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 第五十一章  碧空的梐枑珠

作者 ︰ 阿守

碧空睜大了眼,不停的喘息。她有好久沒有做夢了,而且還是有他的夢。他怎麼會受那麼嚴重的傷,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呼吸平穩之後,環顧四周,居然沒有看見清影,這倒讓碧空警覺起來。

起身隨便的收拾一下,想到夢里渾身是血的人,雙腳不由自主的加快行動,推門也沒顧得上去關門,急急忙忙的就去找尋清影。

但是離開門口沒幾步,就被叫住了,她回首一看,滿目的黑。

黑色雜亂的發絲,結痂的黑色血痕。

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他抬起了頭,勉強的堆起了一個笑容,黑色的眼眸里,自己又一如既往的流淚了。

無論怎麼克制自己去想他的,在自己親眼看見他的時候,自己就馬上知道了,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囂,愛他,愛他,很愛他。

把人扶進房里躺下,看著忙前忙後的綠發女子,清影收起了心底澀澀的滋味。

如今躺在床上的男子,只要他當時的一個念頭,就會消失了。

契約被強制解除了,他在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

契約強制解除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阿納多的身體壓不住那份封印,最後他一定會被契約反壓,傳送到自己身邊,任其宰割。如果是普通的精怪,肯定是滿懷怨恨,把他吃拆入肚了。但是清影卻不會,他不甘心就這樣讓阿納多消失,如果阿納多就這樣消失的話,那麼他在碧空的心里就永遠也抹不去了。

他清影不信自己會輸給一個人族,他一定要在那個男人面前,成功的把他的人從阿碧的心里擠走。

那個時候,火候就剛剛好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忙了多久,回過神的時候,額上已滿是汗水,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忙的,還有可能是嚇的,自己嚇自己,他的距離就那麼近,呼吸一直徘徊在自己的手腕上,微弱的,溫熱的,或許在下一秒里就沒有了。

清影什麼時候走的,去做什麼了,她也根本沒有空去理會了。

她滿心都是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沒有那麼舒服的觸感,溫熱的臉頰帶著點粗糙和憔悴。

就這樣把頭埋在他的懷里,安靜的沉溺這一刻的思念里。

從微微的的震動力蘇醒過來,阿納多馬上就看到了自己懷里的那顆頭顱,碧綠扎眼的發,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讓他在第一時刻里,潤濕了眼眶。

從她的懷里抽出已然僵硬的左手,右手快速點了她的睡穴,做完了這些動作,阿納多乏力的完全貼在床上,全身一點力氣也都沒有了。

回血開始麻木的左手,眷戀的撫上那頭順直柔順的發。眩暈的大腦也慢慢的變的清明起來了。

他怎麼會在這里,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在椰林鎮里,堆積的尸體,塌落的房屋,自己面前熟悉的臉,帶著安詳和平靜,靜靜的躺在自己的腳邊。

他想起來了,不斷落下的劍雨,嘶嘶的劃開皮膚,強烈的鈍痛,麻木的神經。

在身體快崩塌的一瞬間,契約松落了。

是清影,清影在這邊吧,不然他又怎麼會在這里。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阿碧也在這里?阿碧不是在阿爾的身邊嗎?難道阿爾也在附近。

強撐著身體慢慢的爬起來,繞過阿碧的身體,慢慢的下床,隨手拿起一件落散在床邊的衣衫,披在阿碧的身上,抓著一路牆壁,走到了門邊。在打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想起落在椰林鎮的自己從不離手的刀,這個時候剛好能做拐杖。

門外是炫目的粉紅,冬天還開著那麼多的梅花,除了李家山,沒有其它地方了吧,阿爾怎麼可能在這個地方?

