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兌離血肉的蠱就像一條軟綿綿的小白蟲,在地上扭動了幾下,便干枯了。
鐵證如山!百口莫辯!
雲楚的目光落在了剛才說話的女子身上,那人,一襲白衣,那張臉,清麗高傲,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林敏芝。
雲楚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原本空寂的小巷子如今變得擁擠不堪,一大堆江湖人士都舉著刀怒視著她,好似她真的就是個張牙舞爪的妖怪。
而她,孤身一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關系,雲楚,你已經習慣了,從來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如此,誰也不會在你身邊。
「今天是怎麼了?各大門派齊聚于此就是為了欺負我一個沒有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的弱女子?」
「妖女,你不要再掙扎了,我親眼看到你用蠱殺了我師姐,這地上的蠱∼蟲就是最好的證明!」林敏芝站在眾人面前,義正言辭地批判道。
「哈!」雲楚像是听到了這世上最好听的笑話一般,她僵直著身子,忍著全身即將散架的劇痛,一步一步走向李雅蘭的尸體,然後一腳,碾碎了地上的鬼蠱,「你說這東西是蠱?怎麼不說是你師姐肚子里的蛔蟲呢?」雲楚說著想要撥開那一絲垂在臉上的發絲,卻發現已是力不從心。
如今,唯有拖延時間,但願流螢會來找她。
「厲害厲害。」風情一鼓掌走出來,站在林敏芝之前,「姑娘不僅手段利落,一張嘴亦是巧舌如簧。」
這個人——
雲楚眯起眼,她總覺得眼前的人十分不簡單,每次她將要扭轉局面,只要這個人一開口就會把所有的矛盾都拉回來,為何他要如此與她作對,真如他所說自己殺了他師父毀了他的容所以對自己懷恨在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姑娘說謊?」風情一的話音一落,便听到林敏芝指天發誓,「我峒派林敏芝若剛才所說的話有一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是極重的毒誓,何況在場的人本就偏向她,自然更加消除了眾人的疑心。
「如此,姑娘還有什麼可說的?」面對雲楚時,風情一那種趾高氣揚的笑容又掛在臉上,可一面向身後的眾人,他又成了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諸位,當年鳳凰閣殺手閆翔殺人向來不留活口,憑在情一人之言,自然無法使諸位信服,然,情一願對天發誓,所說之言,絕無半點虛假,若有一絲不實之處,必遭天譴!」
雲楚咬牙,你們兩個當然敢發誓,因為你們誓言里所訴的都是真的,可是避過了最重要的事情。
「風公子,咱們相信你,況且青華門已經通知了我們,也知道咱們兄弟都死于蠱而非毒,這世上,唯一精通蠱的人只有兩年前的殺手閆翔,這妖女與畫像之上的人雖不相似,卻也神似,既然有林姑娘親眼所見,又有風公子你的親身經歷,咱們怎麼也不會被這女人蠱惑。」
畫像上的人與之不符?風情一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忽然又了然,能這麼大規模將所有的畫像換掉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人了,可是,此舉是何用意?
「妖女,四年前你喪盡天良,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如今你又出來作惡,是以天都不能留下你!」一個身著布衣的老漢已經躍躍而上,所有人均是怒視雲楚,這個小小的地方,漫天殺氣,仿佛下一刻,就會血流成河。
雲楚的腳下,滿地鮮血,依舊潺潺地流著。
如果這一出戲真的是有人設計,那麼她只能說對方設計得太成功了,難怪自她醒來便已經回了揚州,師父多日不讓自己出門,是為了躲避外正在滿世界追殺她的人嗎?是從她在傅雪琛面前暴露子陰之軀那日開始的麼?她回憶起那個地方,那小小的城鎮,仿佛隱藏了無數的秘密。之後,或者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對方的意料之中,然後一步一步,走入布好的局中。
可是,這個設計的人又是誰?鳳紫麼?剛才,真正動手殺李雅蘭的可是他,然而,雲楚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單純找一個替死鬼麼?
