得蕙蘭,曾是薛乾坤派在父王身邊的人,只是沒想到蕙蘭還活著,並且在天淵國的大牢內。
她點了點頭,單手就要支起身子下床來。
小四按住了她的肩膀,朝著喜樂道︰「姑娘現在的身子怕是不能去那種污穢之地沾染濕氣,緩兩天吧。」
喜樂雙手覆在一起立在一旁,他躬了躬身子︰「也好,曼姑娘今日若不方便進宮,等皇上忙完了便出宮來看姑娘,姑娘好好養著,什麼都別多想。」
「喜樂公公。」曼紗華硬是坐了起來,她緩緩道︰「有些事情不能等,還望公公送我入宮,我無大礙。」
曼紗華被小四扶著下了樓,她只覺得兩只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只是不想她身上的毒已經厲害到了如此地步,讓她好好的說句話好好的走段路都不成。
曼紗華坐上了宮里出來的馬車,她閉上眼,小憩了一會,馬車駛過,在宮門口停了下來。
「請曼姑娘換乘軟轎進宮吧。」喜樂道。
她坐上了軟轎,身子斜斜的靠在軟墊上,喜樂隨行在一旁。
「曼姑娘可還怪著皇上?」喜樂試探著問道。
曼紗華緩緩的睜著眼,看著宮中已沒了當日悲壯的景象,血腥之氣也消失的蕩然無存,短短幾日這宮里便又換了一位主子,就連喜樂小四現在都稱呼他為皇上,那她是不是也該改口了。
「不怪皇上。」她答。
喜樂微微一愣。
微風拂過,吹的她正好,她又緩緩閉上了眼楮,坐在軟榻上一顛一顛的,她總是想睡覺。
「在九帝玄塔上姑娘要跳的時候弄潮把您攔了下來,按照皇上吩咐的,弄潮推下去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女死囚。皇上根本沒想讓您死。」喜樂替淵著解釋道。
曼紗華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卻沒起多大的波瀾。現如今她只是一個名義上的死人罷了,就如多年前她的父王宣告天下巫女已死一樣,又有什麼區別。
喜樂見曼紗華沒有什麼心思,他便不再多言。軟轎顛簸片刻到了天牢,喜樂扶著曼紗華踏入了昏暗無光的天牢。
一排的侍衛見了喜樂紛紛行禮,現如今喜樂成了皇上身邊的掌事太監,誰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
天牢內被囚禁的人看到有人來了,便紛紛叫嚷,曼紗華強撐著朝里走去,只見一個女子不叫不嚷,安安靜靜的坐在牢籠的一角,她雖穿著破爛的囚服,但這樣閑雅寧靜叫曼紗華一眼就認出了她。
「蕙蘭……」她喚道。
坐在牆角的女子遲緩的轉過了身來,她扶著牆慢慢的站起身子,眼神有一些迷離的看著曼紗華,步履遲緩的朝牢房門口走來,突地她雙腿跪了下去︰「蕙蘭拜見巫女,巫女天之驕子,與天同歲,萬民敬仰!」
喜樂命人將牢房的門打開,曼紗華走了進去,雙手扶起了蕙蘭︰「我已不是什麼巫女,蕙蘭就不要行大禮了。」
蕙蘭不可思議的看著曼紗華,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想不到你真的還活著……我在牢中很早就听聞天淵流傳著巫女還活著的消息,那時候我還不信,以為只是曼珠沙華引起的誤會。可是後來又有的人說看到了巫女施展巫術引來了神鴉,這下我就信了。」
曼紗華輕微一笑,面前的蕙蘭已不如當年模樣,尖瘦的臉頰依稀可見歲月的滄桑,「蕙蘭你怎麼會在這里?」
蕙蘭收了激動的神色,她俯子道︰「這些年苦了巫女。蕙蘭之所以在這,是……」她眉頭覆上一層異樣的神色,嘴角扯出一絲淒涼的笑容,道︰「是因為蕙蘭知道一個東夏國和天淵國的秘密,所以蕙蘭在這里被囚禁了多年。」
秘密……曼紗華突地想起國王留下的密卷的最後寫著還有一個秘密,但沒有明寫是什麼秘密,她雙手覆上蕙蘭的手,問道︰「什麼秘密?」
「國王和辰帝的交易!」蕙蘭緩緩道。
「可與曼珠沙華有關?」
「嗯。」
當年國王寫了兩份信,一封是給在今肅的南王,信的內容大抵是叫南王前來解薛丞相這燃眉之急,另一封是長途的信,信交到了辰帝的手中。
信的內容就是這密卷中寫的最後一個秘密。
當年東夏國面臨滅亡之計國王做了兩手的打算,第一是淵著,他把東夏國的未來托付給了淵著,讓淵著屠國,第二則是淵辰,當年淵辰剛剛繼位,底下不服的人多之又多,國王便和辰帝有了一個交易。
國王把東夏國毒花的種子秘密的交給淵辰,讓淵辰殖遍天淵國的領土,在百姓束手無策,死傷無數的情況下,淵辰便可以拿出事先國王給他的解藥的秘方分到各個地方去,這樣新繼位的淵辰便可以獲得美名與稱贊。
只是不想,在淵辰與淵著交戰途中,曼紗華與淵著早淵辰一步把解毒的藥方送到了各個百姓的手中,太子淵著大獲美名。
淵辰沒得到了百姓的贊譽,在這件事上他也沒得到好處,他更是不會站出來承認整件事是他做的,天淵的百姓怨聲不減,眾人都想知道為何東夏國的國花會盛開在天淵國的領土,于是他為了轉移耳目,便大肆宣揚這是東夏國的巫女播散毒花來懲罰正處于戰爭中的天淵國。
「知道整件事情始末的我,便被辰帝囚禁在了天淵國的大牢內數年。當年國王本是應允了我只要把信交到他們手中,我就可以重獲自由……不想一轉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蕙蘭低頭苦笑著。
曼紗華听著這件事情的始末,背後卻不由得一涼,她一直記得國王給她說過的話︰「有曼珠沙華的國度,才是東夏國,曼珠沙華盛開的地方,便是我們得家。」
國王的計謀原來是如此,讓曼珠沙華開滿天淵國的領土,淵辰以為國王是在幫他,其實國王是在幫自己。
曼珠沙華盛開的地方便是東夏國……原來這就國王所說的最後一個秘密。
曼紗華有些重心不穩,頭暈的厲害,身子搖搖欲墜,蕙蘭忙扶住了她。
她緩了緩問道︰「現如今你被赦免了,出了宮,想去哪?」
蕙蘭嘴角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回東夏國,去東夏城,我想隔著長街去看看陸昭,看看他現在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