站在花落的樹下,詭異的紫眸里,是一派戲謔。

光是走到清影面前,自己的力氣也所剩無幾了,靠坐在鋪滿花瓣的樹下,前幾日的雪雨,沒多久就被這些落花掩蓋了痕跡。

安靜的闔上眸子,調息不斷氣喘的呼吸,阿納多.列其心里滿是嘆息,在快被剁成肉段的身體,休息一下就恢復成這樣了,真是可笑,這樣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在虧欠的光環下,自己那點名為愛情的東西真是少的那麼可憐。

「現在我落進你手里,想殺想刮隨便你。」

看著就走了幾步還那麼累的阿納多.列其,清影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就這樣了,還想跟我爭,接下來怕是阿碧想留你,你也會毫不客氣的走吧。

「我不想殺你,一不想刮你,我對你這樣一個懦弱的人類沒有半點興趣。」

對于清影那麼刻薄的話,阿納多想然已經是習以為常了,不在乎的開口︰「乘著你重傷,強行的簽下契約,讓你一直保護著你看不起的弱小人類,身為幻血四獸的你,沒有半點的怨恨?」

清影想到屋里的人,心里很是開心,就算阿納多變相的貶低他的人品,他也大人有大量的不去計較了。

沒有得到預期回應的阿納多.列其睜開了眼,怎麼回事,如果是以往自己那麼說,清影怕是早動怒了,今個怎麼那麼反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阿納多心里突然疼了一下。難道?應該不會的,世界上哪有那麼巧。

「你那麼容忍我,不會就是為了阿碧吧。」

清影默認的態度顯然讓阿納多明白了,「當初你本想掙扎,最後卻乖乖順服了,每次我激你,雖然你怒了,最後卻都忍耐了下來,原來全部都是為了她,你知道她會回來找我。」

「不錯,當初給了你一刀,但是你的傷口很快就愈合了,那時我就知道了,你跟阿碧都接觸了,能讓那麼不近人情的碧空.鳳棲放下防備的人類,怎麼可能跟她沒有多大關系。那麼執著的她,不會不可能回來找你的。看,我猜對了,就算她忘記你了,就算她快死了,她還是回來找你了。」

清影苦笑了一聲,自己也希望自己的賭博輸掉,雖然這樣要在人類在Lang費個幾百年,但是還能忍受,至少在她的心里,你阿納多.列其也就不會那麼重了。

「說實話,在看到你弟弟的那一瞬間,我也真的吃驚了一把,沒想到阿碧那麼寶貝的梐枑珠子會在你弟弟的身體里,你們有一半的鳳翔血吧。」本來還愁苦的臉突然對著阿納多露出一個滿是笑容的臉,那麼自然的一個笑,卻讓阿納多渾身上下一點都不自在。

「肯定有一半的血統,不然你又怎麼會知道鳳翔皇族的梐枑珠能救族人人不死呢。」

「族人?」還沒從碧空快死的話語里回過神來,又被族人才能保命這個事情震驚不已。

清影意外的看著露出震驚模樣的阿納多,忍不出笑了起來,「不知道你就敢讓阿爾多.列其吞進去啊。不怕承受不住就一命嗚呼了啊。不會是你听說能保命吧。呵呵。」伸出一根手指在阿納多的眼前晃了一下,阿納多那張平靜的臉終于龜裂了。

「那只是以訛傳訛,不知道是哪個人類放出來的話。鳳翔族的梐枑珠不能保存,呼吸沒了,身體里的梐枑珠也就沒有能量供應,就會馬上消失了,只有鳳翔皇族的人體內的珠子才能完整的保存三天不消散。你應該見過阿碧的弟弟,向晚.鳳棲了吧。那你應該看到那頭怪獸脖子上的珠子了吧,雖然隱在銀毛下了,但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那就是阿碧的梐枑珠子。而她身體內的,是她已經死去的姐姐,碧落.鳳棲的。她最愛的姐姐,碧落.鳳棲,那個時候可是她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阿納多垂下了眼簾,他想起來了,第一次踫見她,她臉上的落寞,輕輕的觸動了他的心弦,讓他不由自主的去而復返,在看到她放晴的臉後,露出了人生里的第一個笑容。

靜靜的跟她並排坐在開滿向晚花的地上,听著她輕柔的低低喚起那聲,{姐姐}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是想她的姐姐的重要性就跟阿爾對于自己一樣重要吧。以後才逐漸明白,她對姐姐的愛是純粹的,是永遠不會變的。而自己,卻在明白阿爾的身體狀況的由來後,愛還是那樣的愛,但是愧疚卻慢慢的上升了一個更高的角度上了。

