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縱是葉知秋從未在別人面前表現出過怒氣,也實在是把兩個人嚇得一顫。
白鳶白澤站在那里變得有些戰戰兢兢,他們就算是被輾轉拐-賣也未曾遇見過這樣的人,殺氣之重乃是他們從未遇見過的,本來就是兩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自然會覺得有些心驚。
葉知秋看著他們的表現,心頭冷笑,呵,如今知道害怕了,方才端腔拿架給她擺臉色的又是誰?
「怎麼,覺得我只要把你們買下來,那培養你們是應該的了?給我擺擺臉色,說說狠話,我就該受著,什麼都不能做?」葉知秋看著他們神情極其譏諷。
「放屁!」葉知秋冷笑著,「我把你們買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們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因為我看見了,你們的眼楮里面有和我一樣的恨意,對這世界,對那些人的恨意。」
「可你們太讓我失望了……幼稚、可笑、天真,體現的淋灕盡致!」
葉知秋冰冷的眼神漸漸掃過他們僵硬的身子,唇間硬生生的多出來一抹譏誚的笑容,「對,我從來都不是個善良人,相反,我還壞得很,從出生到現在我沒有一天不是在步步算計,但你們以為我是為了什麼?」
「為了活著!只要能活下去,其他的算個屁!」
她覺得,今天一定是她說粗口說的最多的一次,不過,她毫不在意。
此刻的白鳶白澤已經完全的愣住了,腦袋里面正循環著葉知秋剛剛的話,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可以做,出賣,嫉妒,憎恨,惡毒,手段,什麼是不能做的什麼是能做的,都已經無所謂了。
葉知秋面目沉靜的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白澤依舊是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但是想必也是能猜到一二。
而白鳶則是低垂著腦袋不再出一言以對。
「曾經,在我還小的時候,我也是很幸福的。沒有恨,沒有怨憎,沒有扭曲,但是這一切很快都消失了,我變了……嗯,我知道我自己變了。」葉知秋放下茶盞,輕輕的笑了笑。
白澤聞言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她,莫名的眼神有些復雜,白鳶也是抬起了頭靜靜地听她講著。
那些時日里,她每一日都以淚洗面,抱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能力挽回一切,阻止一切……可是那是沒有用的,該發生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發生了。
如此後悔,真的還有用嗎?
父皇在自己面前被殺死,母妃早不知道在哪一年就消失了。那個時間的她,幾欲是要崩潰,若是沒有青瓷在一邊寬慰她,她怕是真的要撐不住了。
葉知秋回憶著回憶著,忽然間就想起了那個快要湮沒在時光洪流中的小姑娘,她唯一的一個侍女,青瓷。
清晨露水間萬千花草叢中的采桑女,面捻淺笑的絕色傾城,深深的映在的葉知秋的心里。
「父皇,我就要她了,我要她當我的侍女。」
年幼的她第一次向自己的父皇提出要求,就是為了青瓷。葉冷玨自然是很愉快的答應了,甚至還問她要不要再多要幾個侍女去服侍,卻被她一口拒絕了。
她說,她只想要青瓷一個侍女。
從那一天開始,兩個命運完全不同的人,卻是開始纏在了一起。
當葉知秋最後知道背叛她的人竟然是最不可能做出對不起她事的青瓷時,整個天地,都黑了。
為什麼呢,她真的想不通啊……那邊的那個人到底許了她什麼好處?怎麼就能這樣輕易的背叛她了呢?明明她才是那個將青瓷從遙遙無期的人生死途的深淵里拉出來的人啊?!
明明挽救她人生的,是她啊!是她葉知秋啊!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就這樣輕易的讓她背叛了她?
她不甘心,她不服氣,她恨的要命!
