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葵呵呵地笑道︰「好啊,試試就試試。正好讓我看看,這女人到底都會些什麼。」
說著話,貼著屏障的火焰暴漲,直竄到半人多高。
流霞感到一陣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屏障是在轉瞬之間消失的,連絲水蒸汽都沒有出現。流霞心下大駭,長劍立刻往肩頭一探,接了火苗甩出去。
一紅一青兩團火在半空相遇,並沒有想象中的驚天動地,而是悄無聲息地全都消失不見。
「這不知是什麼火,也沒很厲害。」舒葵喃喃自語著,又喚出一團火,扔到了地上。
略顯潮濕的泥土,有一小片被瞬間燒干,變得焦黑。
舒葵俯身抓起一把,開玩笑似地往流霞丟去。
流霞知道絕不會有好事,便將長劍在身前舞出一團銀光。
在劍的輕吟中,焦土一點也沒有沾到她身上,她微微松一口氣,剛想再喚狐火,忽然發現劍身上有個污點。
污點很小卻很顯眼,也許是焦土沾在上面,沒有甩月兌。
流霞無意于繼續糾結污點的來歷,挽個劍花,平平一劍指向舒葵的眉心。
但招式甫出,她就感到不對——劍,似乎重了一些。
此劍名為「雲海」,是她因修煉禁術而被逐出青丘之國前煉出來的,用了頗久,已與自己的手臂無異,哪怕落上一根頭發,也能察覺出來。
舒葵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躲不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
流霞收回手,退到遠處,細細地打量起雲海劍來。
污點,好像動了動。
她以為自己眼花,忙定下心神再看——果然,那污點正在緩慢地變大,蠶食著劍中水光。
一定是剛才那把焦土。
流霞明白過來,即刻以法力加持,想讓水光再度流轉,沖散那污點。
但是,污點擴散的速度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越來越快,不消片刻,三分之一的劍身變黑,劍上的霧氣也變得若有似無。
流霞又試幾次,仍是無濟于事,不免有些慌亂。
這時,半空飄下一片落葉,嚇流霞一跳,也猛地想到一個辦法。
她揮劍往虛空里一劈,以劍氣震下落葉紛紛,接了一片在尚未變黑的劍身上,口中念念有詞。
霧氣又冒出來,沒有先前那麼多,那麼濃厚,但也足以覆蓋住葉片根部。
葉片變得水潤潤的,過不多久,居然慢慢地長大了。
「幾年不見,你的木系法術倒是精進了。」舒葵略點頭,像是對學生表示滿意的老師。
隨著葉片越來越大,劍身上的黑色變淺了,範圍也在縮小。
流霞心里升起希望,邊防備著舒葵的襲擊,邊加了一把勁。
舒葵倒不急著動手,仍是站在那里看著。
又過一會,葉子已有兩個手掌大小,停止了生長,開始發黑。
「好像這女人的黃土之力,也不過如此。」舒葵聳一聳肩。
流霞的額上微微滲出汗來,無暇理會她,一門心思要將黑色從雲海劍中完全清除。
舒葵探頭探腦地張望著,見劍身基本恢復原樣,只在葉子根部,還留有些淺淺的痕跡。
「注意了。」她開口提醒,同時,有個火球在指間出現,呼嘯著往流霞而去。
流霞並未放松警惕,可因為自認即將成功,有些心急和分神,加之火球來得極快,待她反應過來,再要想法抵擋或躲閃都來不及,唯有舉起雲海劍擋在面前。
而舒葵的目標也正是雲海劍。火球不偏不倚地擊中劍上的葉片,「轟」地燃燒起來。
葉片被燒成焦土,轉眼就鑽進了雲海劍中。
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僅僅一兩秒的時間內,等流霞感到不妙,已是晚了。
雲海劍變得更重,而且,完全黑了。
「你……」她很是心疼,又氣又急。
舒葵篤悠悠地走近了些︰「別擔心,我幫你修好它。」
流霞緊張地後退︰「不要過來,你想干什麼?」
「真的只是想幫你修好它。」舒葵一臉誠懇,甩手間,一片水滴細雨似地飛散開來。
流霞哪里會信,身子滴溜溜地急轉,用衣衫拂開了水滴。
舒葵嘆一口氣︰「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跟我走,絕不會虧待了你,你又何必非要留在青丘,等那個永遠不會看你一眼的巫煬。」
