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蒼茫,何處為家?
花宛茵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這坐小小的村落中央,看著這些忙忙碌碌連一眼都懶得看她的村民,心中復雜至極。
「宛茵,我們該回去了。」
燕雲笙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天邊漸漸暗了下來,這才走到她身邊,準備讓這個大病初愈卻始終不肯好好休養的女人早點回去休息,可是卻听見這個已經好久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的人,突然說了一句,「燕雲笙,你知道這里是哪兒嗎?」。
「這里,當然是清平垣。」
花宛茵听見他那肯定的回答嗤笑了一聲,轉過身子直直地盯著他,眼中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霧氣,讓燕雲笙看不清她心中的想法。
「這里是清平垣沒錯,可是你知道我們現在待的地方叫什麼嗎?」。
燕雲笙沒有回答她,他知道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在確定她或許還需要好久才會回去之後,便把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肩上。
「這里是奈何村,清平垣里的奈何村。」
燕雲笙的手一頓,但還是把披風的帶子給花宛茵好好系上,這才垂下手,猶豫了一瞬後,輕聲問道,「可是那傳聞中的奈何村?」
花宛茵見他一點不驚訝的樣子,心中便知道他定是早就猜到了,只是為了她的傷才不得不留下的,可是,她自認為早已不欠他什麼,如今他這般待她,倒是反而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若無其事地把目光轉開,花宛茵發現,天色已經全都暗了下來,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可是燕雲笙卻像是根本沒有發現一樣,只是把目光放在了花宛茵身上,雙眸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和信任。
她突然間就想起了她被他騙到岷陽的那段日子,他的雙眼里,也是這樣的溫柔,溫柔到讓她以為他是真的愛她,讓她有了放棄一切與他相守的念頭。她甚至不想管他是不是娶了攝政王妃,是不是有側妃妾室,是不是志在天下,她只想就那樣陪在他身邊,哪怕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剩,也好。
只是終究,他們還是只能錯過。
她至今不知尹華香把他們兩個放到一起的原因,她也不知宋鳶在當年的那些事情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更不知,她究竟是怎樣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是如今,已由不得她。
「清平垣里不清平,奈何村里怎奈何。燕雲笙,我們逃不掉的。」
燕雲笙知道,她既然這麼說,那麼這里確是奈何村沒錯了,與奈何橋緊密相連的奈何村。而那些村民,怕是守護這里的傀儡。
只是,逃不掉?燕雲笙卻是不知,他們逃不掉的,是腳下的流沙,是奈何村的奈何路,還是,他們的情。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看著天邊難得的月色,感受著身體被流沙逐漸掩埋的痛苦,面上竟是一片安心,或許,就這樣被流沙掩埋,在這片除了那些傀儡便只剩他們二人的地方一同踏上奈何橋,才是他們真正希望的結局。
「愛情嗎?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戚木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手中還端著花宛茵最後的一碗藥,見到這樣的場景,便知是花宛茵提前引發了機關。這流沙的去處,沒有人比她們三個更清楚,要麼,是奈何路,要麼,是佛玉蓮台,就是不知,他們是不是有那個幸運,真的到達他們想要去的地方了。
不過,對于他們而言,能活著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與真的踏上奈何之路,到底那個更為幸運一些呢?