她曾說過,要將那個青瓷背叛她的人碎尸萬段,火燒成灰。只因為她真的是太恨了,太過于氣憤了,現在想起來,不過也就是賣主求榮一事,這種事情在深宮之間可謂是天天可見……
到她這里,不過也就是風水輪流轉罷了。
怪不了青瓷,一個小小侍女,在不受寵的主子那里撈不到一點好處了,自然是選擇到能給她好處的小主那里去。怪得了誰?不過還是因為她不受寵罷了,若是她受寵,誰還會離開她。
怕是都削尖了腦袋想進石榴院了,哪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哦,對了,那時候她哪里還會住石榴院那個地方,恐也是住進了公主行宮。
驀地,她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的兩個小孩子正專注的盯著她看,忽見她回神,都被嚇了一跳。
「你們好好想想我的話吧,我想休息一會兒。對了,你們的房間是我邊上的兩間,是在找不到的話,就下去問那個掌櫃,他會帶你們去你們的房間的,好了,就這樣,你們出去吧。」
葉知秋不願意再多說什麼了,直接下了逐客令,白澤白鳶也只能點點頭走出去了。
白鳶再出門之前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面色疲憊的葉知秋,斂了斂眼眸這才輕輕掩上了房門。
「揮之不去……揮之不去,乾順,你留給我的印象真是深到我連忘都忘不掉啊……」寂靜的房間里,只有葉知秋偶爾聲色疲憊的嘆息傳來,嘴里念叨著無人能听懂的話語。
下午有些微醺的風吹進窗欞,掀起了薄若蟬翼的簾幕,露出了蒼天一角,殘破而泛白。
葉知秋以手臂擋著面頰,躺倒在面對窗戶的軟榻上,感受著並不熱的陽光照在自己身上有些不適的移了移身子,將自己挪到一個陰涼的角落里,慢慢將心思擱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楮將手臂拿開,看著窗外一直灑金般的陽光,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覺得青瓷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對自己面面俱到的人,一方面又絕對不能原諒她的背盤,她知道她的心思很糾結很難以決斷,但是……她是真的做不出對于青瓷這個人的判定。
要怪也只能怪相處的太久了,感情滋生了,就不能冷靜的評判了吧。
青瓷,其實也算是她不能忘的人中之間的一個,想魚刺卡在了喉嚨里,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難受啊,卻又不舍得將她拔掉,她是真的對她好,她知道。
而她現在已經不能給予回應了,青瓷應該在第二天早上就會發現她失蹤了。
她應該會第一時間想到,她葉知秋是逃掉的,畢竟……她之前已經和她挑明的非常清晰了,她會明白的,會明白…
葉知秋不想再想下去了,站到窗子邊上,手處在欄桿上袖擺被風吹的高高揚起。
「時光重疊在年少的我青衣水袖清唱一曲,彈指間歲月換了紅顏不知你可否會憶起。一轉身你站在橋那邊,回眸淺笑吹著短笛……遠處的少年,你可還會憶起我。」
葉知秋雙手輕輕的撫弄著衣袖上的褶皺,嘴里喃喃著幾句清怡的歌詞。
千金步搖,伊人漸老;朝朝暮暮,不待君歸。
一人愁容,迎著微醺的夏風倚在窗欄之上,哀思的眸子望著天際。眼楮里的寂靜恍若是能把整個世界都溺斃,然而,也僅僅是恍若罷了,再等上千年,那人也不會憶起她罷。
世人皆道,痴情人可憐,到死方能休悔。可她不一樣,她至死不休。
她從不覺得她可憐,誰年少時未愛上過一個人渣一樣的存在,她也一樣,只不過……蒼天給這個人渣一樣的存在給予了一個高尚的身份,王爵。
不是她說南沙是個渣滓,只是她覺得,她真的喜歡累了……覺得他太冷清了,他不適合去愛。
他不是一個值得愛的人,南沙只能拿來作為政-治上的里程碑,對于愛情……他不是合適的人選。
一直都不是。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依舊願意默默無聞的跟在他身後幫他收拾一切殘局,解決後續事情。
哪怕他是一直在利用她對他的感情,利用這份感情來讓她替他辦事。因為有這份情愫作媒介,他才能利用的這般的肆無忌憚,將她一傷再傷,最後心死。
心思來的時候,給予她一點溫暖,制造曖昧的氣氛,讓她誤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又懷揣著那顆破碎的心靈為他賣起命來。可惜,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女人的直覺有多準。
她早便知道他是在利用她,但她甘願,甘願被他利用。
可笑是吧?
——但她就是覺得甘之如飴呢。
外面的天光漸漸的暗了下來,街上的行人攤販都開始收拾包袱打道回府,而她,依舊是倚在窗欄上面色莫測的站著,腿很酸了,也很累了,但她似乎就像是感覺不到一樣。
依舊是站在那里,望著遠處還未落盡的余霞,遙遠的地平線上血紅一片,如火如荼。
美得讓人心醉。
「如果有一天,我對你的喜歡終于消失殆盡了,再也提不起來一星半點。你會怎麼對我呢,南沙……」
是棄若敝屣,還是用心以待?
呵,怕是以你的心思,沒有價值的棋子就是廢棋了吧,還何談重用,許是馬上便放棄了吧……南沙,真是個薄情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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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最後葉知秋靠著窗欄說的歌詞選自古風歌曲《社戲》,喜歡的筒子們推薦可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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