自己親手剜出的珠子,光華閃閃,而她的臉,死灰彌漫,漸漸的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怨還是恨,是這些都無所謂,但是最怕的,是她對自己的失望吧。一旦失望了,人就會慢慢的打上了牆,一層一層的,直到听不見敲擊的聲音,完全的死寂。

「都是雲澤木那個家伙弄的,如果不是這樣,阿碧就不會變成一個病弱的人類了。」清影想不通,作一個平凡的人類有什麼好的,一點力量也沒有,很輕易的就死掉了。

「你說阿碧快死了是真的嗎?」。

「都說了。她變成一個人類了,人類沒了心髒還能活嗎?要不是向晚.鳳棲,她現在早就魂失魄散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阿納多一瞬間像沒有生氣一樣,那她的時間沒有多少了。這個時候,阿納多心里強烈的感受到,自己想留在她身邊,想好好的陪著她,想好好的告訴她,對不起她,他是真的愛她。強烈的沖動一涌動,怎麼也克制不住,這次,阿納多沒有力氣再去克制了。但是,下一秒,他就被清影的一句話打回了原形。

「在阿爾多.列其娶了自己喜歡的人之前你還不回心轉意的話,阿碧就不會再給你機會了,所以,你出局了。」

就算她再怎麼愛,愛的如何深,那最後一層牆,在自己親口說出阿爾多要娶穆燕兒的時候,由自己親手堆砌完工了。看來自己點她的穴,還是正確的,她醒來,也會馬上讓清影送自己走吧。她已經對他完全失望了。

在那副畫撕爛的時候,在那對暗扣摔碎之後,她都沒有怪自己,只是在自己硬逼著她再一次經歷同樣的一夫兩妻之後,她才完全的潰塌了。

她的底線是那一次自己的逼不得已,他知道了,這次他真正的失去她了。

「阿爾多因為是半血,所以已經壓不住梐枑珠了,尤其是已經有自我意識的梐枑珠。他的時間跟阿碧的時間都不多了。阿碧說暫時不會離開這里,而現在的列其國。」不懷好意的貼近看起來就快搖搖欲墜的阿納多,低聲的開口︰「一等戰將屠殺椰林全鎮。樂逸菲菲看見你的佩刀,怒然揮刀,砍殺了列其太子。現在已經被押送到環申城了。就關在環申大牢里。列其王也被追究責任了,首當其沖的就是阿爾多.列其。你是要回去看看,還是呆在沒有希望的這里?我先告訴你了,一旦你離開這里了,阿碧就會跟我走了,你永遠也看不見她了。但是你不走,你弟弟和樂逸菲菲就是死罪了,看吧,我不為難你,自己選吧。」

阿納多掙扎著站了起來,雖還有些搖晃,但是卻直直的挺直了腰,本來還傷心的恨不得切月復的臉又恢復成那張平靜的不可一世的臉。黑亮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那雙詭異的紫眸。

「今天你告訴我那麼多,無非就是逼著我選擇,以我的個性,如果真的走了,自己以後就完全沒臉再來找她了,我不找她的話,這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找我的吧。」

清影無聲的笑了,「告訴你那麼多,就是因為我想看你掙扎的模樣,你掙扎的時間越長,我就越開心。」

「變態。」

清影因為阿納多這兩個字愣住了半刻,這句話是從那個冷硬的家伙嘴里說出來的吧。

阿納多苦笑起來,看著被花雨包圍的那間房子,睜開了干咧的嘴,留下了猩紅的血,帶著一抹死灰的亮。轉過身背對著那間屋子。

「帶我去環申。」

花雨停了一刷刷的落個不停,從還沒關合的門里,飄進了狹小的屋子里,其中一瓣,艱難打著一個又一個的旋,飄落在潔白如玉的面頰上,因為眼角滑落的淚水,穩穩的,密密合合的貼在上面,仿佛找到了它自己與眾不同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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