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抿唇,「我開玩笑的,兩位可別當真了。」她說完,恢復了平時那般懶洋洋的模樣,原本還有點坐像,如今整個人都靠在鳳流年身上了,她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緩緩說道,「這茶是我自己制的,普通的竹葉烘干,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還望兩位莫嫌棄。」
「這親手做的,味道才香。」揚釋不正經地說道,剛才那種左右無語的模樣已經消失了,他心里卻有些奇怪,總覺得眼前的女子有點喜怒無常的感覺。下意識地看向雲昭,只見對方只是安安靜靜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後正正常常地將茶杯放下,揚釋不由得有些狐疑,他是陪雲昭過來打探消息的,怎麼反倒對方比自己還要鎮定。
「茶味甘而清,當真是好茶,多謝雲姑娘款待。」雲昭溫溫地說道,目光柔和地看著雲楚。
雲楚回以一個不怎麼熱+.++情的笑容。
此刻楊馨拉拉沂水的袖子,悄悄問道,「姐姐,那茶真的很好喝嗎?」。
揚釋有些無語,雖然這茶的確不錯,可是自家妹妹能不能別這副模樣?好像家里沒茶喝似的,果真是丟人現眼啊!
沂水看了看雲楚,後者笑眯眯地說道,「要是楊小姐喜歡,回頭我讓沂水包一些送你。」
楊馨立刻裂開嘴笑了。
「奇怪,雲姐姐今天沒有開張嗎?為什麼都沒有病人來啊?」雲熙模著肉骨頭的腦袋,四處張望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個問題,他是關心哦,絕對不是在打擊雲姐姐!
雲楚顯然沒放在心上,「病人總會有的,沒有就說明他們身體好,而且我這里也不是什麼病人都要的。」
揚釋差點月兌口而出,你居然對病人還有要求,醫者父母心的心你會寫嗎?好在話到嘴邊他狠狠地忍住了,可是看向雲楚的目光已經沒有原來的熱絡了,他想他不會喜歡這樣的人的,更別說當朋友了。
雲昭放心地收回目光,這一類的對于揚釋來說是禁區,他還真怕他剛才失了風度當場爆發。
「難不成雲姑娘挑病人還要經過篩選?」這話問的口氣實在很好,只是過猶不及,怎麼听都讓人帶了幾分鄙夷在里面。鳳流年微微皺眉,手已經按在腰間的劍上了。下一刻,雲楚的手蓋在了鳳流年的手上,示意他稍安勿躁,後者神色一松,抬手慢慢地捏著她的肩膀。
雲楚頓時舒服得想去睡覺,唉,鳳流年這般無微不至的照顧反倒使自己越來越依賴他了,若是以後他離開了要怎麼辦?
「哥哥,你怎麼這麼笨。」楊馨跳出來率先維護起了雲楚,「病人當然也是要挑的,那些心思不正救了也是禍害蒼生的人自然不能救。」
揚釋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家妹妹會來拆台,果然是女生外向,一包茶葉就被收買了,唾棄之,「恐怕雲姑娘是挑那些沒錢的窮人不治吧。」
雲昭皺了皺眉,「揚釋。」
雲楚卻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楊公子這話實在是不著調子,雖然我一路以來很少救人,可是凡出手救的都是窮苦人家,且分文不取,難不成這也有錯,只得您這般鄙棄我?」
「啊?」揚釋頓時嘴巴張的和雞蛋那麼大,他錯怪她了。此刻雲熙小朋友好奇地問道,「雲姐姐,你為什麼只救窮人?」
「笨蛋,雲姐姐是女俠,當然是劫富濟貧了。」
沂水扶額,小孩子啊小孩子,你們實在是太天真了。
然後,雲楚悠悠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學醫四年有余,但因為一些原因很少真正接觸病人,雖然醫書看得多,但沒有實踐還是不行的,所以需要找人練手。那些窮人家的面臨絕癥的病人,就算治死了也不會有人追究,用來練手最好了。」
揚釋︰「……」
雲昭︰「……」
雲熙︰「……」
楊馨︰「……」
沂水又補充了兩句,「不過我家小姐從沒失手過,一般治好後還能在那家里免費住上幾日,連房錢都省下了。」她一臉自豪的模樣,卻沒注意到那四人中其中二人已經低頭喝茶去了,另外二人老老實實地在一旁逗狗,「你們年紀輕輕的,以後要是中了什麼奇毒得了什麼重病可以來找我家小姐哦,看在認識的份上,小姐會給你們加一倍的醫藥費。」
雲楚點點頭,心里想,不愧是我的丫頭,深得我心。
其他四人就更沉默了。
天色漸熱,此刻已是午時了,雲楚忽然想到一件事,晃了晃新換上的白開水,白色的茶杯晶瑩剔透,模起來滑滑的,觸感極好,她隨口道,「听說今日有死囚在午時處斬?」
雲昭眸子一閃,「你怎麼會知道此事?」
「街上都傳遍了。」雲楚輕輕抿了一口白開水,沒什麼滋味,「他犯了什麼罪啊?竟然嚴重到要被砍頭。」
揚釋不在意地說道,「女孩子何必去打听這麼血腥的事情?」
「我幾年來一直雲游各地,看到的命案不計其數,其中不乏窮凶極惡的,可有時候也不見得凶手償命了,當時我還以為我朝的律法中沒有以命抵命這一條呢!」雲楚一口飲盡杯中水,將茶杯遞給了沂水。
雲昭和揚釋的臉色皆變了變。