替死鬼……
雲楚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冷艷的笑容,她抬頭,目光直逼林敏芝,卻是與風情一說話,「風公子,請問青華門所給的資料里真的只有我是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嗎?」。
她一邊又一遍回憶著和傅雪琛秦焰在一起時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就算她現在要死,也絕不能讓那些幕後的人好受。
「怎麼,你這妖女還有什麼好狡辯的?」風情一還沒開口,林敏芝已經被雲楚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舒服,她厲聲說道,「難不成,你想要冤枉風公子。」
「我問的是人,沒問狗。」
「你——」林敏芝正要發作,卻被風情一攔住,他看著雲楚,一時並不知道對方有什麼陰謀。
「怎麼,難道所有接了資料的人都沒有其他發現?」雲楚的眼中透著一抹高深,她繼續道,「比如,我是峒派的人。」
一言出,全場嘩然。
林敏芝握緊了拳。
「林師姐,風公子,這就奇怪了,此事應該青華門早已知曉,青華門派無雙公子應邀安排武林大會之事結果在仙女嶺被人暗算是我救了他,當然,堂堂無雙公子被我這樣的小女子救了各位肯定不相信,不如,我也發個毒誓?」雲楚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敏芝和風情一,眼中盡是嘲諷。
風情一面色不變,而林敏芝已是咬牙切齒。
「你這妖女反復無常,伶牙俐齒,這毒誓也定是不盡不實!」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聲,頓時,所有人都附和起來。
「不盡不實!」
「不盡不實!」
雲楚冷笑道,「怎麼,我發毒誓不盡不實,你們發毒誓就是真的了,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名門正派,說到底也是一群趨炎附勢審時度勢的小人罷了,我究竟是什麼人,無雙公子到峒派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林敏芝,你敢當著眾人的面再發一次毒誓嗎?」。
如今回想,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傅雪琛明著商量武林大會,其實早已懷疑峒派,因此遭了暗算,然後不知何人散播了容家滅門的謠言以及雷霆手段,將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到了揚州,而張子笙乘這機會想要除掉青華門中的人,卻被平果破壞,所以他轉了方向,或者是他背後的人轉了方向來了這一招栽贓嫁禍,而這正說明他就是蠱毒之事的幕後黑手。然後加上鳳紫設計了這麼一出,所有的計劃都收網,可是這期間,有些說不通的地方,所有的事都是由不同的人來完成,傅雪琛,張子笙,鳳紫以及……這些人不可能全是一伙的,唯一可以解釋的是,所有陰謀的背後,還有一雙手,推動著所有事情的發展……
對著雲楚咄咄逼人的樣子,林敏芝反而恢復了鎮定,「閆翔,你又何必再掙扎,當初你渾身是傷被棄山下,師父救了你,雖沒將你收入門下,卻也對你照顧有加,你沖著這份恩情,也不該去嫁禍師父。」
哧,照顧她?要不是她一壺千金的相思酒,張子笙會照顧她?
「那麼林師姐說說,無雙公子被暗算的事情呢?」
林敏芝皺眉,「此事是因為青華門弟子走錯方向,而遭到狼群追殺,難道你認為,我峒派能指揮狼群擊殺青華門弟子,若真是如此,我和師姐又何必去救他們?」
雲楚輕哼,「是嗎,可是為什麼我見到無雙公子時,他渾身上下的傷除了被狼撕咬出來的,還有箭傷呢?」
「胡說八道,傅雪琛由門中弟子所救,並未受傷,你這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妖女究竟想做什麼?」
「不錯,林師姐這招真高明,當初無雙公子在我這里養傷之事確實無人知道,是什麼傷也無從得知,即使青華門,也為了保全無雙公子的名聲絕對不會多說什麼,不過,有一人,卻絕對不會說謊,你們若是不信我的話,大可上青華門問那位驃騎大將軍的公子,當時究竟是如何情況。」
「你這妖女,竟然還想著害秦師兄。」雲楚話音一落,就听見一個年輕女子不恥的聲音,「如今他已是身中劇毒武功全廢昏迷不醒,何來對證!」
雲楚忽然覺得一陣頭昏,她喃喃道,「怎麼會……」
她的雙腿有些虛浮,身體一歪,竟是坐在了地上,渾身的劇痛讓她再難以忍受,可是她卻不得不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能倒下,絕對不可以倒下……她還要活著,她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沒有學完醫術,沒有吃遍天下美食,沒有找到錦年口中那個可以陪伴一生的人……
「大師兄,你看她好像傷得很重。」霍子燕小聲說道,臉上有一絲疑惑,為什麼他覺得她並不像壞人,雖然說出的話毫不客氣,語氣也很凶惡,可是看著她,卻總覺得有一種淡淡的悲傷,好似困獸一般,孤身面對荊棘。
「子燕,不要同情這個妖女。」風情一冷淡地回道。
「哦。」霍子燕又縮了回去。
「你還有何話說?」耳邊,又是風情一的聲音。
雲楚皺眉,她總覺得對方是故意讓她說下去,每次堵了她的嘴,卻又不停的讓她說出新的問題,這個人,究竟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