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子時,直至後半夜,慕葉困頓不堪時,靈方才回報。
鳳鸞宮之火方熄,鳳鸞宮已盡數燒毀。
「這回太傅可安心睡覺去了。」
「小心為上,慕少多保重。」
「自然,那太傅好走,葉不送了。」
「原來,慕府的待客之道便是深夜逐客,延倒是頭一次領教。」
這般激將法對慕葉自然是無用的。
慕葉將蘇延送至房門外,便不再挪一步,換目送之。
蘇延消失于眼線後,慕葉回屋,睡覺。
一覺,至天明。
醒來,景雲入屋,為慕葉稟告昨夜之事。
鳳鸞宮被火燒盡一事洛陽已傳開,各樣說法皆有。
朝堂之上亦傳出皇上旨意。
皇後衛氏賢良淑德,于大火喪生,擇日厚葬與皇陵。
雖以皇後之禮厚葬,衛雅姝之棺槨並未與蘇琛一室。
按禮,帝後之棺槨當處一室,若帝後情深合葬亦是常事。
蘇琛僅有衛雅姝一後,竟分室而葬。
這帝王心思,當真猜不透。
雖朝廷已明書表明衛後于火中薨了,慕葉的心仍是懸著。
人在她西郊宅子中,宅子空著,蘇延安排了他的人貼身照顧,旁的也罷,就怕有人疑心這大火,派人搜查。
慕葉低嘆,夜場夢多啊。看來,今年等不及元宵,她便要離洛陽了。
「外頭便是這些消息,慕少可有其他吩咐?」
景雲立在慕葉身後,站得稍遠。
今早的慕葉不同平日,她尚未束發。
三千青絲披散與身後,映著晨曦,泛出黑亮幽光。
寬大的錦袍下,男女莫辨,那背影,頗有幾分傾城傾國的風姿。
慕葉握著發絲,懶懶梳著發,「可會束發?」
「會。」
「那麼,自此由你為我梳發。」
景雲一驚,懷揣疑問,終是未問,踏步上前,為慕葉束發。
大年初一。
昨夜大年夜,慕府這年過得甚開心。
因退了沈家婚事,慕晴歡喜,慕家一家都便開心。
慕楓與慕葉婚事雖未成,總歸是十年感情,兩人皆刻意避免提婚事,處得甚好。
這一開心,慕正茂取了藏酒,與慕葉胡媚兩人暢飲一夜,導致今早三人無人起來。
午飯,三人方起。
飯桌上,秦氏吩咐了醒酒湯,讓三人喝下,沉著面色,道,「今日大年初一,明日再訓你們。」
三人相視一眼,低嘆,喝湯。
像是犯錯的孩子。
慕晴「撲哧」笑出,她這爹爹便是孩子心性。
轉目至慕楓,秦氏的目光稍稍安心些,「還是楓兒好,滴酒不沾的,讓人省心。」
十分叫人受用的話,慕楓卻受不起,總不能說他這慕家長子連自己生意都不懂經營吧。
只能笑笑,默聲站著。
喝完湯,慕葉開口,「母親,父親,年前各地鋪子多少都損折了不少,今年這元宵我怕是不能在家過了。」
秦氏眉頭一蹙,不悅,「慕家又不是經不起這點損耗,作何非得這般早?過了元宵再去。」
慕正茂正色,「胡鬧,你一婦道人家懂什麼?百里之堤毀于螻蟻!」
慕葉也不知該謝父親,還是該提醒父親,她也是女子。
想想,罷了,估模慕正茂已將她當成兒子了。
便道,「是,靈韞閣便有勞父親了。」
慕正茂頷首,「安心去罷。」
最初,慕家只一家靈韞閣,做的是玉石生意。
從開礦采玉石,到挑玉,至雕刻,生意做得極大。
靈韞閣一直是慕正茂管理,慕葉也只是從旁協助。
近年來,慕正茂逐漸將靈韞閣交予慕葉,慕葉也盡量按著慕正茂之意打理。
慕葉是想慕楓打理靈韞閣的。
畢竟,慕楓比她更懂玉石。
慕葉又向慕楓道,「大哥,父親之身體畢竟不如從前,望大哥空余多費心靈韞閣,」又朝慕晴道,「晴兒也是,莫什麼事情都擾父親母親,去擾大哥,等我歸來,來擾我。」
慕晴調皮吐舌,托著長調「哦」了聲。
秦氏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拉著慕葉的手道,「又不是這會便走,說早了,他們都該忘了。」
「明日,最遲不過初四,便要走了,還請母親見諒。」
「啊?!還沒拜年呢?」
慕晴驚呼,往年,慕葉都會帶著她去拜年,熱鬧極了。
「今年跟大哥去罷,乖。」
慕晴低頭,癟了嘴,嘟囔道,「那廟會總要陪我去看嘛。」
「去,都去,昨夜的壓歲錢不夠我再給。」秦氏甚開心,轉向胡媚,「阿媚與楓兒也去玩鬧玩鬧,呆在家中陪我們兩個老人無趣得很。」
如此,原本慕家三兄妹之行,成了四人廟會游。
去廟會的馬車上,慕晴一臉不開心。
今夜廟會,她原想給大哥與阿姐制造個單獨相處的時機。
可這個阿媚姐姐,素來不看好大哥與阿姐,真是氣人!