「你們不用緊張,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也只在這兒說說。」
雲昭責怪地看著她,「不管如何,以後別說了,容易招來麻煩。」
雲楚垂眸,淡淡道,「多謝雲世子提醒。」
雲昭頓時覺得一口氣憋在喉嚨中,為何對方總是和自己這般客客氣氣,非要將關系撇清呢?要是日後……他想起母妃思女心切的模樣,有些不敢再想象下去。
「我就是好奇,什麼樣的罪足以在晉華致死了?要是兩位不說或者不知道也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打听。」
「你這丫頭……」雲昭搖搖頭,「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听說此人想要刺殺國師,被當場抓獲,皇上大怒,本欲五馬分尸,後來因為四皇子的生辰將近,這般血腥殘殺不太好,就改為了斬刑。」其實本質上沒什麼區別,還是殺人,不過單單是那位四皇子的生辰就能改變皇上的想法,可見四皇子的地位在安成帝的心里不比那位國師低。
「國師,我這一路以來,倒是听到這位大人的很多傳聞。」雲楚饒有興趣地說,「甚至有百姓說這位國師如今的聲望已經超過鳳妍長公主了。」
「這倒是,畢竟鳳妍長公主曾經最多是觀測天象幫王朝度過一些較大的劫難,她本人在政治上的成就還不如那些文臣,再加上鳳妍長公主的控制欲強,安成帝又如何容得下她,如今又杳無音訊,而國師在位三年除了勘測天機,對皇上在政治上的影響很大,很多利民政策都是在他的影響之下實施的,底下百姓一片呼聲,再加上這位國師不涉黨爭,手無兵權,皇上自然也對他更加放心。」雲昭耐心地解釋道,「最重要的是,托了這位國師的福,鳳家的天下終于算穩固了。」此刻,雲楚明顯感覺他的聲音有些冷。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難不成這位國師還懂得怎麼打仗?」
雲昭笑而不語,他真正的意思恐怕這天下除了皇位上的那人和國師,無人知曉了。
「不過鳳妍長公主和這位國師都喜歡算天命,就不怕短壽嗎?」。
雲昭笑得柔和,「你這話傳出去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雲楚挑眉,「雲世子剛才說的話難道是安全的?」
「……」揚釋瞅著兩人,覺得自己十分多余,突然想如果這丫頭真不是雲家二姑娘,雲昭娶回去當媳婦兒也不錯,瞧著這夫唱婦隨的調調。下一刻,鳳流年涼颼颼地目光飄向了他,揚釋一驚,立刻收回穿梭在兩人之間的曖昧的目光,垂下頭當做什麼也沒看到,卻是心有余悸,那麼一刻,他竟然覺得對方的刀正放在他的脖子上,一寸一寸地割進來。這個鳳流年,還真是不簡單,可是,此人是雲楚的人啊!
他忽然一凜,像是想到了什麼。這個小姑娘來尚京真的像表面那麼簡單嗎?具雲熙說是因為送他回家所以雲楚順帶來了尚京,然後有了定居的念頭,真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嗎?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話,這個女子的目的絕對不簡單!很可能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
他下意識地看向雲昭,他相信好友早就看出來了,可是為什麼他還能笑得那般自然親切呢?
他駭然,難不成雲昭在心底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親妹妹,打算和那丫頭一塊兒瘋?
「對了雲姑娘可還有親人在世?」
「沒了。」沒什麼情緒地回答。
「我覺得與姑娘甚是投緣,可否與姑娘義結金蘭?」
揚釋的下巴半天沒合上,要不要這麼直接?
雲熙卻是兩眼放光地看向自家兄長,暗暗豎起一個大拇指,大哥做得好!小油條——不,現在養得又像包子了,小包子的執念沒有雲昭那般深,他覺得雲楚這個人他十分喜歡,就算不是真的姐姐,父王和母後也會喜歡她的。
雲楚調皮地眨眨眼,「世子,若是投緣,何不娶了奴家?」
「噗。」揚釋一口茶很不淡定地噴出來老遠,得,又說回去了。
雲昭現在倒是笑得從容多了,「我對姑娘並無此意,若姑娘非要成為我的枕邊人,也只能令世上多一對怨偶。」
雲楚立刻幽怨地看著他,「就算是怨偶,也比變成妹妹好,兔子還可以吃窩邊草,夫君成了哥哥就永遠吃不到了。」
雲昭的嘴角抽了抽,無奈地笑道,「雲姑娘,我知錯了。」不該和她去討論這種問題的。
「世子何錯之有?」雲楚的笑容淡下來,「我從未有過兄長關愛,若世子不嫌棄,小妹喚你一聲兄長可好?」
竟然,答應了!
雲昭不啻于看到太陽西升東落。
「怎麼,世子反悔了?」
「無!阿楚。」雲昭笑容有點……傻。
雲楚默了默,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容依舊,眼中的染上的喜悅卻慢慢的沉寂下來。
國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