流霞劍尖指地,眼神復雜︰「對,你確實不一樣了。從前不過是游手好閑,如今,就算佔著這樣一個肉身,你也不可能成仙入魔,你連人都做不成,永遠只是一個怪物,怨恨的毒深入魂魄,被扭曲了的怪物,半人半鬼,不死不活。」
「胡說!」話,戳到了舒葵的痛處,不過,她不願意承認。
「那麼久了,你的愛早就沒了,你只想得到我,了卻夙願,讓自己心安。」流霞還在繼續,「如果我跟你走,我對你來說是什麼?一個物件,還是奴隸?可能,開頭你不會虧待我,時間長了,膩了呢?你會怎麼樣?會不會吃了我,以增加自己的修為?」
舒葵的表情,從先前的驚、怒,漸漸轉為平靜,到後來,甚至笑了一笑︰「吃了你,倒還真有可能。」
「我不會跟你走。」流霞搖著頭,「哪怕巫煬永遠都不會看我一眼,我也要留在青丘,等著看他一眼。」
舒葵長出一口氣,像是釋然了︰「好吧,好吧,既然你不願跟我走,那這肉身我也不要了,只要有你陪著,在這里做孤魂野鬼也是好的。」
流霞想她又要動手,忙再次退後,繃緊了全身的神經。
哪知,舒葵卻是神色黯然,一動不動,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流霞絲毫不敢松懈,緊緊盯著她。
就在全神貫注之時,雲海劍猛地向下一沉,那重量讓流霞幾乎拿捏不住。
她低頭,看到劍身上結起了霜,並且,正在往她手上蔓延。
霜是薄薄的一層,冷氣也若有似無,可流霞非常清楚,舒葵的進攻絕不止如此,于是,她喚出狐火,往劍上彈去。
狐火雖名為火,但性屬陰,同時也能對付一般的冰霜,原本是應該與雲海劍相融合,使其發揮出更強的威力的,但現在,一觸到那層霜,竟是在猛烈跳動幾下之後,被吸納了。
流霞大驚之下,不敢相信,以為自己看錯了。
舒葵則嘿嘿一笑,什麼都沒說,雙手環胸,篤定泰山地等待著。
吸了狐火的霜仿佛得了助力,越結越厚,很快變為一層冰殼,寒氣逼人。
流霞的手指已被凍得麻木,再下去,怕是會累及整條手臂,她萬般無奈,只得舍了兵器。
雲海劍甫月兌手,並沒有掉落在地,而是劍尖向下,懸浮著直立起來。
流霞退後一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劍上,想要去拿是不敢,丟下不管吧,更不可能。
就這麼游移不定著,雲海劍先有了動作,慢慢翻轉過來,劍尖指向流霞。
流霞又退後一步,緊張到了極點。
這時,雲海劍上驀地泛起一片銀光,好似霧氣流轉,又似白雲浮動,煞是好看。
流霞一愣,不知怎麼的,竟看得呆了,待想要贊嘆時,銀光已欺近身前,剎那間,一道道勁風撲面而來,臉上、手上,凡是**在外的皮膚,馬上被無數細小的利刃劃開,滲出血來。
「我被這劍傷過好幾次,你可要小心。」舒葵在銀光後幽幽地說。
流霞對她已是恨極,立刻往聲音發出的方向丟出一團狐火。
哪知,雲海劍急轉,猛劈之間,又是一道勁風,不但阻擋了狐火的去勢,還讓它在停頓了一秒之後,又飛了回來。
這次,狐火速度極快,仿佛一顆流星,看得人心驚膽戰。
流霞反應也是不慢,雙手平舉在胸前,掌心向外,喚出一面狐火凝成的盾牌。
盾才剛剛結穩,飛回來的狐火就撞了上來,雖無聲無息,但力道之大,差點將流霞掀翻在地。
流霞咬牙頂住,被推出五六米之後,方才停下。
「這女人的身體,用這劍倒是挺順手的,不如,你就送給我吧。」舒葵的身影出現在雲海劍之後。
「做夢!」流霞站直身體,雙眼快能噴出火來,想也不想地再一團狐火丟出。
舒葵伸手握住雲海劍的劍柄,自左上到右下,狠狠斬落。
頓時,劍身上的光比剛才更為明亮,先是一層青色打底,再漸漸過渡到外圍的銀色。
流霞的狐火到了舒葵面前,舒葵不慌不忙地以劍相接,讓火焰停在劍上,舉到眼前仔細端詳。
在青色的狐火的映襯下,舒葵的臉色也泛出青光,半明半暗,陰晴不定的,有些猙獰。
流霞不錯眼地看著不遠處的這個人,心中百感交集。
這是她的初戀,剛開始,愛得盲目、熱烈。
那時,她還是青丘國赤狐族的公主,過著養尊處優,眾星拱月的日子,在遇到這人時,因是神之後裔,又外表出眾,便自然而然一見傾心,兩人卿卿我我的,很是甜蜜了一段日子。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流霞發現,很多事,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