眼見著他們兩人盡都消失,戚木緣緩緩把手中的藥都倒在了地上,整座奈何村,整個清平垣,終于只剩她一人。
那些傀儡,雖然依舊像正常人一樣在她的控制下活著,可是,它們終究只是傀儡罷了。
戚木緣突然覺得有些寂寞,她一個人在清平垣里待了不知多久,早已不知今昔何年,恐怕連戚家的人都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
她不知道她堅守于此,究竟為的是什麼,可是現在,這些已經不再重要了。她的生命,她寂寂無聞的一生,她孤苦無依的一生,或許,馬上就會結束了吧。而那些還在紅塵中掙扎的人,遲早也會面對一個結果,或生或死,或贏或輸,總之,她是看不到的。
不過,若有來生,她相信她一定會成為一個紅塵中的俗世中人,有真正的人與她相伴,有真正的喜怒哀樂,而不是一個用自己的一生守著一個早已無用的地方的女子。
輕合雙眼,她仿佛看到了那樣的生活,眉宇間盡是笑意。
這樣,真好,不是嗎?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相思又一次念出了這句詩,可是此時卻無人有那個心思來跟她對詩,也沒人想知道她這些詩是從哪兒來的。
因為,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被她所控制的樹枝綁著,連動都無法動一下,只能任由流沙漫過腳下。
「相思姑娘,你可否解開這樹枝了?」
相思被宋鳶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也終于不再念詩,饒有興趣地看了宋鳶一會兒,可是不過片刻,就頗感無聊地轉過了頭。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還是一個快要死了的古人,她還沒那個興趣去管她的要求。
不過,她表現的難道有那麼好說話嗎?居然會有人沒腦子地給她提這種要求。
這般想著,相思食指間便彈出了一顆紅豆,不知踫到了哪里,眾人身上的刺都刺得更深了幾分。
幾個男人還好,受過的傷皆是比這重得多,可是宋鳶和尹華香卻是忍不住悶哼一聲。
他們早已發現,這些樹枝並非真正的樹枝,而是由木頭所制的機巧工具,這上面的刺卻是真正的木刺。雖然不知她是怎麼弄得這木刺這般尖銳的,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這個相思,絕對是一個陣法大師,怕是只有宋國的梁安能與她比較一二。
不,即便是梁安,若是不全神貫注也是必輸無疑。不看這些機巧工具,就只看她對于陣法的熟悉程度和不斷能找到新的變換陣法用他們來實驗的樣子,便足以證明她在這陣法一道上的天賦有多高。
只是,他們這些人里,雖有熟悉陣法之人,卻無人能有梁安精通。比起他和相思,他們會的也不過是一些皮毛罷了。再加上如今他們手腳皆被束縛,便是能夠在此一途贏過相思,也是無法施展。
也因此,他們只能對兩位女子的痛苦視而不見了。
可是相思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們,她倒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就盯著宋鳶不放。這次,她卻是把目標轉到了尹華香身上。
她不是戚木緣那個世事不知的家伙,她早就知道如今四國的局勢,更是在猜到聶音落是穿越人士之後對她多加注意過,自然也就認得這個基本在所有針對聶音落和宋臨照的陰謀里都出現過的尹華香。
不得不說,尹華香此人,確實是個極聰明的女子,當然那是指她嫁給燕雲崖之前。她嫁給燕雲崖之後嘛,那就是一個瘋狗,見誰咬誰,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冷靜和睿智,更是失去了鳳星的氣度。
想到她干的那麼多惡心事,即便是相思這個人格分裂的家伙,都不免心感厭惡,當下便走到了尹華香身邊,彎下腰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讓她大驚失色的話。
看見尹華香慘白的臉色,這才滿意得施施然走了。
徒留尹華香一人沉浸在「宋臨照早在他十歲那年便死了,現在的宋臨照,只是一個被天外來客佔了身子的孤魂野鬼」這樣的話里,全然注意不到燕雲崖看來的目光。
理智告訴她這不是真的,這世界上怎麼可能出現這麼荒誕的事情,可是心底的直覺卻一直在說,這就是真的,不然怎麼解釋一向重諾的他居然會移情別戀,並且性格變化如此之大呢?
以前那麼多被忽略的事情都被她串了起來,比如說他在被人害過之後明明已經沒了呼吸卻還是醒了過來,比如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女乃娘,比如他接手了碧落宮,比如,他愛上了聶音落。
這些都是原來的宋臨照絕對不可能做出來的事情,可是他卻偏偏做了,她一直以為是在她所沒注意到的地方他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才變化如此之大,卻未曾想到,竟是直接換了個人。
原來,竟是如此。她沒有被任何人辜負,只是那個人不是他了而已。
尹華香低下了頭,也不再掙扎。她只覺得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個笑話,那個人都不在了,她還做這些有什麼用處呢?她連恨,都恨錯了人,不,原本就不該有這樣的恨。如今,倒不如讓她這可笑的一生隨著這流沙而去。
尹華香默默地閉上了雙眼,任由著流沙把自己整個人沒入其中,耳邊只剩下了燕雲崖輕聲喚她「覃覃」的聲音,她的心中,卻已不知,是何感覺。
相思看著所有人都被埋到了這流沙之下,猶豫了一瞬,卻是自己也跳了進去。就在她要被淹沒的前一刻,突然被人從後面抱住。
相思猛地回頭,這一看,竟是差點直接暈了過去。
「是你?!」
關注官方QQ公眾號「17K小說網」(ID︰love17k),最新章節搶鮮閱讀,最新資訊隨時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