慕楓素來疼慕晴,一下馬車便哄慕晴。
兄妹攜手去慕晴往尋常愛去的地方逛。
剩下慕葉與胡媚。
「阿媚,這良辰美景你我二人獨享了。」
慕葉低嘆,搭上胡媚的肩。
她們二人靠得極近,卻無半絲曖昧。
胡媚甚配合,歪頭靠慕葉。
「矮了些。」
正說笑著,有人認出胡媚,「哎!這不是阿媚姑娘麼?!阿媚姑娘,一月期限已過,誰人是知琴音者?我寫的信阿媚可看了?」
慕葉與胡媚皆微微楞。
今日廟會,少不了猜燈謎,這街道上最多的必然是文人雅客了。
一人認出,接二連三的,胡媚與慕葉被人聚攏,漸而堵了街道。
慕葉陪著胡媚,捺著性子應付人。
偶得空隙,慕葉方得喘息,透過人群,慕葉瞧見一人。
街道喧囂,那人垂手靜立,似與世隔絕。
不是清和是誰?!
天下間,也就他能教出這般氣度的手下。
頗沒義氣的,慕葉舍了胡媚,移步朝清和走去。
「清和,你家公子呢?」
「慕少,」清和有禮一揖,「公子在船上。」
「哦,我正欲尋太傅,與你一起等罷。」
慕少便站在清和身邊一塊等。
清和瞧慕葉之眼神頗怪異,未曾見過這般……隨和的主子。
站了片刻,慕葉十分和氣與清和聊天。
「你們兄弟幾人年紀都一般大?」
「年紀相仿,倒並非同歲。」
「哦,你們四人都隨太傅許久了罷?」
「是,跟隨公子已有十年。」
「哦。你,懷信,俊彥,還有一位叫什麼?」
「叫……」
「景雲」二字含在喉中,清和默聲。
慕葉但笑不語。
見得景雲,慕葉便疑心此乃蘇延安插于她身邊的人。
方才一番談話,清和之反應已然說明一切。
慕葉仍在等,約莫半刻鐘,蘇延方出現。
「蘇太傅。」
「慕少。」
二人帶著相似的笑容,互作一揖。
「葉在此向太傅拜個年。」
「新年好,今夜在此相遇實在巧合。」
「說不上巧合,是葉在此等候太傅。」
「哦?慕少所為何事?」
慕葉呵呵一笑,「今夜廟會,自然是要賞燈了。葉落單了,太傅可願陪葉?」
「延之幸。」
二人便沿著擺滿花燈的洛江緩步而下,身後,是離半丈跟隨的清和。
初時,並無話。
慕葉起了話頭,「太傅,葉有一問想請教。」
「不敢,慕少請講。」
「冬至雪夜,你我結盟,葉在想太傅為何要助衛氏?又為何要助衛後逃月兌?畢竟,兩者相悖。」
慕葉說得極輕巧,面龐甚至帶著淺淺笑意,俊美容顏在燭光照耀下,似古玉般無暇通透,將那雙琉璃色的眸映襯得更清澈湛亮。
蘇延頓足,黑眸凝著慕葉。
眸光里閃過復雜的、莫名情緒。
他該解釋麼?
說,若衛氏被誅,則大皇子一派得勢,必將衛後與五皇子趕盡殺絕。衛後所生雙生姐妹亦不能幸免。
慕葉會信麼?
換他,他亦不信。
因為,五皇子一日為皇子,一日便會為其身份擔憂,如情勢所迫,必定先處雙生姐妹!
換而言之,五皇子在一日,雙生姐妹便多一份危險。
那抹情緒只是一瞬,便已消失。
黑眸又似無底黑洞,吸納萬象卻無法窺探一物。
「衛後于我有恩。」
終了,蘇延低聲道。
慕葉笑容頓了頓,隨即笑道,「葉已知太傅必有思慮。你我結盟,葉自然信太傅。」
蘇延笑了笑,「嗯,隔壁街的花燈更好看些,太傅可有興致?」
「好啊。」
慕葉應聲,隨蘇延前去。
轉身之時,有人奔過,撞上慕葉。
「呀!」
撞人者年紀尚輕,撞上慕葉便彈到在地。
慕葉也是一驚,向後退去。
蘇延搭著慕葉的後腰,穩住慕葉。
慕葉拍了蘇延的手,去扶地上的人,「可傷到你?」
「我沒事,」女圭女圭年紀尚輕,聲音稚女敕,揉著腦袋,抬頭看慕葉,「姐姐可傷著了?」
「啊呀!不是姐姐!這是葉哥哥!」
蘇平從女圭女圭身後追來,扶著女圭女圭解釋。
女圭女圭笑得有幾分傻氣,清俊的小臉滿是誠摯,「這般好看我以為是姐姐呢。葉哥哥莫生氣。」
慕葉這老臉頗擔不住,好在是夜,遮了她臉頰的紅暈。
「阿平,你又亂來。」
蘇延在旁,輕聲呵責蘇平。
蘇平嬉笑,並不當回事。
女圭女圭扯著蘇延的衣袖,為蘇平說情,「不是的,延哥哥,是我央平哥哥帶我出來玩的。莫怪平哥哥。」
「哎呀,阿煒真笨,延哥哥怎會怪罪我們嘛?」
慕葉本以為,少年乃蘇平同父弟弟,听來卻不像,這不能隨意出來玩鬧,又與蘇平兄弟相稱的,整洛陽只有皇室了。
瞧女圭女圭不過十來歲,想來該是九皇子蘇煒了。
蘇平與蘇煒纏在蘇延身邊,並無離去之意,慕葉便告別了。
「太傅,葉與阿媚約了時間,先行一步了。」
「這條街的花燈未看,慕少賞完再去可好?」
「實不相瞞,葉已誤了時辰,明年再陪太傅賞燈如何?」
「好,慕少慢走。」
別了蘇延,慕葉匆匆去尋胡媚。
她可沒與胡媚約好,她壓根偷偷溜走的!
慕葉想,等尋到胡媚,一頓損肯定是少不了了。
唔,還是先給阿媚帶些吃的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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